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轻点轻点，笨手笨脚你干脆痛死爷算了。”
枝繁额前冷汗涔涔，涂一点药停一下，主仆俩都挺痛苦，他还试图用嘴吹吹缓解下谢南睢的疼痛。
不吹还好，这一吹谢南睢直接炸了。
“变态你吹什么吹，那是爷的屁股。你见过谁对另一个人的屁股哈气。这和给爷伤口撒盐有什么区别？”
枝繁哈腰连连赔罪道，“小的不是故意，只是想减轻点主子痛苦。”
颜面尽失的谢二公子现在看谁都不顺眼，谁来都不好使。
眼看枝繁这个家伙跟块木头似的，说完半天没动，他气不打一出来迁怒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蠢货！你赶紧给爷滚出去，换个机灵点的过来。别让爷再看见你这张死鱼脸。”
糟心的玩意一天天的，这都是什么事。骂完谢南睢埋着头，缩在被窝里，根本没脸出来见人。
连什么时候身后换了人都不知道，原以为叶茂这家伙再怎么也比枝繁机灵点，谁知道也是个趁机报复的主儿。
“轻点啊轻点~~那是爷的屁股不是搓衣板，爷是暂时伤了又不是今后都残了，认清谁才是主子！”
任凭谢南睢如何嚎叫，桑九耳朵里好像带有自动屏蔽术，对此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依旧。
从小到大，谢怀衣对谢南睢动手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从没有像这次打得这么狠，没看到屁股都快开花了不是。
只要一想到在桑九面前，还是这么屈辱的方式挨打，谢南睢就一阵气结。
最重要的是，这次竟连个挨打的原因都不清楚。
谢南睢越想越觉得委屈，找不到人可以发泄，他埋头瓮声瓮气问身后的人。
“你说我哥最近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不就是一串破珠子，平日里什么宝贝爷没见。爹生娘养的兄弟，至于为了这么块红玉对他亲弟弟痛下狠手。…这要不是爷的命硬，就这几板子下去，赶明儿爷能见着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现在说不定爷早一头厥过去不省人事。”
身后人没给回应，谢南睢半眯着眼昏昏欲睡，嘴里仍不依不饶。
“定情信物，难不成是哪个姑娘送的？可他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阿娘和院子里的两位姐姐。谢府再有就是后院一身狮吼功的四大娘，没道理啊！要不就是他给爷未来的嫂嫂提前准备，啊不对，如果是这样，更说不通。”
“话说回来，叶茂你给爷支支招，今天过去，爷怎么才能走出这间房门不被人笑？你刚才看没看着江白玉那家伙丑不拉几，嘴都快笑裂了。”
身后人今天好像是个哑巴，谢南睢缩着屁股疼得一惊一乍，也懒得和这家伙计较。
没人回应不妨碍谢南睢自说自话，“叶茂啊，你说爷现在狼狈是狼狈了点哦，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说桑九到底怎么想的？众目睽睽之下，爷占了她便宜哎，为什么人家没事人一样，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性子。……现在我们家，包括我娘在内。可全都知道了她是我媳妇儿，爷都把话撂出去了，她要是不同意，以后得多尴尬多没面子。”
“虽然爷就是喜欢她这种软硬不吃的主儿。可话说回来，姑娘家还是性子软绵绵些更招人喜欢，你说是不是？”
身后人上药的力道骤然重了些，谢南睢趴在内室的卧榻疼得呲牙咧嘴，都能听见回声了去。
屋子里那些他们洗劫回来的屏风摆件，怎么来得又给人家怎么送回去，好在江白玉那家伙最后有点人性，多少给谢南睢留了两床被褥。
“哎呦！轻点啊，那是爷的屁股，不是玉娘子手中发的面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爷又不是那些发面的馒头得使了劲儿的揉。”
我们谢二公子咬住发带，挨过叶茂这家伙上完第二轮药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该说不说，叶茂你今日多少有点怪，爷……啊啊啊啊啊！”
结果不经意转过头，谢南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惊得心肌梗塞。
长风口空落落的院子里到处都能听到他的咆哮声，就连缩在院子里的狗都打了一个哆嗦。
“桑九！说了多少次了，男女有别你到底知不知道，快从这里出去啊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桑九没动，谢南睢一手捂住下半身，另一只手慌忙去扯身旁遮挡物。
人嘛，手下越是急越是干不好什么？他谢南睢简直弱爆了。
最糟糕的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亮动静。
“儿啊，我命苦的儿，娘来看你来了。你到底在哪间屋子叫唤，怎么院子里光秃秃的连颗草都没？”
赶在苏夫人进来前，好在谢南睢暂时保住脸面，虽然最后是在桑九看不过眼的情况下完成。
苏夫人进来时，她的好大儿被一姑娘压着动弹不了，简直不忍直视。门口的几人捂住嘴睁大了眼先是怔住，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进？
关键时候，还是苏夫人比较勇。她没管谢南睢一脸苦不能言，三两步小跑上前，一手拉开桑九身子自己凑上前去亲切问。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这不明知故问，苏夫人嘴里装模作样，眼睛却往旁边瞟，嘴里干喊着，
“你这些日子怎么多灾多难，昨日见你虽然不怎么体面，但好歹也算活蹦乱跳。怎么今日奄奄一息，跟被妖精吸了魂儿似的。我苦命的儿，难不成前段日子我去祈的福不管用？”苏乞儿当然不知道桑九是谁，她就是故意过来找找事，耍耍威风。要说看不惯桑九不至于，漂亮姑娘谁都喜欢，苏乞儿心里满意点点头慰藉道，不亏随了老娘的眼光，找媳妇儿都是找拔尖儿的。
嘴上当然不能表露出来，她故作嫌弃打量桑九几番，嫌弃道，
“你说你这才多大，整日不学好心思往正路上不去，怨不得别人要打你。”嫌弃没有，心酸更甚。苏乞儿只是单纯看不惯自家臭小子为了一个姑娘鞍前马后。
谢南睢及时观望桑九一眼，这姑娘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性子，压根没把他娘当回事。
谢南睢赶忙打断他娘喋喋不休的唠叨声，“阿娘，这不是前不久你给我求的姻缘，怎么现在又不认？”
苏乞儿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她装模作样指着桑九，颤颤巍巍对谢南睢埋怨道。
“我三跪九拜给你求的是位温柔贤淑的千金小姐，可你看看，你给娘找的什么儿媳？见我进来问都不问一声，从头到脚都是这幅寡淡样。儿啊！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你别是给狐狸精迷了眼，要不娘去庙里找位老师傅给你驱驱邪？”
谢南睢这会儿当然不能怂，侧过身子拉过一旁的桑九，一脸的死心眼模样。
“给我求的媳妇儿，自然按我的喜好来。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喜欢阿九这样清新脱俗。再说，娘一进来动作那么粗鲁拽走她，你瞧你都把我媳妇儿手腕拽红了。”
谢南睢趴着的位置刚刚好，好到一眼可以看见桑九手腕上的这道重手印，皮肤白的姑娘很容易留下青印子，谢南睢平日里都很注意，结果到了他娘这里，同样是女人，她怎么力气这么大。
谢南睢讨好对桑九笑笑说，“要不要我帮你吹吹，你别和我娘一般计较，她平日里不这样，可能最近受了什么刺激。”
闻言苏乞儿简直难以置信，伸手掏出轻飘飘一方手帕，作势又要开始哭。
“好啊！儿大不由娘，可怜我当初一把屎一把尿，费尽心力养大的浑小子现在翅膀硬了，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都敢挤兑他老娘。我苏乞儿命苦啊～～”
桑九眼睛里升起一点兴味，显然苏乞儿不知道她是谁，不代表桑九不清楚，眼前这个养尊处优一脸娇柔做作的女子来历。
她倒是说到做到，这些年把谢南睢照顾得是挺好。
眼看桑九神情不对，谢南睢撑着床帏爬起身子，对他家这位金贵的夫人讨好道。
“娘～我风华正茂貌美如花的苏夫人，装不了恶婆婆，你还是别学街口那些老妇人一样没事找事，一点儿都不符合您的身份。您啊，现在最好回去找几件看得过眼的传家宝，哪有当人婆婆头一次见面不给见面礼。我谢家又不是一些小门小户拿不出点好东西，您说您也忒小气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苏乞儿冷哼一声，没了娇柔做作也没了好脸色。“媳妇是你认得，和老娘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的媳妇你有本事自己养，我房中那些东西哪件不是老头儿千辛万苦给我搜罗回来的奇珍异宝，你最好别打那些东西主意。”很显然，她没忘了上次逮到谢南睢的场景。
苏乞儿要多嫌弃有多嫌弃，“我都懒得说你，吃饭的银钱都没有，还敢上门偷老娘的金银首饰出去换银钱。再有下次，臭小子你看老娘怎么教你学会乖。”
放完狠话，她问都没问谢南睢伤势一下，趾高气昂瞪了一眼桑九转身就走。
“臭小子眼光不怎么样，绿杏红衣我们走。”
她来就是为了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儿媳妇，昨天还没进门半道儿就被混小子连哄带骗忽悠回去。今天说什么都得过来看看，尤其是听大家说，为了这姑娘，谢南睢这小子都敢拿谢怀衣的宝贝出来充排面。
既然人见到了，也没有继续待的必要。
眼看苏夫人真要走，谢南睢急得吱吱哇哇。
“我的亲娘嘞，你还就这么两手空空来，两手空空走。你来看望你受伤的儿子，再不济也带碗热乎粥啊！”
苏乞儿回头柳叶眉弯弯，阴阳怪气道，“你不是都有媳妇儿了，怎么还吃不上热乎粥？”
见便宜儿子一脸别扭，她继续挖苦道，“啧…小混蛋你该不会？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不稀得给你做。”
桑九转头诧异看了眼谢南睢，虽然没说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没错，就是这么离谱。
谢南睢饿了，饿得饥肠辘辘。
他不自在笑笑，“不好意思啊，让你看了这么一场笑话。”
桑九声音淡淡问，“饿了为什么不提前说？”
说什么？还不嫌丢人吗？
因为得罪了谢怀衣，他们现在不光没饭吃，就连枝繁叶茂两家伙从今天开始，也不能在长风口继续无所事事。
这下谢南睢真的是孤立无援，他又没学过桑九可以空腹辟谷。
吃惯了人间百味的谢南睢，在自己家里饿得很没面子。
他吊着脑袋，自嘲道，“本来想带你吃好喝好，结果不到两天，就混得这么狼狈。
桑九倒没觉得有什么抱歉，她盯着无地自容的少年看了一会儿。没人说话，屋子很是安静，大概只能听到谢南睢胃里饥肠辘辘的翻滚声。
过了一会儿，桑九回过神。
忽然问他说，“听说你们上京的嫁娶很热闹，今天正好有人办喜事，喜宴上应该有不少吃食，你想不想去看看？呃…或者你吃什么，我想办法给你换些回来。”
谢南睢眼睛迸射出光，只不过刚直起身子，屁股一疼又缩了回去。
苦着脸提不起劲儿，“诶，谁让爷不争气，现在动都动不了。要不然，上京有这么热闹的喜事，我一定不能错过。”
谢南睢一脸不甘心，仰起头问道，“谁啊？成亲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提前露点风声，我回来这两天没听说上京有人要娶亲。”
桑九灵识探出去观望了会儿，对谢南睢说，“不是娶亲，是东街有家铁匠，今日赘婿上门。”
谢南睢：“……啊？”
东街？铁匠？今日该不会在给虎妞招婿？
想到那胖丫头一身魁梧体魄，谢南睢不由得为那位未曾谋面的兄台捏了把汗。
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老实人，上京谁不知道石铁匠家这个胖闺女是个老来宝。”
桑九灵识穿过热闹的长街小巷，来到一处喜气洋洋的小户人家。
宾客盈门，满院嘈杂。
桑九在婚书上扫了一眼，红底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她又看了热火朝天的大锅灶，新鲜出锅的酱香肘子炖得喷香流油，旁边围了一圈半大小子，嘴里咽着口水一个两个挪不开眼。
她意识回归，对谢南睢道，“那儿有刚出锅的肘子，你要不要吃？”
肘子？！天老爷，就是光提起这俩字。
谢南睢胃里已经控制不住饥饿感，他点头如捣蒜。
慌忙道，“吃吃吃吃吃！可我出不去，你又不认识那家人。”
桑九抿了下唇，沉默道，“没关系，我有办法。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该不会桑九要帮他去偷？这怎么好意思脏了人家姑娘的手。
见桑九转身要走，他着急之下一把抓住桑九手腕，连忙问，“你还没说那位倒霉兄是谁？没准儿我认识的话，我们还能凑个熟人局。”
在这儿上京，虽然谢南睢得罪的人不少。但混口吃食，不过区区小事。大喜的日子，伸手不打笑脸人，谁还能不给他谢二公子这个面子。
桑九眉头轻微一皱，看着谢南睢的眼睛，轻声吐出两个字，“裴礼。”
谢南睢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目光冷峻沉声问，“你说他是谁？！”
尽管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但这都是现实。
没错，今天的赘婿是裴礼。
就是那个身子骨不结实，气性又高，被谢南睢一刺激，一头厥过去半死不活的裴礼。
难以置信的不止谢南睢一人，宴席上八卦的乡亲不少。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裴家再不济也不是小门小户，没理由上赶着给一铁匠家的老姑娘过去当赘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这桩亲事还是裴公子那位老子娘求佛拜神跪来的。裴家根本不同意，但架不住裴母三天两头过去撒泼打滚。更何况，吊了这么久，人要能醒早都醒过来了。”
“裴家自然看不上泥腿子一家的石铁匠。挑明了说，如果要成亲也行，虎妞肯定进不了他们裴家大门。不过，裴礼倒是可以给他们送过去，毕竟，裴家又不是只有这一位大公子。”
“诶！真是可惜了，要怪都怪谢家那位二世祖，好好的一公子被他气成活死人。以后醒不了好说，万一醒来了，看到这样不是又得气晕过去。见过美女配怪兽，你们有谁见过世家公子娶虎妻？还是这么不体面的方式。”
“好了好了，别说了，新娘过来了。”
趴在屋檐的谢南睢一眼看出不对劲，他沉声问桑九。
“你是不是故意带我过来？”
桑九没理，从掌厨那儿神不知鬼不觉弄过来一碟肘子。
“吃吧，吃饱了一会儿才有力气救人。”
谢南睢收回眼，恨恨咬了一口大肘子。
“你怎么知道我要救他？”
桑九眼神淡漠，倒是对谢南睢格外有耐心。
“好吧，你不救，那吃完我们立马回去。”
“来都来了，做什么着急要走？我倒是要看看这个鲤鱼精要干什么？”
…
妖精成人，能干什么？
自然是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
不过今日这位不一样，她求得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