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归家
姜白2025-07-28 18:055,301

  自那日失控后,谢南睢已经很久没见到桑九过来。久到谢南睢自己快要忘了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他深吸一口长气,原本荒芜的万窟山现在已是生机盎然。

  江无畏背对着自己,坐在一块石阶上,专心致志擦他那把大刀。

  “谢公子,你在这儿都待了三年了。难不成真不回去,以后都住这儿?”

  谢南睢抱膝坐在石墩上,眼神还在眺望山脚下的路。

  眼神里的落寞溢于言表,江无畏只一眼就知道谢南睢在等谁。

  他停下手中动作,转头迟疑了下,说,“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先告诉你。桑九姑娘恐怕日后都来不了了。”

  谢南睢眼神如刀,看过来。

  “为什么?”

  江无畏被谢南睢突然的动静,吓得一愣。

  结结巴巴说,“桑……桑九姑娘,现在在上京……”

  谢南睢久居深山,自然不清楚外面事。

  山中岁月长,谢南睢自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上京那些人和事。

  但是听到桑九人在上京,他还是不淡定。

  “她在上京干什么?”

  “桑九姑娘找到了命定的储君,现在人在三皇子府。”

  天女职责就是扶持君王,自然不可能与谢南睢在这儿。他们相处那些日子本就是偷来的时光。

  谢南睢嘴角喃喃,“三皇子?”他隐约想起当初围猎在兄长身旁那位,对他有敌意的小辈。

  其实两人年纪相仿,谢南睢固执认为自己就是比他大。

  江无畏转过头,老老实实点下头。

  “谢公子可能对他不是很熟悉,但他现在可是谢家的常客,怀衣公子是他的少师。”

  谢南睢骤然站起来,“我哥?”

  “我哥他不是最不喜欢和王室的人打交道?”如若不然,当初风翊生的启蒙师傅,第一个人选就是谢怀衣。

  江无畏摇头,“今时不比往日,谢将军现在已经全权放任,谢家的事全权由怀衣公子做主。如今君主膝下成年的皇子只有这一位,尤其他还是天女认定的储君。谢家自然拥护他。”

  “谢公子在这儿三年,上京其实发生很多事。不过那会儿你和桑九姑娘在一起,不怎么喜欢我讲这些废话。我也就没说。”

  谢南睢一个冷眼过来,“那你现在又怎么肯说了。”

  江无畏与谢南睢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也不是那么怕他。

  甚至有些话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就是这些日子看谢公子,一个人坐在这儿,从天亮等到天黑。看起来实在有那么点儿可怜。”

  江无畏其实后面的话没说完,站他的位置看谢南睢有点儿像被人抛弃的流浪狗。

  眼巴巴的,等一个怎么都不肯来的人。

  有些事当局者迷,江无畏人虽然憨厚,但不代表他看不见。

  “谢公子,其实我觉得桑九姑娘,对你没那些意思。要不……公子还是换一个人喜欢。”

  谢南睢眼神失落,“连你都看出来了啊。”

  江无畏摸摸灭霸的头,看谢南睢好像大受打击,他很是知道怎么在人伤口上撒盐。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会有光。”

  “虽说与常人相比,桑九姑娘还是对公子与众不同。但她看公子的眼神始终很平静。无畏虽然没机会感受两情相悦,不过喜欢一个人,会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有些话还是直接说比较好,江无畏迟疑了半天,还是如实告诉谢南睢。

  “我觉得桑九姑娘,之前应该是把公子当成了那个她要找的人。所以对公子处处庇护。”见谢南睢接受不了,他索性直接说出来。

  “如果公子现在回去,肯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正因为他见过桑九看谢南睢的眼神,自然清楚三皇子现在的地位。

  半晌后,谢南睢消化了这个消息,还是仍抱着侥幸问江无畏,“你说,桑九和我亲近,因为之前找错人。”

  “现在这地方已经困住公子,但是谢将军联合百家对您的封印已经完全解除。公子活下来是公子的本事,即时现在回去,任何人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从前那个笑嘻嘻总是喜欢逗人玩的公子,这几年越发沉稳,人虽还是那个人,眉眼中却多了几分坚韧。

  他之所以不回去,始终过不了自己那道坎儿。

  有段时间,谢南睢做梦都是风行止兄弟二人血淋淋的脸,他们质问谢南睢,为什么当初不救他?为什么总是喜欢惹事,非要身边的人帮他收拾烂摊子。

  到最后,谢南睢自己都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原因。

  如果当时不是他,谢家就不会处处被人弹劾,也不会受君主猜忌。如果不是他,姑母不会自戕,风行止兄弟也不会死。谢怀衣仍是那个清风明月的公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更别提谢老头儿,他依旧是那个受人敬仰的威风凛凛大将军。

  是不是他的存在,一开始就是个错。

  江无畏很少见到谢南睢有这么脆弱的时候,不过该说得还是得说。

  “江白玉托我带给公子,谢家那么大一个担子,大公子一个人撑得很累。”

  “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更何况谢将军当时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是故意放公子一个人在这儿自生自灭。”

  确实,当时谢家四面楚歌,当日谢南睢失控杀死的不只是风尚觉一人,那么多的世家公子,其中就有闻家的公子闻肇。

  那件事虽说已经过去,可现在的谢家,早已被百家孤立。

  谢南睢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嬉皮笑脸的浑小子,他现在十九。

  他看了眼收留了他三年的万窟山,对江无畏点头说,“你回去告诉江白玉,爷想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话虽这么说,江无畏知道,谢南睢这是答应了。

  谢南睢瞥了眼心情松快的江无畏,声音幽幽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江白玉那家伙有交集。”

  江无畏这个人没什么秘密,尤其是对于谢南睢。

  “他就是无畏找了那么久的江家少爷,这事还得多亏谢公子。”

  “你们相认了?”

  江无畏点点头,谢南睢又问,“那他为什么还不肯离开。”

  江无畏叹气,“白玉说,既然往事如烟,谢家将他养大。他一日是谢家人,终身都是谢家人。”

  谢南睢闻言心里舒服很多,“哼!还算那家伙有良心,不然真走了,爷能将他抓回来。”

  江无畏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问,“白玉果真说得没错,他竟然这么了解公子。”

  “他说什么了?想也知道指定不是什么好话。”

  江白玉当时的原话是,“谢南睢那个家伙心眼儿小,要是知道我认祖归宗,指定骂我是个白眼狼。他怎么可能放我走,即使走了绑也要绑回去。更何况,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了谢家的生活。真离开了,我又能去哪儿?”

  谢南睢回家的那天,特意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时候。

  春光无限好,他骑着一头年迈的老黄牛悠哉悠哉往回走。

  万窟山距离上京不少路,谢南睢也不急,走一走停一停,谁知道这一停下来就有人碰瓷。

  一位看起来岁数不小的大叔,竟然光天化日躺他面前要碰瓷。

  这要是以前的谢南睢,指不定会从他身上踩过去,再不成,绕个远路离开。

  不过赶上他现在心情好,谢南睢漫不经心问,“诶,我说大叔,你碰瓷好歹找个殷实人家,爷穷得风餐露宿顿顿白萝卜,你讹我也讹不到几个钱儿。”

  谢南睢当时被谢峥嵘丢进山里,确实穿了身衣服。不过那身衣服早被他磨损得不成样子,后来虽然有桑九救济,不过谢南睢事儿多。只愿意穿桑九亲手为他缝制的那几件裤头。

  至于穿着,反正没人看,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天热的时候给自己用长草编织一件草裙,随意裹在自己腰间。还无师自通学会了怎么做草履。冷得时候更加简单,自从山上恢复生机,谢南睢成功驭兽,任何动物的皮毛都不在他话下。

  谢南睢当然不是个能亏待自己的主儿,甚至到最后,他能拿富裕的皮毛草药让江无畏去帮他,和上京那些掌柜讨价还价置换点儿别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用了花冯时的名头,次次都很顺利。

  谢南睢也如愿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大鱼大肉,自给自足的日子丰衣足食,渐渐的,谢南睢都快忘了自己以前是个公子哥。

  如果他真有钱,倒是不介意施舍点儿给眼前这位大叔,但谁让他是真没钱。

  “大叔,这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就是撞死在我面前,恐怕也没人知道。”

  老黄牛哞了一声,谢南睢歪着身子没稳住腰腹,竟然被他丢下身。

  “不是吧,你让我救他?”

  “哞~”

  谢南睢认命道,“好了好了,别哞了,我救还不行。”

  他认命爬起来,走上前蹲下身子探了探大叔的鼻息。

  随之摸了下他的心肺,后又沉重叹口气。

  “这人和死了有什么区别,都没气了你让我怎么救?”

  就在这时,羊肠小道上忽然窜出来两道人影,大惊小怪道,“哎呦,这人不是已经死了两天了,怎么还没个好心人来埋?真是造孽啊,杨家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谢南睢看了看眼前的大叔,又看了看面前的俩大婶。

  “你们认识这位大叔?”

  “什么大叔,杨老汉今年都有六十高龄,这位小哥怕不是眼神不大好。”

  谢南睢迟疑了下,他叫大叔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眼前人衣着容貌看起来很精神。

  两位婶子像是有些避讳死人,始终离他们很远。“你怕不是看他身上穿得这身衣服周正,面容也不是很沧桑。”

  谢南睢点点头,谁知她们噗嗤一下竟然笑出声。

  “年轻人真是没见过世面,难道你不知道人死以后要入殓,正衣冠修面容。”

  “杨老汉死得突然,听说是被他儿子气死。可不得收拾得立正些,这样也不至于别人戳他们脊梁骨。”

  谢南睢看了看周围,果然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扬起一面白幡。

  两位婶子你一言我一语,谢南睢甚至插不进去话。

  “啧,这都第几天了。杨家人还能真这么不管。”

  “管什么,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汉,竟然半夜自己能爬出来。杨家人谁现在敢出来,他们怕是那点儿怂胆早都被吓破。”

  “这位小哥,婶子劝你赶紧走。不然招上什么脏玩意儿,到时候甩都甩不掉。”

  岂料,谢南睢接下来说出的话竟让她们大惊失色,仓皇逃开。甚至以为谢南睢不是人。

  “他人没死透,当然不能入土为安。”

  “啊!!!!他怕不是鬼上身了,在说什么糊话。”

  谢南睢再回头,眼前哪儿还有什么人。

  不过谢南睢对自己的话还是很有信心,他叹口长气,对面前人说,“大叔,你今日能遇上我也算你命好。这要是换个别人,恐怕真应了她们那句话入土为安。”

  谢南睢咬破手指,滴进老汉舌尖。

  掐住他两块大脉,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感受到一丝丝轻微的脉搏。

  老汉身体也不似刚才那般僵硬,谢南睢招招手,远处飞过来一只大鸟叼了一根灵草根。

  条件有限,谢南睢在草丛中挑挑拣拣,找了两块碎石头,砸吧砸吧两下合成草药汁。

  喂到老汉嘴里才算完事,“这是还魂草,你要是没走远自己回来,还省得我去找。”

  谢南睢话音刚落,沉睡已久画着死人妆的老汉终于慢悠悠醒来。

  “咳…咳咳……”

  他这一醒不要紧,重要的是,吓到了远处观望的一众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诈尸了,光天化日诈尸了。”

  人群一哄而散,甚至夸张到没一人敢回过头来具体看看是怎么回事。

  谢南睢对此很是无语,他丢开手中这块碎石头,拍拍手中的草屑对老汉说。

  “醒了就好,既然你醒了,想必也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剩下的事你自己处理。”

  老汉刚醒过来,意识还不是完全清醒,不过还是拦住谢南睢。

  “咳咳……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恩人留下自己名字,日后老汉我也好为您祈福。”

  谢南睢一跃而上,重新骑上老黄牛。

  随意摆摆手说,“不用了,我不信那些东西。不过告诉你名字也无妨,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上京谢家的二公子谢南睢。”

  谢南睢身后,老汉双膝跪地老泪纵横。

  “恩人慢走。”

  谢南睢百无聊赖,他原本没想告诉老汉,自己是谁。也不知怎么的,那会儿随口就说了。

  可能被骂的时候太多了,第一次做了好事被人当面行此大礼,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谢南睢这张脸,再怎么变上京人也不可能不认识。

  这不,他人刚站在城门下。

  站岗放哨的士兵先是难以置信,后反应过来,转过身扯着嗓子对下面的人大喊。

  “快看,谢家那位二世祖,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他不是早死了,你别是被太阳晒得头眼昏花,看不清人。”

  最开始发现谢南睢那位士兵,不容置疑反驳道,“怎么可能,谢南睢这个浑小子,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谢南睢,一时之间城门前聚集了很多人。

  “谢南睢,你真是谢南睢?”

  谢南睢被他们这种唯恐不及,又难以置信的反应硬生生给气笑了。

  “不是爷又能是谁?怎么三年不见,你们还是没多少长进,见了爷还是这么咋咋呼呼。就这么高兴我回来?”

  “呸!谢南睢你不要脸。你还敢回来,你不怕那些世家千刀万剐了你。”

  “那就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不劳各位乡亲们费心,麻烦让让,爷现在急着回家吃口热乎饭。”

  没人动,他们看谢南睢的表情一言难尽,似乎在说,你还怎么有脸回这个家。

  谢南睢轻笑声,慢条斯理开口说,“怎么?难不成你们想见识见识,我这三年学了些什么真本事。”

  谢南睢嘴角虽然笑着,眼神却不带一丁点儿温度。

  他还是谢南睢,三年前的谢南睢混不吝,在众人眼里只是个偷鸡摸狗的浑小子。

  但是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的谢南睢,众人不是很熟悉。

  尤其当初谢南睢大开杀戒那会儿,有不少人看见当时的场景。

  忌惮是肯定的,谢南睢再抬眼,宽阔的青石板路一览无余,他嘴角扯起弧度,眼神轻飘飘看向城中心。

  太多若有似无的打量,谢南睢一概当看不见。

  不过他回来的消息传得很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连谢家后厨里柴火妞,都知道他们家的小公子马上要回来。

  彼时谢怀衣正在给风于钺授课,不光他们两人,还有两位耀眼的姑娘。

  谢怀衣听到消息,先是看了眼很是冷静的桑九。

  发现她眼神没什么波动,谢怀衣暂且放下心。

  他眼底升起宠溺,对身后传话的江白玉嘱咐。

  “去通知后厨,今日多准备些阿睢喜欢的饭菜。再让聂叔去阿睢的院子,收拾干净看看有什么东西缺。父亲那儿想必已经得到消息,不用你们特意过去说。我忙完了这边,立马就回去。”

  别人还没什么意见,最有意见的当属风于钺身旁这位娇蛮的红衣姑娘。

  不是风恣意又是谁,也只有她这么胆儿大,有什么说什么。

  “回来就回来了呗,他那么大的人又不是不识路。怀衣哥哥,我今日可是特意出来看你。你不能这么早回去。”

  谢怀衣虽没什么反应,不过对他再熟悉不过的风于钺,一眼看清谢怀衣眼里来不及收回去的冷漠。

  他冷声训斥妹妹,“没大没小,先生的家事哪儿轮得着你来插嘴,还不赶紧给先生赔礼赔礼。”

  风恣意看清哥哥眼里的警告,咬嘴不甘心,可惜谢怀衣也没给她这个机会。

  “不用了,时间也不早了,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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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二祖宗所战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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