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或许不知离界石的用处,身为谢家几位一品修士,不可能不清楚离界石的意义。
这是警告,警告沂蒙非寻常之地,这里受神灵庇佑,尔等不可在此放肆。
若是出现修为高超身怀灵力的修士前来滋事,界石会亮起幽蓝色的火焰主动袭击众人。
当然,一般的修士并不受此困扰,受困扰的是负有杀气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比如冷无霜,聂蓝尘等一众谢家将士。
其中不包括江白玉和谢怀衣,江白玉是因为他懂得多,学得少,靠着一副好脑子混迹江湖,与一般人无二,压根不在此范围。
至于谢怀衣,乃是高阶的灵修,世间少有。
能进去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没有沾染世间一丝浊气,玉无瑕人无垢。饶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感叹一句遗世贵公子,陌上人如玉。
通灵的墨笛在怀中惴惴不安,谢怀衣手指微微收紧,身为灵修,人物一主。他自然知道这是忘尘在给他示警,目光扫过黑气萦绕的丛林深处,谢怀衣沉住气凝神对身后众人说。
“山中情况不明,应该是出现了什么不可控的东西。阿睢身无长物,我必须得进去找他。”他语气格外认真,眼底的担忧透着不安,谢南睢慌忙逃窜发出来的惊叫声不似作假,应该是遇上了什么很难应付的怪物。
谢怀衣等不及,心口一跳一跳的心慌。
“我先进去,如果半个钟头还没回来…”他停顿了下,沉声嘱咐冷无霜,“要是我们还没回来,你们带着人硬闯。出了事回去我向君主告罪,阿睢的性命不是儿戏,耽误不得。”
冷无霜颔首领命,对此并无二话。
江白玉惊呼,“公子,我随你一起进去。”
聂蓝尘拉住江白玉,“你进去能帮上什么忙?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别给公子添乱,”
若用不上他们自然是最好,倘若公子都没办法,那么看来这次少爷真是遇到事了。
山林中郁郁葱葱,谢南睢带着花冯时慌忙逃窜。
他咋咋呼呼闹出的动静比林中的鬼魅还大,花冯时心口难耐,这位二世祖粗莽抓住他的手腕甩都甩不开,花冯时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放开我,你自己跑。”再不放开,怕是怪物没追上来,花冯时当场就得猝死。
谢南睢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还真被他歪歪扭扭跑出了一条逃亡之路。听到这话他想也没想拒绝,“那怎么行?你刚才救了我,一报还一报,我自然也不能丢下你。小爷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忘恩负义之人,咱俩今天也算亡命之交,要是出了这鬼地方,我们以后就是八拜之交的患难兄弟,生死与共。”
花冯时喘不上气,自然回不了话,没听到动静的谢南睢慌乱之下,还不忘安抚身后这位娇贵主儿。
“不说话啊,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谢南睢沾沾自喜道,“想不到出一趟门,能有这么刺激。这三天两夜,过得可比爷前十年有意思多了,等回了上京,可有的和大黑二白他们吹嘘吹嘘,到时候啊…”
谢南睢嘴里嘚瑟着,“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几位小弟,他们…”没听到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惊讶问,
“呀!你这是怎么了?”猝不及防之下,谢南睢刹住脚,身后被他一直带着跑的花冯时早没了意识一头栽倒过来。
谢南睢接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迫给人当了一回人肉垫子。
好在绿草茂密,土壤松软,就这谢南睢还是疼得呲牙咧嘴,“哎呦喂,疼死爷算了,死了干脆一了百了。”
花冯时看着脆弱,事实上他比谢南睢还大了一块头,可怜我们谢二公子需要咬着后槽牙才能用上力气,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勉强将自己从花冯时身下艰难抽了出来。
嘴里咂怪道,“哎呦,一个个都吃了什么大力丸,怎么都长得人高马大,全天下就爷瘦得像个刀螂,真是没天理了。”
他趁着周围没有异动,赶紧上手拍了拍花冯时煞白的脸蛋。
“喂,兄台,都这个节骨眼上你跟我装什么死呀,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谢南睢蹲下上半身,趴下来凑上前去,用手扒了扒花冯时上眼皮,发现无异样。
又不甘心压了压胸膛,嘴里的念叨就没停过。“哎呦大兄弟,我们在逃命呀!你知道后面那个怪物长得有多吓人不,一口过来咱俩加起来都不够它塞牙缝,你可真会找时间掉链子。啧,爷的命怎么这么苦。刚摆脱了老妖婆又,遇上你这么个苦难主儿。”
没时间给谢南睢多耽搁,仓皇之下,他一手扶着树干撑住身子,用另一只手将花冯时扒拉在自己肩头,艰难背起来继续往前走。
“要不说时不待我,这要是放在别的时候,爷才不会管你这个病秧子,”
可能是谢南睢魔音入耳的声音太过碎碎念,又可能是花冯时意志力惊人,靠着顽强的毅力挣扎着醒了过来。
花冯时有气无力对身下人说,“放我下来。”
谢南睢欣喜道,“你醒了?”
花冯时心想,再不醒也会被你吵死,你见过哪个逃命人嘴里有这么唠叨。怕是还没遇上怪物,花冯时就得先被谢南睢烦死。
山中重雾迷瘴,他们一路跑了好久也不知跑到哪儿。
花冯时支撑不住对谢南睢说,“真放我下来,你自己往前走,带着我你也跑不快。”
谢南睢多讲义气,怎么可能答应。
“说好了出去,咱俩拜把子做兄弟,丢下你我一个人走算怎么回事?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又是伴儿,花冯时冷笑,活着都受不了,真和这家伙死一起,谁知道做鬼以后得受多大罪。
“可我不想和你在一块,你这么吵吵,没准我们早被盯上了。放下我,你腿脚快,咱俩至少还能保一个。”
谢南睢一脸感动,忽略掉鼻子间不舒服的浓郁花香,他忍住没打喷嚏,含泪感叹,“爷果然没看错人,萍水相逢,你就愿意为了我舍生取义至此,爷宣誓,以后你就是我弟,有事爷罩着你。”
花冯时难得无语,语气复杂问,“为什么是弟?”
谢南睢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怎么?你还想当我哥,可我有哥哥了。”
花冯时没了好脾气,坦白道,“我让你放我下来,是怕你连累我一起。”
“啥玩意儿?”
谢南睢收回刚才不合时宜的感动,不屑一顾说,“开玩笑,谁连累谁都不一定。你瞅瞅你身上这股腌入味的桂花香,我家四大爷窖藏了八年地锅头,都没比这个更熏人。别说人了,方圆十里的鬼都能闻着你身上的味。爷不嫌弃你就行,哪儿轮到你在这儿瞎叨叨。”
花冯时放弃挣扎,无语道,“不信的话,你抬头看。”
谢南睢乍一抬头,后退了好几步,倒吸一口冷气,一时卡住嗓子说不出话。
“它它它…它啥时候追上来的?”
花冯时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庞然大物,微微失了神。
“不知道,可能是你刚才动静太大,它听到声了。”
谢南睢一时软了腿,毫无预兆丢下花冯时,哆嗦道。
“藏藏藏…藏好,躲起来别出声。”两人都发现了,那家伙虽然近在眼前,却看不到人只能听声。
花冯时难得哑了嗓,“那你呢?”
我们谢二公子忽然镇定下来,没了刚才那股怂劲儿,“我去引开他,一会儿你顺着山道往下跑,我哥他们就在山脚下,出去了他们可以接应你。”
花冯时眼神微微闪动,脚下没动。
谢南睢放松下来玩世不恭笑,“不是你说的咱俩至少保一个,”他眼睛含着笑,调侃道,“相识一场,爷保你。”
花冯时被谢南睢推到山道,还有些回不过神。明明他们刚刚在迷雾中像只无头苍蝇乱转,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这儿。
看位置处在半山腰,原来刚才就差那么一点儿,两个人都能出来。
他以为谢南睢在说笑,结果谢二公子是有认真带着花冯时逃命。
山道蜿蜒曲折,和被迷雾罩住的丛林不一样,每一层石阶当初都是用术法铺就,不受邪祟干扰。为得就是关键时候,保前来祈福的香客一丝生机。
除了当初修建的人,鲜少能有人知道。
沂蒙存在了上千年,谢南睢是如何知道?
山中一只引路灵雀没眼看,气不过骂了一声,“蠢货,放走了他你怎么办?”
谢南睢无所谓笑笑,“哎呀你不懂,就说爷刚才帅不帅?英雄救美是不是帅呆了!”
灵雀哼了声,“那既然这么帅,接下来你可别哭哦。”它说完扑闪两下翅膀消失了,映入谢南睢眼帘的就是刚才那只听声辨位的大妖怪。
它长着血盆大口吐出七尺多长的扁舌头,凡是扫过的地儿片甲不留,能吞得东西通通消失不见,地面光秃秃看起来好不凄凉。
“嗬…嗬嗬嗬…无知小儿,拿命来!”
谢南睢一点一点往后退,枯枝卷着残叶,踩过会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谢南睢没敢再动,心里第一千次一万次求爷爷告奶奶,
“姑奶奶,你马不停蹄可得赶紧来呀!再不来爷的小命危在旦夕,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