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快醒醒,你已经睡了好长时间。”
谢南睢头昏脑涨,他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快要睡成智障。
怎么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周遭乌泱泱一片绿意,四周静谧到只能听见滴滴答答流水声,谢南睢抱着膝盖,蜷缩在一片叶子瑟瑟发抖。
“这什么鬼地方?怎么一睁眼爷就这么大点儿,这要是一阵风吹来,怕不是摔下来摔成肉饼。……还有这什么树呀,长这么高怕摔不死爷是不是。”
话音刚落,一阵和煦的风缓缓而至,谢南睢将头埋在膝盖怕得打颤。
“别吹了!别吹了!再吹爷真要掉下去做肉酱了。”
他扭曲得像一条毛毛虫,始终想不通,难不成他一不小心嗝屁了?不应该呀,谢南睢清楚记得昏迷前他的伟大壮举,还收获了一忠厚小弟江无畏以后做他跟班儿。
怎么一睁眼,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鬼?
一缕天光从云端照射下来,谢南睢借此看清了脚下万丈深渊。哦不,万丈云端,这里溪水潺潺,胖头鱼畅快在水中摇头摆尾。不知名的花草灵力旺盛,远处偶有灵鸟掠过,大树枝叶繁密。再往前,谢南睢看不清云端深处藏着什么。
好奇心作祟,他实在想要下去看看。
可按他如今这具小的和成年人指腹大小的身躯,怕是掉下去不说摔成肉饼,落在哪儿都不知道。万一被哪个瞎了眼的一脚踩下去,怕是投胎都赶不上一个好时候。
“孩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谢南睢循声看去,附近无人。
“你是谁?”
老者声音慈祥,“你可以叫我一声老祖。”
谢南睢桀骜不驯,压根就没抬头,“啊我呸!还老祖,爷的祖宗早八百年前化成一堆灰烬,现在都不知入了几世轮回,能轮到你。说吧!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作何躲躲藏藏,直接出来就是,爷又不会吃了你。”
老者声音徐徐,“无知小儿,竟然连你老祖的玩笑都敢开,真是狂妄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树叶扑簌,谢南睢身下那片叶子托着他越飞越远,知道飞到树梢尽头,他才看清了这是什么地方。
无望边际,不似人间。
谢南睢诧异问,“我这是…死了?”没死怎么会看见天上人间,世人总说人死魂灭,可看他这样,岂不是上了往生极乐。
老者动了动身躯,坐落在树梢的谢南睢控制不住身子往旁边倾斜。
他着急大喊道,“诶诶诶,你让树别动呀,爷快掉下去了。”
老者也不恼,和声又问。
“看清了吗?”
谢南睢吞了吞口水,艰难撑住身子回。“看清什么?”
老者伸出一根枝杈,拨弄两下谢南睢幼小身子。
“你本是我树上孕育而生的一颗菩提果,得此机缘幻化成人。怎么?我送你入轮回,你竟连我都不识。”
谢南睢活了十六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没最近见得多。
“爷是爹生娘养,丰衣足食长大。不是路边不知爹娘四处流浪的穷叫花子,才不信你蛊惑。”
老者和善笑笑,枝繁叶茂的身躯几经抖动,谢南睢脚下一滑,顺着树叶间隙掉落下来。像颗炸开的豆荚乒乒乓乓,几经周转掉进了一树杈缝隙。
摔得他眼冒金星,谢南睢控制不住咒骂道。
“小心眼的家伙,我又没说错什么?你至于下这么重的毒手。”
话虽如此,一种熟悉的归属感让他惊讶闭上了嘴,谢南睢微不可察皱了皱眉。
满头疑问,不知该问哪一个?
好奇心害死人,他最终还是选择闭上嘴。
老者叹口长气,语气凝重道,“若不是你惊动鬼差,灭掉旱魃,我也不会唤你回来。”
旱魃出现,既有使命。不管是何缘故,谢南睢扰乱了这道因果,就得他来承担这份罪孽。
谢南睢不服,“我那是替天行道,是正道之举。”
老者无奈,“孩子,你天资聪慧,怎会不知那些鬼力邪神滞留人间肯定是有缘故。你既沾染上他们因果,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包括你身后护着那位江氏后人。”
谢南睢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老树,他虽没记忆,也知道说话这位老者没有恶意。
谢南睢胸怀坦荡,“兄长自小教诲我说,君子立世无愧于心就行。不管是何结果,总之我担得起。”
老者叹息,“也罢,你既存于世,生了命格,旁人也插手不得。但孩子,你须记住,不到性命攸关之际,万不可像今日这般鲁莽。”
“你与世人不同,他们求得是生存,你求得是问道!”
谢南睢还想再问,结果一道白光打过来,现实中的谢南睢终于恢复意识。
他周身酸痛,被人手法很是粗鲁五花大绑栓在一头毛驴后背。毛驴走路很不老实,走走停停,时不时脚蹄子踹两脚地面,哼气甩甩鼻子。
谢南睢倒栽着头坠得实在难受,前面那个牵毛驴的主儿边走边叨叨。
“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醒来?明明身上看不见伤口,也有气息,这冬天还没到,怎么就冬眠了呢?”
谢南睢气不打一处来,“你才冬眠了,爷那是昏迷,昏迷你懂不懂?”
驴蹄猛然刹住脚,江无畏回头满眼欣喜。
“公子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睡了有多久?八天,公子整整睡了八天,再睡下去我们都快走回上京。”
谢南睢浑身哪儿哪儿不自在,指了指身上这些用草编成的绳子问。“这是怎么回事?”扯了扯还没扯动,扯得谢南睢胳膊都快掉下来。
他拧眉盯着手背蹭破了皮的地方问,“这些伤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趁我睡着虐我?”见江无畏不语谢南睢开始大惊小怪,“……好啊!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忘了谁把你从妖怪手里救出来,又是谁在乱葬岗口口声声发誓,说当牛做马以后要为我所用。”
谢南睢看了看伤口,又看了一脸心虚的江无畏,难以置信问,“你该不会想要弄死我,然后不承认之前自己发的誓?”
江无畏连连摆手,可他笨嘴拙舌一时结巴说也说不清楚。
“不…不是公子想得那样,无畏怎么敢?这些伤…这些伤都是不小心搞的。”怕谢南睢不信,他特意指了指身后这只毛头驴。
“公子要怪就怪它,是它走路不老实,动不动就摔公子下来。万般无奈下,无畏只好找了些草绳将公子绑起来。”
他扯了扯谢南睢身上这些花花绿绿的草绳,炫耀说道。
“公子看是不是很结实?这可是我编了一路的战利品。”
谢南睢冷哼,“可不,结实的都快把爷捆成粽子。诶…不是我说你,你为什么不想个靠谱点的办法,用驴驮我,亏你想得出来。”
江无畏挠了挠头,轻声问“公子不喜欢吗?”
谢南睢摔得感觉浑身骨头都在错位,呲牙咧嘴痛呼道。
“有问的功夫,你还不如赶紧过来搭把手放我下来,这知道的以为爷是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爷早死了八百年的尸身。”
谢南睢被放下来,腿一软根本站不住脚,这就是久不运动的后果。再让这家伙这么绑下去,没准儿谢二公子以后都不用用腿走路。
他捶了捶松软的腿,抬头问江无畏,“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江无畏被毛头驴喷了一脸口水,好脾气指了指前方。
“公子之前不是说要回家,我等了两天那位姑娘,等不及。后来有位老者出现,说是上京有人在等公子回家。”
“我想,要不还是先送公子回家?”
谢南睢看了眼江无畏身后那把完好无缺的大刀,拧眉问,“你不是会御剑飞行,干嘛费这么大劲儿用腿走路?”
江无畏一脸真诚,“公子一直醒不过来,我怕心不诚感动不了天道。”
啥玩意儿?谢南睢简直气出猪叫。
“傻子,你们这些修士一个个都是脑子坏掉了,能不能有点自己的坚持。”谢南睢扶着腰伸出手指指了指头顶。
“每天求香拜佛的人那么多,神灵长了八个脑袋怕是忙也忙不过来。有这劳什子时间,你还不如直接送我去死来得快。”
两人相顾无言,谢南睢脑子一闪而过又问,
“咦?你刚才说谁让你送我回来?”
江无畏给驴松了松缰绳,坦言道,“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老道,听声音应该是个得道大修。”
“他让你送我回来就回来,万一我家姑娘找不着我怎么办?”桑九那个情况,和自己离不了太远。
谢南睢一拍脑门,忽然问,
“你刚才说我昏迷了多久?”
江无畏比了一个八的手势,谢南睢见此快要晕厥过去。
“快快快,我们赶紧回去找人。”
“找谁?”
“找爷的姑奶奶。”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要是回去的晚了,指不定那位怎么扒了爷的皮。……哎呦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可是我们已经到了上京。”见谢南睢没反应,江无畏指了指前面硕大的城门说。
“往前几百米,不就是公子的家了?”
“公子看,城门上还挂着你的寻人启事。”
谢南睢干巴巴扯了扯嘴皮,右眼皮狂跳。
“你眼神好,帮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江无畏果真照着寻人启事上的字,一句不差念下来。
“不肖子孙谢南睢,于半月前无故离家出走,先是在百里镇发现足迹,后又出现在赤水以北的乱葬岗,至今下落不明。若是有知情人知晓足迹,望其告知,谢府赏银百两感激不尽。”
谢南睢眼睛骤然亮起,“发达了发达了,你快去揭告示,就说是你找到了我。老头子终于慷慨一回,拿到赏银后咱俩对半分都行。”
江无畏忽然停顿了下,看了看谢南睢眼神。
接着又说,“底下有行小字特别提醒,说,若是有人见着麻烦告诉谢南睢,让他收起那些花花肠子,再敢四处溜达不回家,当心他老子扒了他的皮用鞋垫子抽。月夕在即,哪有老子在家等儿子团聚。让他自己掂量掂量后果,别记吃不记打,过了今天不顾明儿。”
谢南睢高兴不起来了,垮着肩膀提不起精神。
“他们现在肯定正在哪个角落蹲着,唉爷被你害惨了,我们这是自投罗网。”
江无畏一脸问号,没等他问,前面城楼上忽然有巡视的士兵大喊。
“来人啦!快来人,二世祖回来了,这次可千万不能让他跑喽。”
话随音落,一伙人抄着家伙浩浩荡荡冲他们赶来。
江无畏满脸不解,“公子这不是回家吗?”
谢南睢干巴巴笑不出来,“是啊!没见过这种特别的欢迎仪式吧,跟着爷,你这次也算是开了眼。”
【作者题外话】:今天八千字,我可真厉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