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三思啊,石寒玉轻易动不得,谢家千百年来就靠着它镇压军魂,你今日若是用了它,那地下的东西往后如何压制得住?我谢家军又靠什么来守?”
谢怀衣一眼看过来,守卫慌忙噤声。
可谢峥嵘不是其他人,他再怎么也是谢怀衣老子,哪能任由他胡来。
老将军半辈子雷厉风行,闻讯赶来厉声喝止道,“谢怀衣,你看看你,只要一牵扯上那兔崽子的事,就连半点分寸都没。你抬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也是你随便能胡来的地方。……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这里是谢家军的军冢。我谢家将士千百年来死伤无数,全靠这尊石寒玉度化。”
谢怀衣有口难言,"可是父亲,阿睢他。。。"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他胡作非为,也不可能受这报应。生死有命,能不能扛过去看他造化,妖兽的内丹也敢随意吞。我看那小子分明是活腻了。”
谢怀衣拧紧眉头,还想争取。
“我就是用用,帮阿睢压制压制体内这股浊气,用完了立马还回来。”
谢峥嵘巍然不动,不近人情怒斥,“不行,这件事没得商量。”
谢怀衣垂下眼睫,神色带了一丝落寞。
心有不甘问,“阿睢姓谢,父亲为何一直想不清楚。以前那些事,再怎么也牵扯不到阿睢头顶,父亲分明是迁怒。这么多年过去,没人记得过去,父亲为何不能放下心中的怒火。”
谢峥嵘身板笔直,尽管满脸沧桑,但是眉眼间的威煞不请自来。
谢南睢总说他老头儿老头儿,可和同龄人比起来,甚至现在的君王风东来都比不上他有威严。
谢峥嵘沉声,“有和我僵持这些时间,还不如现在出去看看那小子,道士说他命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还没到那个时候,你自己先失了冷静。怀衣,你今日逾举了。”
见谢怀衣头一次忤逆自己,谢峥嵘冷笑道。
门外守卫有种不好的直觉,站得越发笔直,任凭雪寒见冷无霜两位领侍如何迫使,丝毫纹丝不动。
谢峥嵘指着众多灵位道,“谢怀衣!”
谢怀衣双膝跪倒在蒲团,肃然起敬回。“在。”
“你既如此执着,为父问你,祖训首条规训是什么?”
谢怀衣顿了顿,神色平静说出那些刻在骨子的家规祖训,“生死不负谢家军,亡灵只做刀下魂。”
“何意?”
“生,不违背祖训教诲,永远以谢家将士为首要大事。死,不负众将士所托,不畏艰险,不惧生死,不怕身亡。”宁做刀下横死的鬼,也不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谢家将士大于天,任何人越不过去。
谢峥嵘怒发冲冠,让开道怒其不争。
“世人总说你是麒麟冠世之才,有寒梅傲骨之姿。既如此,你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说,你想干什么?”
谢怀衣不语,谢峥嵘替他说。
“你想用安置军冢的石寒玉去救那小子,你可知万一有所闪失,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为父对你委以重望,你是谢家下一任的家主,怎能意气用事。”
谢怀衣多了几分愤慨,“可阿睢不是外人,他是……”
谢峥嵘冷哼,“那又如何?身为谢家子弟,若是连这么一点挫折都要如此兴师动众,以后岂不是随随便被人拿捏。战场上刀枪无眼,奇兵遁甲更是永无止境,若是个个都像他这般娇气。老祖宗的脸都快被谢南睢丢尽,我们还拿什么来守这万壁江山!!”
一本鬼画符一样的字帖丢过来,接着又是一本,这些谢南睢胡乱应付的差事被盛怒之极的谢峥嵘看了个齐全。心有不诚,做事敷衍,一桩桩一件件,从回来到现在就没安分过,这让谢峥嵘如何看得惯?
静室烛火跳跃,谢怀衣脸色明明灭灭。“阿睢不上战场,这是父亲你答应过我的,你承诺过我,谢家会护他平安。”
谢峥嵘长歇一口气,一时百感交集。“我是答应过你,可你看看,你看看那熊小子现在被你惯成什么样?贪生怕死胡作非为,这上京还有什么人他没招惹过,还有什么祸事没他一份。再这样下去,你让为父如何护他?”
谢怀衣抬起头不甘示弱,“父亲护不住我护,当初既托付于我,现在谁都不能越疽代苞。”
“公子,公子快去看看,少爷醒了。就是……就是……”
未等来人说完,谢怀衣霍然起身,转头就往门外走。
徒留谢峥嵘一人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半晌后,他看着白布蒙盖住的一方灵位沉重叹了口气。
这厢浴池旁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凭空冒出一个姑娘,关键自己少爷浑身赤裸,不着寸缕。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江白玉唏嘘道,“这姑娘谁呀?怎么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视我们于无物。关键,,关键这姑娘也太胆大了!我们还站在这儿,她怎么就能非礼咱家少爷。还还还……还和他这样那样?真是臊死人了。”
聂蓝尘拍了一把江白玉,神情格外严肃。“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你不妨担心担心自己。府中守卫由你负责,你原先不是说世上没人破得了你的五行八卦,那她是怎么出现?”
江白玉一拍大腿,苦大仇深道,“对啊,公子马上来了,他要是问起我该怎么说?……诶我说不了呀兄弟,你可得为我作证,苍天可鉴,这压根就不是我的事。天知道这姑娘是如何进来,我们一回头她就在那儿了对不对?”
见聂蓝尘神情不对,江白玉抓抓后脑门。
转过身想走过去,脚下还没迈开又被聂蓝尘给拽了回来。
他满头不解问,“你拽我干嘛,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得把少爷救回来,你没看到他快被女妖精给吸干了吗?”
要不是清楚江白玉脸上的担心不似作假,聂蓝尘根本不想搭理这家伙,结果他什么还没说,江白玉忽然恍然大悟,指着池中那姑娘哆嗦道,“对对对,这肯定是吸人魂魄的女妖精,没准儿刚才就是这东西作祟,害得我们胆战心惊。”
聂蓝尘低声警告,“够了,你难道没察觉到,甚至是我们这般修为,都闻不到她半点气息。最重要的是,自从这位姑娘出现,少爷面色好多了,现在比刚才看着起码像个人样。”
江白玉面有难色,“你是说…这位姑娘在救少爷,可……”话说一半,江白玉忽然噤声,干咳一声,也不知在提醒谁。
他很有眼色拉着聂蓝尘及时缩到一旁,给面色不好的公子让道。
聂蓝尘眼见江白玉这幅鹌鹑样,便知公子来了。
果然回头,自家公子站在门前光影处,目光不善看向里面。
他人如芝兰玉树,生气起来,就连身上斑驳的光影都带了几分凉意。
谢怀衣沉声问,“她是如何进去?”
聂蓝尘江白玉相视一眼,不知该怎么说。
就在这时,池中忽然传来动静。
原来是煎熬半天的谢南睢恢复意识,没了刚才那般难受。熟悉的木香味萦绕鼻尖,结果刚一睁眼,他就看见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姑奶奶。
欢快问道,“嘿!你怎么来了?”
桑九冷眸,“我再不来,你怕要被这股灵力吞噬掉。”
谢南睢自嘲道,“我可是听了你的话才吃它,要是爷真死了,你也有责任。”
桑九不予置否,替谢南睢最后抚平那股躁动。
谢二公子有了精神,眼神奕奕生辉,“姑奶奶就是姑奶奶,您就是爷的救世主。只要您一出马,爷药到病除,什么痛苦煎熬立马烟消云散,我就说咱俩有缘,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桑九没理,他忽然定住,眼神飘忽夹着腿,吞吞吐吐道,“……您看您既然来了,也省得爷出去找。不如…不如先转个身,让爷穿好衣服。”说完他脸还褪去的红晕立马爬了上来,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这么多人看着,谢南睢脸皮厚不代表他不要脸。
桑九瞬息消失的无影无踪,摆明了不想和这里的人打照面。谢南睢早晓得他家姑奶奶就是这份习性,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这不代表旁人,尤其是对他关心备至的兄长,谢怀衣寻声追去。
谢南睢缩在浴池里,池中的热气隐隐绕绕,熏得他一张俏脸煞红。
“各位哥哥,干什么都这样看我,看得爷怪不好意思。”
旁人都是闷葫芦,即使有什么疑问也绝口不提,特别照顾小少爷面子。
倒是一直和谢南睢不对付的江白玉可就没这么好打发,他凑上前八卦问。
“少爷可以啊!想不到你还有这能耐。刚才无霜可告诉我了,这姑娘修为比他们高。您都是从哪儿认识的这些厉害人?怎么我们常年在外打交道,也没见过几号厉害人物,偏巧被你出趟远门全都给碰上了?您倒是说说。”
谢南睢恢复生机,重新又成了那只打不死的怪兽。
开始得意洋洋,大言不惭道,“那是爷厉害,你怎么能和爷比?不都说了,我谢南睢永远压你一头,江白玉你就死心吧。”
眼看谢南睢没了大碍,周围人走得走,散得散,最后只剩下这两位掐尖儿的主儿。
一个闪神,架子上的衣服没了踪影。
谢南睢大怒,“江白玉,每回说不过你就耍这些阴招,快把爷的衣服还回来,不然等我上去你就死定了。”
江白玉根本不怕这只纸老虎,就是喜欢故意逗他玩。
“反正您现在连脸都不要了,已经被姑娘家看光了身子,还有什么可失去?”他故意刺激谢南睢,对他光溜溜的下半身努了努嘴。
“少爷还不如好好想想,人是你招回来,咱们谢府可是严令禁止不准旁人进来。上次那个半大孩子也就算了,这次找上门的姑娘少说也是一个一品灵修。你自己丢人不要紧,反正也不差这一次。不过要是让家主知道,你这次招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回来。啧啧啧…你啊!你完了!”
眼看江白玉要走,谢南睢气得没了风度,嘴里骂骂嚷嚷。
“江白玉你个搅事精,那不是别人,那是爷未过门的媳妇儿,不算外人。”
“啥???”
不光江白玉诧异顿住脚,窗户外忽然趴进来一二三四五六颗脑袋,齐刷刷异口同声问,
“少爷你说那是谁?”
谢南睢深知失言,火上心头,“好啊你们一个个,都躲这儿看我笑话呢是不是?”
一条浪里白条冲上岸,窗户围观的这些乌合之众一哄而散。
老远还能听到谢南睢扯着嗓子在骂,
“江白玉,你个没皮没脸的家伙,快还爷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