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不情之请
姜白2025-07-28 18:524,047

  谢怀衣:“……”

  雪寒见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跟了过来,不过现在看他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活像被谢南睢玷污了清白,一脸的面色如沉,冷酷到底。

  他躬身作礼,“公子,用不用寒见将少爷拉开,他鼻涕…鼻涕都快蹭您…身上了。”

  谢南睢哭到打嗝儿,眼泪是真的,牙印也是真的,原本只是想装装样子扮扮可怜,谁曾想现在骑虎难下。

  小时候,每遇到什么事,比如上房揭瓦摔了,或者被父亲打了手板,再就是气走了教书先生,每回只要遇着了事,在兄长面前哭一哭闹一闹,兄长准会心软。

  这个习惯,多年未曾改变。

  谁曾想,今天谢怀衣变了性子。

  怀衣公子静立楼阁之前,侧身而站,冷眼旁观,任凭谢南睢干嚎,眼泪这东西说也奇怪,它来得突然走得突然,就像谢南睢的痛觉似的,刚刚明明觉得很痛,现在竟然好多了。

  场面很是诡异,一堆人看着谢南睢表演哭戏,这下谢二公子是真欲哭无泪。

  等谢南睢声音若有似无,似乎哭累了的时候。

  谢怀衣慢悠悠问,

  “哭累了?”谢南睢乖巧点了点头,甚至觉得还有些不好意思。

  谢怀衣冷了声,“看样子是哭够了,那现在就来好好和乡亲们算算账,”他冷声吩咐雪寒见,“将二少爷拖进去,喂口水别一会儿装晕撅过去。”

  谢南睢仰天长叹,“时也命也,该来的总归要来。”

  “哥!哥!我最最心爱的哥哥,你忍心将弟弟置身水火之中,不是说好了永远都会保护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们一母同胞,你是我顶亲顶亲的哥哥啊!”

  谢家前院有处戒训堂,专门为谢南睢而设,也只有他,有此殊荣。

  谢家内室,丰神俊朗站着四位男子,玄色清冷,一水的腰封劲装,从左到右,分别是刚刚进来的鬼面罗刹雪寒见,再就是面无人气冷无霜,如沐春风江白玉,和谢南睢最最最喜欢的淮上剑客聂蓝尘。

  正堂主事的是自家兄长谢怀衣,谢南睢无时无刻都在感叹,兄长这四大护法看起来到底威风多了。

  他暗暗嘀咕,“父亲还就是偏心。”谢家这么多身手了的高手,其中灵力充沛的修士更是不在少数,为什么就吝啬到不给自己两位,枝繁叶茂哪一个拿得出手,拿得出手的那两位影卫,有和没有无甚差别,看不见又用不着,只知道一男一女叫什么名字。

  说来滑稽,从小到大,谢南睢连自己的影卫,都没见过长什么样子。

  堂前挤满了前来讨说法的父老乡亲,谢家历久弥新的家训,以另一种形式呈现了出来。

  还得多亏谢南睢。

  谢怀衣端坐在最中央,好心情给自己倒了杯新茶,袅袅的茶香顺着茶杯飘散,风翊生那个小破孩竟然还没走,坐在一旁荡着一双短腿,故意挑衅堂下谢南睢。

  江白玉收到公子示意,站前两步,先是饶有兴趣打量了下二少爷,接着端正态度道,

  “人已到全,各位乡亲们,和以前一样,一个一个来,详说委屈,怀衣公子定会为大家主持一个公道,若是真是我们少爷的错,绝不姑息。”

  四五十人的队伍井然有序,分两排站立。

  过了有两个钟头吧,大概时间更长,谢南睢记不清胃里唱起了第几轮空城计,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还没有理完。

  他站到不耐烦了,“怎么罗里吧嗦,说来说去不都还是那些事,絮絮叨叨照你们这么唠叨,没准到明天都说不完。”

  谢怀衣终于舍得对谢南睢开口,“那你说怎么办?”

  谢南睢先是凑上前,捻了一块桂花糕喂进嘴里,着急之下噎得慌,又嫌白瓷杯麻烦,直接端起茶壶的嘴往嘴里送,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终于应付住了饥饿。

  毫不讲究拎起衣摆擦了擦嘴,看向自家兄长,“简单呀,他们一人上来两三句,说完我认或者不认,兄长做评,如此直截了当,速战速决。”

  “按他说的做。”

  令人诧异的是,第一位竟是虎妞,谢南睢对这位胖姑娘可谓印象深刻,虎妞有力拔山河之势,可惜眼神似乎不好,

  她控诉谢南睢,“二公子明知鸿雁成双,举案齐眉,为何在我大婚前日,故意将其宰杀?害得郎君迟迟未来迎亲,我又成了未过门的弃妇。”

  谢南睢看了眼傻姑娘,挑起眉问,“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即使有了这对鸿雁,你那夫君未必会在第二日前来接你,怎么,你没问问你爹石铁匠发生了什么事?”

  虎妞虎虎生威,跺了一脚震得接连裂开了好几块地板,力道好生威武。

  她抬起双下巴,怒视谢南睢,

  “反正我不管,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二公子就得赔我一个夫君。”

  谢南睢:“…”

  江白玉浅笑打圆场,“二公子不妨细说,石姑娘既然来了也是想问个明白。”

  谢南睢吹了两口气,无所谓道,“城南那天发生了一件趣事,有对孤儿寡母不远千里找了过来,说是送孩子认祖归宗,听说那孩子父亲姓魏,小爷想,那对鸿雁留着也是白留,还不如打打牙祭,早知道你那么喜欢,就留你一只好了。”

  鸿雁单飞,能是什么好兆头。

  虎妞不信,扭头跑了出去,看样子是去质问。

  她走后,地动山摇,桌面的茶水都好似晃出了波纹。

  拐二爷老当益壮,站起了身子,还未上前,就被谢南睢嫌弃躲开。

  “您不用说,不就是怪我薅了您的胡子。”

  半天时间里,那把藤拐杖肉眼可见接近散架,

  江白玉假笑,“那少爷不妨说说,为什么要薅了这位老伯的胡须?”

  谢南睢没个正经,手里的如意坠子晃得天花乱转,

  “不为什么,如果非要说要缘故,大概是他碍着爷的眼了,小爷还未曾见过,有哪个亲爷爷会将自己豆蔻年华的漂亮孙女,卖给红楼当花娘,就为了区区二两银子。”

  这事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如今既无灾荒,又无人祸。世道安康,歌舞升平的上京,竟然会发生这种荒唐事。

  拐二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那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二公子操心。”

  “家事?您知道什么叫家事吗?家里的事叫家事,不敢说出来的叫家丑。”

  拐二爷不自在,但他不服气。

  “家丑不可外扬。”

  谢南睢眼神里坠了冷意,“呀!您既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怎么今日还敢过来?…不就仗着别人管不着你,厚着一张老脸,还真是树活一张皮,人混一张脸,老了也是个老不死的坏东西,亲孙女都敢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这种坏老头,活那么久干什么?怎么,祸害遗千年呀,看你这双三角眼,谁知道是不是找别人借的寿。”

  谢南睢脾气上来,一脚踢飞了那根快要散架的藤制拐杖,看着老家伙气得浑身颤抖,却又拿自己毫无办法。

  “律法管不着您,道德谴责不到你,既然这样,那老头不妨看看,你,现在,有没有这个本事,为自己讨回个公道。”谢南睢单手一伸,一把揪下了拐二爷剩余那撮胡子,花白的胡子掉渣,拿在手里都嫌埋汰,谢南睢丢在地,皱着眉头踩了两脚,不解气还在上面跳了跳。

  “老不死的坏东西,小爷我踩!踩!踩不死你。哼…”

  拐二爷这次是真被气昏了过去,他一倒下,立马有两位侍从上前抬了出去。

  没人再敢说话,

  谢南睢回头冲兄长卖乖,眨了眨眼,得到对方的视若无睹,谢二公子撅着嘴很不开心。

  赵大婶这时跳了出来,

  “二公子,老妇没有那么多腌臜事碍了您的眼,就四只鸡,您刚才不是说赔我四只,老妇觉得二公子敞快,也不耽误您时间,派个下人带出来给老妇就成,我们立马就走,今天多有叨扰。”

  谢南睢好心情来了,连忙制止,“不急不急,既然来了事总得说清楚,婶子知道,我呀,是个肆意妄为的人,若是哪天,灭霸不小心溜达去了您家鸡舍,又拖出来几只必膘肥体壮的老母鸡,我也不好意思。”

  赵大婶站立难安,想走又不走不了,倒是她家老伴儿,实在忍不了了。

  “来就是为了讨个公道,怎么能怎么都不说就要走,秀儿她娘,拿出你刚才的气势,我们又不理亏。”

  赵大婶心慌,“几只鸡而已,老妇不要了还不成,就当送给二公子添口吃食,值当不了什么,之前是我们心胸狭窄,谢将军保家卫国,百姓安居乐业,别说几只鸡了,以后二公子看得上的,尽管拿走。”

  她家老伴儿吝啬,“你疯了。”

  赵大婶心有余悸看了眼谢南睢,发现谢二公子嘴角勾起,似乎满意了,当即拽着自家老伴儿就要走,两个人你拉我拽,就这么出了门。

  江白玉纳闷,问出众人心中疑惑,

  “少爷这是知道为什么?那位赵大婶为什么忽然不追究了。”明明打头来得就是她。

  谢南睢嗤笑,还能因为什么,当然因为还要她那张老脸。

  女子婚前失德,世事不容,真逼谢南睢说出来,怕是从今往后,上京再无她们立足之地。

  堂前上前一人,是一沉默寡言的老实汉子,谢南睢叫他一声栓子叔,

  谢南睢皱眉,

  “栓子叔,你家不是已经没事了?再说我帮了你大忙,叔,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栓子叔的事满城皆知,早已传得风风雨雨,街头的小儿嬉笑,总拿这个打趣。

  笑唱将士出征数年回,城中不见娘与子,老妻已是他人妇,终生孤苦寡一人。

  栓子叔一出来,堂前鸦雀无声。

  若问谢南睢后不后悔,其实很难评。

  说,不落好。

  不说,他看不过,看不过从小将他扛在肩头骑大马的叔叔这么遭人作践。

  长痛不如短痛,谢南睢最终还是告诉了栓子叔。

  谢南睢坚信,男儿有志,不惧风雨。

  可这世上的事,又有谁能说得了准。

  自从和离后,栓子叔终日郁郁寡欢,身体也大不如前,就连他做的豆腐,也总有种苦味,回头客越来越少,日子好似越发没了盼头。

  凡是谢家人,怕是没几个不认识栓子叔。

  兵戈戎马半辈子,最后落得一身残疾瘸了腿,不肯拖累将军府,执意自力更生。一生无儿无女,年过半百,身边只有一位老妻。

  她,就是胖婶。

  现在成了栓子叔的笑柄。

  念在胖婶操劳半生,为自己侍奉家母,栓子叔最后还是全了她的体面,放书送她离开。

  栓子屈膝,

  谢南睢大惊失色,头一回慌了神,不解开口,

  “叔,您这是做什么?”

  老兵栓子,双膝跪地,举手抱拳。眼神坚定,看向堂前那人。

  “老兵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公子出面,替我游说…前妻,劝她回来,公子的话,有信服力。……我是一介粗人,不懂什么儿女情长,这一生所求不多,求家国安康,求谢家军常在,还求有口饭吃,更求老有所伴。”

  谢南睢失声,“为什么?她背叛了你。”

  老兵掩面,泣不成声。

  “女子在世,本就艰难,我随兵多年,刀枪无眼,聚少离多,生死难料,守着一个未亡人,她更是不易,她能活下来已是艰难,又何必苛责。”

  “叔不孝,前妻替我赡养家母,劳苦功高。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叔有愧于她。”

  栓子是最早跟在谢峥嵘身边的随从,看着谢家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他待谢南睢犹如亲儿,发自肺腑嘱咐,

  “二公子,你年少轻狂,还不懂,什么叫做千金不换少年情,年少夫妻老来伴。人一辈子,能陪着你的东西不多,到栓子叔这个年纪,更是难得。”

  “好不容易不打仗了,叔想过两年松快日子,遗憾的事能弥补一样是一样,计较来计较去,日子啊,怕是就这么蹉跎了。”

  【作者题外话】:栓子叔教谢二公子什么叫珍惜?凡事不能太计较,计较多了得不偿失!今天就到这儿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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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二祖宗所战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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