“快!快随我去劝架,我的小祖宗,你招回来那姑娘和咱家公子打起来了。”
谢南睢脚下一个踉跄,难以置信问,“你说谁?”
江白玉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认命给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的少爷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刚才那位凭空消失的姑娘,她现在和公子打得不可开交。”
谢南睢提起裤子的手一顿,吃惊道,“为什么?她俩又不认识怎么会打起来?”
江白玉语气不好,“你问我我问谁?人是你招回来,那位姑娘修为比我们都要高。你要是再不过去,我看无霜几个加上公子都不是她对手。”
“有这么厉害?”
“你说呢?”
身上歪歪扭扭的腰封要掉不掉,谢南睢脑子了一时闪过很多种思绪,顷刻间抓住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抬起头,急得手忙脚乱。
“坏了坏了,他们人在哪儿?快带我赶紧过去。”谢南睢脸色大变,没了刚才那股子悠然自得。
忘性大也不是件好事,你说他年纪轻轻真是神经大条,忘了之前在沂蒙的事。
难不成这位姑奶奶,又想用威逼他的手段,用来胁迫哥哥。
那怎么行!
谢南睢从不怀疑桑九的能耐,这一着急,两条腿还给蹬一条裤腿里去。有心想说什么,上下嘴唇粘连在一起,却又说不出口。
“哎呦喂!”谢南睢心里恨恨道,“怪不得这段时间桑九了无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或是被那妖女缠住。结果人家这次有备而来,目标不在他,这怎么行?”
“快走快走,我们赶紧过去,再晚就来不及了。”一旁的江白玉目瞪口呆,这家伙刚才真空上阵,应该没来得及穿里面那件。
有心想说倒也不用这么急,结果一抬头,谢南睢早跑得没了影儿。
等谢南睢马不停蹄赶到战况已经结束,院落里一片狼藉,树是劈了叉的中分,原本果实累累的香果掉落一地,就连老头儿最喜欢的那棵造型独特汉白松也难逃毒手。
兄长被熟悉的捆灵绳五花大绑,还是谢南睢熟悉的粗鲁手法。
他吱吱歪歪大叫,“干嘛呀这是?桑九,快松开我哥哥,这是我哥哥,不是你的囊中之物,不能这么粗鲁对他。”
桑九眼也没抬,直言道。“是他先对我动手。”
谢怀衣对此没有反驳。
谢南睢苦哈哈赔着笑,“误会,姑奶奶这都是误会。都是一家人也算不打不相识,我哥哥就是你哥哥,这样岂不是太见外,听我的,快松开。”他这声毫无尊严的称呼,引得向来云淡风轻的谢南睢头一次对他怒目而视。
“谢南睢!你喊她什么?”
谢南睢转身双手讨饶,挤眉弄眼给自家兄长使眼色。
“哥,我的亲哥,我在替你求饶你懂不懂,你说你没事招惹她干嘛?”万一姑奶奶一个心血来潮,换个人掳上山可还行?
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仅没了媳妇儿,就连从小长大的哥哥都没了。
叶茂在一旁急赤白脸给自家缺心眼的少爷使眼色,没看到公子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吗?
谢南睢看得到吗?他当然看得到,从小到大,谢怀衣连名带姓喊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这不是事出有因,没时间给兄长解释。
当务之急,还是得哄好这位阴晴不定的姑奶奶。
谢南睢转身不顾谢怀衣冷眼,对着一旁的桑九毫无骨气,就差点头哈腰。
“桑九,漂亮美如画的桑九姑娘,你就行行好,我哥他肯定不是故意,您就别和他一般计较。”江白玉想拽他,还被谢南睢一把嫌弃拍掉了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一脸奴相对那位姑娘好言相劝,看得出是真喜欢了,不喜欢谢南睢做不到这份上。
谢南睢仿若不知,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你看你好不容易来了上京,这里好吃好玩的地方有的是。反正我这也休整得差不多。你要是在我家待得不痛快,爷带你出去玩。这上京别的没有,好吃好玩的地方多的是,干嘛在这儿找不愉快。…您说是不是?”
哈巴狗的谢南睢就差摇着尾巴讨好那位姑娘,在场的谢家人,简直没脸看他们一向意气风发的小少爷对着一个冷得掉渣的姑娘如此小意温柔。何止谢怀衣不高兴,相信没人见此心中觉得舒坦。
江白玉阴阳怪气道,“少爷,你快低头看看。”
谢南睢不解其意,还真低下头,结果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江白玉站在自家公子身旁,气得牙痒痒,也不管什么尊卑之别,吐槽的话张口就来。
“谢南睢,你难道没看到你的脸掉了一地,拾都拾不起来,丢人被你丢到家了,你还真是好意思。”
谢南睢脖子一梗,“爷喜欢,你管得着吗你。”
桑九见惯谢南睢耍怪,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反倒是这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从开始见面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若不是晓得他真是谢南睢兄长,是那位大名鼎鼎名冠上京的怀衣公子。
桑九恐怕跌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位眼神中极具幽暗的贵公子,会对自己产生如此强大的敌意。
桑九冷心冷情,并不代表她看不懂眼色。
瞧着谢家众人对她如临大敌,桑九清冷的眼神中,忽然溢出点儿笑意,故意开口问谢南睢。
“我也不是故意绑你兄长,你要是让他对我开口赔个礼,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过去。”
谢南睢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能吗?他不能。
江白玉怒了,冷斥道,“休想,我家公子金尊玉贵,明明是你故意挑衅他,就算你是少爷认识的人。可这滑头认识的人多了去,谁知道你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我们上京的女子可没有冲男子澡堂的怪癖,你……呜呜呜呜呜……谢南睢你个吃里扒外的主儿,我话还没说完。”
江白玉这张碎嘴还没说完,谢南睢看瞅着桑九的脸色不好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及时堵住江白玉的这张破嘴。
再让他说下去,怕是天都要塌了。
谢二公子里外不是人,尴尬着解释道,“不用理他,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动不动就犯狂犬病。”
有口说不出话的江白玉咬牙,“谢南睢你大爷,我和你拼了。”结果还没走两步,又被眼疾手快的谢二公子抬起脚绊倒在地。
始作俑者故作不知,还在对桑九说尽软话。
“姑奶奶,您看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就当给爷个面子,这毕竟是我家,爷也只有这位一位哥哥,要是惹怒了他,以后我也没好果子吃。”
他这头说完,趁桑九不注意赶紧冲自家兄长眨眨眼。
结果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谢怀衣,这会儿没了半点风度。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说难看,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怖。吓得谢南睢苦巴巴笑不出来,你说他容易吗?
江白玉瘫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扯着谢南睢松松垮垮的裤腿往下拽。谢二公子一手抓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裤子,一手去推发疯的江白玉。
对周围的人说,“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拉走他呀!”
结果众人纹丝不动,压根就装看不到,一直好说话的聂蓝尘头一回对谢南睢冷了脸。
更别提刚才还在一旁枝繁叶茂,现在早不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
每回他们家少爷找死的时候,首当其冲就是他们这些命苦的随侍。
躲在隐蔽处的叶茂拍着枝繁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问。
“你刚才在干什么?”
枝繁直脑筋不懂转弯儿,闻声说,“我去帮少爷拉开江侍卫呀,你干嘛拦着不让我过去。”
"傻呀你,这时候过去难道不是在找死。不是早对你千叮咛万嘱咐,得罪了少爷不要紧,万一得罪了公子,咱俩夹着尾巴做人都落不着个好去处。"
枝繁榆木脑袋,有些话非得叶茂掰开揉碎给他说。
“说你呆你还真呆,你刚才没看到公子冷飕飕那双眼睛,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有这眼神,平日里不是见谁都是一副好脾气。从刚才的场面来看,咱家少爷就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我看人家姑娘对他态度也没好到哪儿去,你瞧他自甘堕落那个样儿,哪还有头先在咱们面前那股威风凛凛劲儿。”
叶茂叹口气,又说,“念在你我共事一场,有些话我不妨提前说。自古儿大不由娘,咱们也该是时候给自己寻个好去处,总这么待着长风口,守着那间破院子也不是个办法。”自从夫人回来,谢南睢消失,原先来的两位姐姐怎么来的,人又怎么回去。
枝繁是个老实人,听到这话也没了声。
这边两苦瓜还在忧愁自己的未来,那边谢南睢苦大仇深感觉两头都没讨着好。
桑九神色平静,一道手势过去,束缚住谢怀衣的那道绳子如鱼得水,又回到了桑九袖口。
桑九淡然道,“得罪了!怀衣公子,看来是我赢了。”
赢了?什么赢了?赢什么了?
谢南睢满头雾水,回头见自家兄长冷着脸,撇了眼自己沉声道,
“姑娘真是好能耐,我竟还不如你了解我这弟弟。…既然姑娘喜欢,直接送你就成,以后也不用还了。”谢怀衣说完,甩下衣袖又瞪了谢南睢一眼走开了。
谢南睢从没见过兄长如此失态过的时候,他在任何时候都是云淡风轻,不卑不亢。今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刚才桑九用绳子勒疼他了,还是自己眼色给得不够?见众人要走,谢南睢忙一把拽过聂蓝尘问。
“怎么了刚才?你们怎么一个个看我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儿。”
聂蓝尘没了好脸,扯开谢南睢拉拉扯扯伸过来这条胳膊,没好气说。
“少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有了媳妇忘了娘。”他看了眼桑九,剑鞘里的长剑蠢蠢欲动,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倒是很像和这位未知名的姑娘较量一二。
谢南睢一时脾气也上来了,“仪态,气度,都被狗吃了?你们今天一个个吃了枪药,怎么说话夹枪带棒,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清楚。”
聂蓝尘憋了半晌,头一回看谢南睢觉得心塞。“哼!少爷态度不就已经表明了一切,难为公子先前还为少爷和家主置气,想不到我们家不可一世的二世主,到头来也是一耙耳朵的孬货。”
聂蓝尘回头对身旁人说,“我们走,别站这儿碍人家小两口的眼了,省得讨人嫌。”
谢南睢东瞅瞅,西瞧瞧,结果根本没人搭理他。
“哎哎哎,你们走什么?话还没说清楚呢?”
顷刻间,院子里空空荡荡,原地只留下一静一动两位孤男寡女,场面很是诡异。
在自己家,谢二公子没了在沂蒙那种束缚感,周身松快了很多。
他贴着脸笑,主动上前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桑九看了眼藏在周围角落数双偷窥的眼睛,头一次生起一种叫做无奈的情绪。
转移话题说,“你不是说陪我出去转转,还算不算数?我下山的时间不多,最多也就在这儿待两到三天,月夕前必须回到沂蒙。”
谢南睢拍拍胸脯,闻言满血复活,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去……诶不行……”他左右张望两眼,扶起一块石凳用刚换好的干净衣服,替桑九擦拭干净。
然后细心说,“你在这儿坐一会儿,爷去去就回。”
桑九抬头问,“去干什么?”
谢南睢嘿嘿一笑,……当然去偷银子。穷家富路,带姑娘吃喝玩乐怎能像他平日那样坑蒙拐骗。
面子这种东西,争取争取还是有的。
这些话肯定不能说出来,他嘴里含糊一句,挠了挠头笑。
“哎你就别管了,说了带你吃香喝辣,君子一出驷马难追!爷肯定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