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鹊报丧,有来无回。
看不出薛家当初还留了这一手,闻宗主拦住心有不甘的幼子,目光一凝冷声道。
“来日方长,如果那东西真在谢南睢身上,他躲不了。”
“可、、”
“没什么可是,要是真被地缚灵焚了,只要没落入别人手里,于我们无碍。”
谢南睢抱头大惊,想直起腰,却被几条破绳子勒住手脚动不了。
“诶你们这些家伙,不管爷的死活了是不?亏爷对你们这么信任,老老实实被你们束手束脚绑在这里不能动,结果你们就这样对我?快来个人过来,赶紧给爷松绑!”
半晌叫唤没用,抱头鼠窜的一群人溜得比兔子还要急,全然没了刚才在这里的道貌岸然,个个都是满嘴仁义道德,结果就这?
谢南睢喊着喊着声音越来越弱,事实不是他喊不动,主要谢二公子惊觉,这些东西竟然不咬他。
不管他捂没捂脸,这些乌漆嘛黑的鸟通通对他敬而远之。当然谢南睢也没那么傻,口头该做的样子还得做。
眼看人群散去,四下无人。谢南睢左右转了转头,想找个利器划开绳子。
结果他还没动,忽然远处跑回来一人。
谢南睢睁大眼难以置信,开口不解问。
“你怎么回来了?平日里就数你蹦跶得欢,你不是最巴不得爷去死。”
仼铎一手挥着剑,砍断谢南睢手腕脚踝处的麻绳,另一手搀扶起行动不能自便的谢二公子,半晌咬牙道。
“我当然看不惯你,但念在你在地道救我一命,我现在还你这个人情。往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月夕围猎,谢南睢,我自然还要与你一决高下。”
谢南睢瞬间无语,见过直脑筋的,没见过这么较真的死直男。
原本那点一丢丢的感动,立马烟消云散。
谢二公子嘴贱道,“别介啊,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念在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不顾死活回来救爷一命。以前的事,我就和你既往不咎,你也别抓着不放。做人嘛,大度点。”
风声呼呼,冻得人耳朵疼。
仼铎坦言说,“谢南睢你想得美,一码归一码,我就送你到这儿了。”结果谢南睢一个没注意,被人一脚从半空踹下来,丢在了谢家大门前,半天翻不过身。
仼铎看都没看他一眼,拍拍屁股走人。
花冯时与桑九坐在茶庄二楼,清香味扑鼻的见南春,茶香味袅袅。
这座茶庄身处闹市,偏居一隅,与它旁边热闹非凡的酒肆形成鲜明对比。
迎风招展的幌子上大大写着一茶字,很少有人知道这是花城产业,他偏僻得简直和这里格格不入。
花冯时自斟自饮,从开始到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位桑九姑娘一直冷着脸,对他百般说辞充耳不闻。
花冯时盯着茶杯里漂浮的几点绿叶,实在感慨良多,“谢二公子倒是好命,遇上姑娘不说。竟然还能从那地方全手全脚走出来,实在令冯时心生艳羡。”
茶楼不光他们二位,还有不少从薛府撤出来不甘心的百家修士。
很难不怀疑这些人过来意图,显而易见,大家齐聚一堂为着同一个目的。
那就是,盯梢。
可能不光茶楼,现在谢家周围哪儿哪儿都是人,不好直接进去,只能在周围守着。
几名修士人高马大,坐下来一巴掌拍得桌子腿晃了晃,好险桌腿没从中间断开。
“店家,上两壶解渴去火的凉茶。”
“好嘞,几位爷稍等。”
茶水上得很快,几人相继牛饮了几杯凉茶,也分不出什么好赖,嘴里粗鄙不堪骂骂咧咧道。
“他娘的,耗了老子这么久,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被一个狗娘养得玩意儿给耍了,真是去他奶奶。这家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不,我们还是跟来了。。。越说越觉得憋屈,这次我们损失了这么多师兄弟,结果到现在什么都没落着。”
“……不过到底要找什么,怎么也不和我们说清楚?宗主和一众长老们说话神神秘秘背着人,也不说是个什么鬼东西,只说是个宝贝。天知道这世上烫手的宝贝多了去,我们哪儿知道那是什么鬼。”
“就是,一个个含糊其辞,欺负我们年少资历浅。等我们啥时候熬出头了,也耍耍他们现在的威风。诶!话说回来,刚刚司女不也没摸出什么东西?”
“她那是来不及,不过来的时候司女交待过,谢家小子要是真带着这东西,不出两个时辰,谢府肯定会有大动静,我们只管等着瞧。”
没了道宗约束,这些人可是有什么说什么。根本不顾什么体面,左一口谢小子,右一口狗杂种。看来对谢南睢积怨颇深。
“你说谢南睢这小子真那么好命?啥好事都赶着他来。”
“我觉得不太可能,那家伙平日里就是一纸糊的老虎,咋咋呼呼嘴上吹嘘得厉害,实际没什么真本事。没准儿这次就是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可惜宗主他们不放心,非要我们过来观望观望。”
“欸,不过该说不说,这小子命可真硬。我就没见过几个,比他命运多舛还大难不死的主儿。要么怎么说谢家祖上积得阴德,全用来庇佑这一狗杂种了。”那人说完咂了一嘴茶叶,酸溜溜又说道,“我都不敢想,这趋之若鹜的东西真在他手里,这上京得闹翻成什么样?”
花冯时把玩茶杯的细长手指一顿,再一抬头,屏风微晃,面前的姑娘不见了人。
——
谢家谢南睢前脚踏进门,后脚立马跑到没人的长廊扶着柱子大口喘气。
心口处的小东西蹦蹦跳跳,欢声雀跃跳着舞。
嘴里嫌弃道,“你怎么长了这么多年,光长个子不长胆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胆小鬼。”
“我不都吓跑了他们,你慌什么慌?”
谢南睢抱头缩脑,从远处看去,他好像一个人神神叨叨,在自言自语。
事实上,他在和心口的小东西苦口婆心打着商量。
“我说,你要不要先出来?我给你找个别的地方待着,你总这么跳我心脏受不了。”
通灵兽努努嘴,“不行哦,我们已经成了契,我现在是你的灵兽,你不能随便抛弃我。”
谢南睢简直想给这玩意儿揪出来,压根没信小东西胡言乱语。
“成契不得用爷的血为介,主灵一心,我都没应允,哪来的契约?快快快!出来出来,我们还不熟。”
通灵兽欢快转了个圈儿,转得谢南睢胸口一阵难受。
“只有低阶的灵兽才会用这种笨办法,不过它们没有自主的权利,当然由不了自己。我又和它们不同,我们通灵兽是高阶一族,不是主人选我,是我选主人,决定权在我哦。……这世上也唯有我存活至今,主人你可要珍惜。”
谢南睢皱起眉,不安问,“难道这就是你一直被藏在薛家地道里的原因?你既然这么厉害,怎么没办法自己离开。”
“这话说来就长了。”
“有多长?”
“长到我可以连讲十天半个月都不带休息,毕竟要从主人第一代祖宗那一辈讲起,相传那是一个月黑风高……”
谢南睢一脸头疼,连忙制止道,“打住打住,别说了。我没时间听你搁这儿唠嗑。”人多眼杂,没准儿别人会把他当成神经病。
谢南睢抬头,见有人来了,立马换上一张笑脸。
僵着脸对心口的小东西低声嘱咐,“老实点,要是被人发现,咱俩都得玩完。”
“不会的,成契以后,这世上只有你一人可以感受得到我。不过主人,来人不明,你要小心点哦。”
谢南睢抬头嘴巴是笑着,熠熠生辉的眼睛却在诉说委屈,“阿九,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桑九没说话,谢南睢垮着一张脸,深红色里衣衬得他唇红齿白,小公子长得无可挑剔,就连刻意露出来这点别扭,都让人没法直接拒绝。
可能他也知道,自己只有这张脸能看了。
谢南睢心酸道,“他们不理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出来时也没捞我一把?真是真心换不允,心寒呐!”
桑九对此置若不闻,看向谢南睢脖子沉下脸,沉声问。
“是谁伤了你?”
谢南睢眨了眨眼,捂着自己脖子抽了一口凉气。
桑九没问还好,这一问,他怎么觉得这道伤口要有多疼,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