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世家子弟走后,酒楼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接着有人继续八卦。
“你说二世祖身边那位姑娘什么来头?我在上京可从未见过有如此灵力浑厚之人,她刚才光是坐在哪儿没说话,你们难道没发现,风静叶止。就连我带的鹦鹉都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大声学舌。”
大伙儿看过去,说话那人脚下放着一镶丝鸟笼,里面关着正是他平日爱不释手的宠物八哥。
“我这家伙平日见着漂亮姑娘,简直两眼发光,讨巧话一个接一个不要命的说。说来也是可惜,自从被二公主一鞭子吓到,这家伙现在只要感受到周围有灵气波动,吓得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脑子说什么都是不肯出来。”
那人提起鸟笼,镶丝鸟笼里有只鸟撅着屁股埋着头,果然一脸贪生怕死样儿。
店小二想起那位姑娘刚才那手出神入化,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半边身子动不了。
心中顿时了然,又是一位得罪不了的主儿。他对着这位郁闷的客官哈哈大笑道。
“不说这些,各位客官接着好吃好喝,我们店里新推出的红烧蹄髈不错,各位要不要尝尝?这些奇闻趣事,没准儿到了明天我们还有新的乐子听。”
“尝尝就尝尝,反正又不要钱,上京就没见过还有比咱来福酒楼更阔气的掌柜,来!我们敬店家一杯。”
“好说好说,我们吃好喝好比那什么都重要,来!给各位客官把酒满上。”一旁的站桌伙计立马上前。
小二说话还是很有号召力,神不知鬼不觉岔开这个话题。
这一扯,就又扯到了当年那桩灭门惨案。
好事者问说书先生,“喂!先生,你刚才说薛夫人没死,那她现在是人还是鬼?是人的话怎么这些年一直未曾露过面。若是鬼,那更是不可能,我就没听过还有鬼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出来害人。”
闻言,店小二若有所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说书先生收拾东西要走,临走前缓缓道,“人也好,鬼也罢,反正只要你们不去招惹她,这事儿就和你们没关系。”折扇被他收起,说书先生站起身走了出来。
“今日就到这儿,我们明日再会。”
日头高高挂起,秋高气爽。
谢家守卫老远看到,他们家出门没多久的少爷,就被一姑娘癞皮狗一样拖了回来。
街上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桑九仿若不知,专注一个劲儿往回走。
结果刚走到谢府门前,醉了一路的谢南睢忽然抱着门前的石狮子吐得天昏地暗。
吐完人精神了很多,回身看着桑九原地不动,他尴尬笑笑。
随即神色肃然道,“不好!我们得去薛府看看。”不管那是人还是厉鬼凶灵,他也得救楚淮河他们出来。
见桑九眼神漠然,她似乎对这儿并不感兴趣。
可没这位姑奶奶,自己一个人怎么敢去?想到这儿,谢南睢拉过一脸宁静的桑九进了门。
找了一块清静地方,还未站定急冲冲说道,
“阿九,无论如何我得过去,可我没你不行。以前只听说过薛府那块地方怨气重,兄长叮嘱我再怎么胡闹也别往那地方走。可现在有你坐镇,我也没那么怕,我们抓紧时间过去看看,再晚我的朋友怕都没了。”
桑九自然知道那地儿,那些人也是被她故意刺激到,淡淡道,“等天黑吧,等那东西出来。”
谢南睢不解,“天黑?”
桑九冷静道:“天黑我们才看得清那东西是什么?你现在去给我找些符纸朱砂,还有一些新鲜的黑狗血,我有用。”
能潜伏在仙门世家云集的上京城内,一晃就是这么多年,想来也是个厉害人物。
谢南睢没留意到桑九脸色,他还在执着于黑狗血,难不成真要放灭霸的血?尽管他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但这也不是对灭霸下手的借口。
谢南睢只要一丁点儿事都会搞得大惊小怪,这不准备黑狗血这个过程,当然少不了请人过来帮忙。
没多久谢怀衣那边就知道了这件事。
聂蓝尘皱眉问,“难道真要让少爷过去?”
谢怀衣没说话,说起来薛家那位年近弱冠就已是家主的薛义,还和他们谢家是老熟人。
只不过自从出了那档子事,两家后来并无来往。十多年前,听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噩耗,当时谢怀衣还是个半大点儿孩子的他很是愤慨,一个个都是这样,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以至于到现在,他已年岁至此,身旁除了熟悉的绿杏红衣,再无旁的姑娘相伴。
谢怀衣看了东北方向,深沉说道,“他现在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孩,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坚持自己的义气,我们一味拦着也不行。既如此,让他过去闯闯,必要时护好就行。也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位姑娘有多了不起的能耐。”
和城中热闹非凡的地方不同,越往东走,这里越是荒凉。
有种被人刻意遗弃过后的残败,风很大,树叶满天飞。
这里的夜晚格夕卜阴森恐怖。
谢南睢捂着脸问桑九,“我们现在在等什么?”天不是已经黑了。
桑九冷声寡言:“等拍门声,等里面的人求救。”
谢南睢心口惴惴不安,重复了一遍桑九所说,“拍门声?”
白天那些家伙大言不惭,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
夜真的很凉,说时急那时快,震耳欲聋的拍门声立马就来。门环发出沉闷的撞击,里面的人叫得惨绝人寰,好像进去的人被关在里面根本出不来。
大门是往里开,他们出不来,肯定是有被厉害的东西拖住。听这动静,没个三头六臂魑魅魍魉,根本喊不出这么撕心裂肺的动静来。
里面嘶喊最厉害那位,应该就是冲他叫嚣的仼铎。这家伙平日拽得二五八万,说话总是一副自大高傲,结果现在就他认怂认得快。
“来人呐!快来救救我们,有没有人啊!这里的东西要吃人。”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女子影影绰绰的人影时隐时现。
谢南睢咽了咽口水,抱紧了怀中的黑狗血,必要时,这些就是他的防身武器。
眼看仼铎嚎啕声越来越弱,谢南睢虽然不喜欢这家伙,也不想看着这人立马去死。
照理说,他们这种自诩清高的名门望族子弟,平日里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竟然能被吓成这幅鬼德行,可见那是得多吓人的家伙。
谢南睢听得每一声都在揪心,忐忑又问,“现在是不是到时候了?我们现在要不要进去?”
桑九转头,就看见这家伙脚下都快撇成内八字,一阵无语道。
“你要是实在害怕,不如待在原地等我。”
“这怎么行?”谢南睢抽了抽嘴角,望了望四周,残败的临街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感觉差不多和乱葬岗那次一样。人嘛,有依靠的时候靠别人。没依靠的时候靠自己。
他当然不能一个人留在这儿,救人好歹也得拿出个样子。
当即起身道,“走,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
只不过有那么一瞬,脚下的路走的不是很稳当。
薛府的牌匾东倒西歪,上面的薛字暗红,看色泽阴晦幽暗。
月色照应下,顺着桑九清冷的脸庞看去,四周的阴煞之气正往这里聚集,谢南睢听到了不少恶灵就此咆哮。
就在此时,“砰砰砰”的拍门声又来一阵,比之刚才,用力很猛,声音急促,一刻都没停歇。
声音拍着拍着,忽然隔着一阵东西听起来闷闷的,很是难受。
里面仼铎等人,迟迟不见来人,心中逐渐升起一阵绝望。
眼看那个面容模糊的女子马上要过来,任何术法刀剑根本对她没用,有胆小的已经哭过第三轮。
“仼铎都怪你,要不是你执意要来,我们怎么会命丧于此。”
仼铎自然不认,“要怪就怪谢南睢身边那位冷面女,如果不是她挑衅。我们怎么会来这种鬼地方?要是今日真命丧于此,我仼铎做鬼也放不了谢南睢那个家伙。”
一阵凛冽的疾风吹过,他们被风连带着后退,刚才还纹丝不动的门哗一下开了。
众人屏息凝神,结果刚看清谢南睢和那位姑娘模样,一阵邪风刮过,他们被卷入一座密不透风的地牢里。
得亏谢南睢眼力够,不然甚至分不清这东西是人还是鬼。
说她是人吧,轻飘飘没用腿走路。说她是鬼,又闻不到鬼的气息。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长得乱七八糟,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没有脸的人。”
桑九盯着面前,冷声道。“她是活死人,活死人靠着执念存活,一会儿你别看她的白眸。”
这人闻声猛然转过头,白眼直视他们。
在她脸上,除了一团浓郁的黑雾煞气,还有一双阴恻恻的黑窟窿露出一对吓死人的白眸,她眼中没有瞳仁,却能看清他们位置。
桑九孤身上前,掠入半空,与之交上手单打独斗。白眸女反应利索,见有灵气逼近,口中怪异一笑,召出鬼婴,那孩子似乎吞噬掉不少生灵的魂魄,逐渐有了实体。
鬼气与灵气相交数次,谢南睢还没眨眼,眼前忽然不见刚才那位白眸女,取而代之身后多了一道人的影子。
月底下,很是阴冷。
她耷拉着脑袋,垂着四肢看起来长手长脚,好不诡异。
谢南睢谨记桑九所说,嘴里振振有词念叨着。
“别抬头,看不见,只要我看不见她就不能奈我何。”是的,桑九临走前,将捆灵绳丢给他抱着,这东西生灵死魂都怕,凡是人鬼邪神都畏惧这玩意。
可惜谢南睢忘了,他不转头,不代表人家不会动。
闭上眼睛的谢南睢想偷偷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脚下那道影子还在不在。
结果刚睁开眼,一双白眸对着他阴恻恻笑。
一声震耳欲聋的惊恐声随即而至,闻声桑九脸上迅速裹满一层寒霜。
没用的东西!连自己都护不住。
一声长长的惊叫声落地,谢南睢再睁眼,就被丢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听声音,这里人似乎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