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一别,想不到两人再见会是在这里?花冯时眼神闪了闪,又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这东西不容小觑,你别掉以轻心,要是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可别偷奸耍滑。”
谢南睢看了眼花冯时,又看了眼乌青发紫黑得冒气的鬼婴,简直欲哭无泪。
“你说咱俩是不是犯冲?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没好事发生。”
“嘶!”一嗷呜大口,谢南睢被鬼婴咬住脖子不放,谢南睢甚至能闻到自己鲜血中的腥甜。这家伙牙比桑九尖利多了,疼得他面部肌肉僵死。
吃什么都不能吃亏,谢南睢最是受不了疼,脾气一上来管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什么。
鬼婴咬着咬着,结果发现咬不动,低头一看,它竟然被谢南睢用一团麻绳勒住脖子使不上劲儿。
灵力用不了,谢南睢又没办法驱使,不代表捆灵绳在他手里没有作用。
“让你咬我!爷的脖子能是你随便叼的?啊!再咬一口试试,看我勒不死你个坏东西。”
谢南睢的怒吼比鬼都重,鬼婴竟然被吓哭了,幽黑的眼睛里竟然流下两行血泪,嘴里呲呲哑哑喊着听不懂的话,石室瞬间鬼气大涨。
完了!刺激到它了,果然再小的孩子都不能吼。
谢南睢哪儿扛得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这声突如其来尖锐刺耳的鬼叫声给震碎耳膜。
这声鬼叫极具穿透力,震得几人胸腔发慌,五脏六腑搅合的十分难受。
“它在干什么?”仼铎捂着耳朵不明所以,眼看谢南睢支撑不住,他着急问身边这位看不清是男是女的……人?
花冯时轻喘一口气,咬字特别艰难道。
“!!!鬼婴那是在……喊娘。”
小孩受了委屈,第一时间都是找娘。再厉害的鬼婴也不例外,这不刚才那位白眸女不顾一身伤,听到鬼婴哭泣,她立马站不住脚,面部睚眦俱裂,追上前来和桑九继续抗衡。哪怕不自量力,被桑九灵力侵蚀的体无完肤,都不肯放弃。
就在谢南睢心灰意冷坚持不住,这时外面传来清晰的打斗声,其中夹杂着女子怨念的嘶吼,桑九用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的声音传进谢南睢耳畔,冷声道,“谢南睢,用你怀中的黑狗血,这东西能抑制鬼力。”
桑九这话没避着旁人,内室清醒的人此时都听得到。
仼铎气得牙痒痒,对谢南睢怒目相斥,“有这东西你怎么不早说,看我们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你怎么好意思,谢南睢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谢南睢闻声神色复杂,有种难以启齿的窝囊感。
花冯时见此收敛神色中异常,艰难问,“可是有什么不便?”
谢南睢勒着鬼婴的两只手明显快要脱力,他咬紧牙眼睛一闭,“哎呀不管了,先试试再说,没准儿多少能起点作用。”
他这么一说,仼铎心里有点发毛。
“那你倒是快用啊!没看到这位公子眼睛都快发紫了,你再不动手恐怕他现在就得直接去见阎王。”
鬼气大涨,这里又密不透风,人是需要呼吸的,现在光是站在这里难受的都喘不过气,胸口发闷有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花冯时更是情况不容乐观,鬼气尤其是对他这种体弱多病的人更是难熬,没多少时间给谢南睢犹豫,鬼气入侵,可大可小。
他一人力量始终有限,这时还有个自大狂在旁边叨叨,谢南睢语气很是不好,“那你还站着干什么?有瞎叨叨那时间不如赶紧带着你那把破剑过来帮忙。”
仼铎单膝撑地,艰难爬起来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替谢南睢挡住鬼力冲击,绳子一头暂时有了力量支援。
谢南睢稍微松懈下精神,腾出一只手来。
岂料,就在他放手这刹那,对面忽然传来仼铎一声尖叫,再看身旁已然没了身影,只有一条空荡荡的绳尾捏在自己掌心。
鬼婴带着不成器的仼铎,抓准机会一闪而过,形势比刚才还要严峻。
黑暗中那个不成器的家伙,还在一逞英雄本色,口头冲着谢南睢大喊。
“谢南睢你别管我,这家伙现在被你刺激疯了,再不抓紧时间我们根本来不及。”
谢南睢眉头一紧,左手臂收拢成拳,石室鬼气弥漫,甚至比刚才还要浓郁数倍,谢南睢再睁眼,面前甚至看不清身边的人。
只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在远处怨念十足盯着他,
谢南睢心有顾虑,没理发癫疯的仼铎,转头问这里稍微仅存一些理智的花冯时,虽然不自在还是得问出口。
“你说掺了水的狗血对它作用大不大?要是没泼死,反倒更是刺激到了这家伙该怎么办?”
仼铎落在鬼婴手里,半点儿没收敛,闻声真是对谢南睢恨的咬牙切齿,忿忿不平骂骂咧咧,一点没了世家子弟风范。“谢南睢,你个吊儿郎当的惹人嫌!这不是过家家,一点狗血你做什么大文章,谢怀衣知道你有这么蠢吗?能指望你点什么?我们还不如干脆在这儿一块死!”
谢南睢当然不服气,也顾不上现在什么时候,狡辩道,“不是你家的狗,你当然不心疼。”
花冯时刚有这么一点意识,听到两幼稚鬼吵架,嘴角很是艰难抽了抽。
任凭他博览群书,实在也是想不通有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人的不靠谱。
谢南睢见花冯时沉默,不等他说话急急开口道。“好了兄弟你不用说了,反正都已经到这步,不行也得行!”
他的脚步声很轻,一走一顿,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就得用耳朵去听,鬼婴对谢南睢有很浓重的怨念,这种怨念不容忽视。
正前方左转,谢南睢集中注意力,单手划破装有狗血的皮囊,往前一撒。
腐臭味骤然升起,瞬息之间,周围安静如斯,再听不到仼铎那声大喇叭,没等谢南睢松口气,对面随即传来鬼婴一声突兀的尖叫声。
声音难掩痛苦,仼铎趁机溜了出来,嘴里一个劲儿呸呸吐着唾沫,嫌弃道,“狗血有这么臭?你别往里面掺了自己的尿,苦了吧唧恶心死了。”
谢南睢没说话,仼铎惊了。
“你丫来真的?这里真有你的尿?”见谢南睢默认,他脸色更是难看。“谢南睢,出去以后我一定杀了你!”
就在此时,黑雾中一团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炸开,鬼婴那副肉身炸得五马分尸,看来黑狗血对它还是很有作用。
谢南睢轻吹了一声口哨,尾音来不及扬起。只见有东西猛然对他冲过来,鬼婴刚才还黑洞洞眼睛突然成了一双黑色珠子。
几人甚至来不及看见它的身影,就被杀得片甲不留,谢南睢吐出老大一口血,附身跪地。他万万想不到,掺了水的狗血不光没有杀伤力,反而更是刺激到了原本鬼气森森的怨灵。
他被一道尖锐力量撕扯,体内五脏六腑好像都开始错位。
一张黑沉沉的死婴脸冲他逼过来,怨气滚滚如至。千疮百孔之际,谢南睢心中骤然升起一阵力量,危难之际空手握拳,一拳劈头冲这堆东西抡过去。
谢南睢意志力当然坚韧,可惜怨灵无形,失去尸身控制的鬼婴更是变幻莫测。谢南睢若和人斗,智勇双全。但和鬼斗,生死难料。
谢南睢闭上眼,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慌。是的,他认命了。
突然,就在这时,被他丢在地上的捆灵绳重新汇聚力量。
绳身犹如蛇形走位,仅凭一个手势就可以半空定住邪物。
谢南睢再一睁眼,一簇亮光照亮整间暗室,十步开外的桑九横空出世,手中捏着一拳头大小的黑煞物,原地站着没动。
怨灵还没发出尖锐刺耳的鬼哭声,在桑九冷冰冰的威压下戛然而止。空中一声怨毒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眸女被一道利光钉在原地动不了,已经到了这时她还不忘出声威胁。
“放了我儿,我姑且可以饶你们一条狗命。不然,你们就索性待在这里今天给我们母子陪葬。”
桑九半天不应,手中动作没停,她以灵气做介,面不改色徒手碾碎鬼婴魂体。白眸女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化作一团黑漆漆粉末,掉落在地上再也没了念想,临死前她冷然一笑,笑声凄厉不甘。“你们这些仙门世家一个个人面堂皇,真是好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臭德行!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白英困在这破宅子待了一生,临死前拿几个垫背的小辈作伴儿也算死得值当!”说完她竟然选择了原地自焚。
在她死后,一阵铮然,石室天旋地动。
不用提醒,谢南睢就知情况不妙。石室机关重重,相传薛家地缚有着奇门遁甲之术,这里不是一般人能出去的地儿。
百闻不如一见,桑九身后那条通往石室的密道被一道厚重的力量撞击,再然后石门被一声沉重力量关上。
空间逼仄,桑九在外十来米的距离,乍然之下两人近在咫尺。
空间在急剧缩小,他们根本来不及防备。
他们是这里唯一清醒的两个人,眼看桑九神色沉重,谢南睢急忙劝慰,“姑奶奶别生气,我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谢南睢态度很是良好。
吊着一口气的仼铎此时看谢南睢,压根没了好脸色。
“谢南睢,你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你家后花园,这里是薛家地缚。传说中有扭转乾坤力拔山河的地缚之阵。不说重重机关,就是里面这道地缚灵你如何面对?那可是温养了上千年的薛家秘灵,岂非你我这种不知死活的小辈所能降服?”
谢南睢对此没有异词,显然仼铎这句话说得十分中肯。“那又如何?不试试难道真在这儿等死!”
“嗤!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仼铎又看了眼谢南睢身边这位不苟言笑的姑娘。
面色凝重继续说,“看得出你身边这位姑娘很厉害,可这东西不是一般灵兽,它只听薛家人召唤。可现在,这里唯一的薛家人刚才已经死了。”
他又问桑九,“难道姑娘动手的时候没想到这茬?”
桑九终于给了对方正眼,“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比外面那些怂货强。”
可惜现在不是阿谀奉承的时候,蓦地石室底部传来一声响天灭地大动静,一声困兽绝地反击。
这也是为什么十多年来根本没人踏足此地,薛家即使亡了,不代表这里的东西消失。
这些屹立百年甚至千年的世家大族,哪个家里以前没有豢养几只了不起的神兽。不是法器坐镇,就是找这种生了灵识开了窍的神兽镇宅。这些东西认主,只要签订血契,往生往世,都会替主分忧。
只不过现在世家没落,鲜少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既然地缚灵还在,说明它守护的东西没丢。
石室地动山摇,眼看支撑不住。谢南睢顾不上手足无力,冲上前抱住昏迷不醒的楚淮河,又一眼看到生死未知的阿七,一时犯了难。
冲着半晌没动的榆木人嚷嚷,“仼铎你愣着干什么?将那位公子背起来。”谢南睢转头对桑九又是好言好语,“姑奶奶,我知道旁边有条道儿,只要破了这道石门我可以想办法支开那家伙。”
仼铎傲然站起身,“这有何难?谢南睢这次你最好别是说大话,要真说到做到。”
“等…等等……”已经来不及。
猝不及防,完全是猝不及防。谢南睢话是没说完,就看见那个鲁莽家伙一脸显摆,凌厉剑光乍响,剑气划过的声音滋拉一声。再然后,刚才那道猝然关上的石头门中间裂开一条大缝,顷刻轰然倒塌。
天旋地转,地缚灵发怒。
里面的这些喘气没喘气的,加上没了知觉半死不活的几位,一起被甩进一个黑不溜秋漩涡里面。
夜有多黑,谢南睢心就有多暗。
掉下去这会儿,谢南睢来了脾气,“你下次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不,没下次了,他们现在才是真的生死未知,这次能不能活着出去只能看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