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谁人不知谢南睢谢二公子,出了名的地痞无赖,这不,他一屁股坐在青石板上,瘫着身子索性不起来了,由着性子折腾。
一副小爷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无所顾忌,
谢南睢玩世不恭笑,“赵婶子,你说小爷偷了你家的鸡,这栽赃陷害可得讲究个证据,你这既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谁又能说得清,总不能故意找茬,还是算准日子故意上门找事?”
赵大婶是个泼辣人,平日里牙尖嘴利,买颗白菜都要挑三拣四,遇上谢南睢,还是在将军府的地盘,照理说应该有所顾忌。
可她不怕呀,声音洪亮气吞山河,“哼!二公子这是想抵赖不成,您的那条哈巴狗,今天可被我们带了进来,它现在屁股上秃了一块,那截毛可被老妇好好收着,满京城再找不到比您爱宠还丑的狗,再说,您是谁?老妇哪敢污蔑谢二公子,没有证据怎么敢来讨个说法。等怀衣公子待会儿来了,一看便知,您呀,今天躲不了的。”
谢南睢孤立无援,就连风翊生这个小破孩都在笑他,笑他什么,笑他窝囊呗。
赵大婶当着谢南睢面,唾沫点子横飞。
“清明那会儿,老妇跑了三趟集市,摸了上百只屁股精挑细选买的崽儿,就活了五个,这一下,您就给吃了四只,二公子可是好大的胃口,真不怕贪多嚼不烂,一口气给噎过去。”
谢南睢急了,辩解道,“谁一下吃了四只,小爷又不是拱着鼻子哼哼的豕。”不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即便他光速捂住了嘴,却还是晚了。
众人轰然而笑,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
谢南睢破罐子破摔,不怕丢人,“几只鸡而已,哪有婶子说得那么值钱,大不了一会儿去我家后院,找四大娘挑四只差不多肥的,还回去不就成了,至于上门闹事。”
“那可就由不得您说了,只要二公子认了就成。”
谢南睢认命点了点头,嘴里敷衍道,“啊认认认,赶紧把小爷的灭霸给爷送过来,那可是爷的心肝大宝贝,怠慢不得…”灭霸在人手里,谢南睢还能怎么办?
赵大婶看了看周围父老乡亲,她的事认了,别的人还没有结束。
一根藤制拐杖颤颤巍巍,拐二爷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一步步移了过来,周围人不约而同给老爷子让了条道儿,却忍不住低头相继笑出声来。
谢南睢听到这独有的藤杖音,漫不经心抬起头来,噗嗤笑出了声,
“二爷爷,您都这把岁数,犯得着为了半茬破胡子追上门来,要说,赵婶子家的鸡我还能想想办法,您这胡子我也没法子给您接回去,要不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拐二爷今年六十古来稀,留了半辈子的胡子,一朝被谢南睢这个狗崽子给薅了,自从没胡子摸,成宿成宿开始睡不着觉,今天要不来讨个说法,怕是老爷子以后的日子都没盼头。
“无耻小…小…儿,欺负…年迈…长者,必不能饶…”
拐二爷话说不利索,气势倒是挺足,瞪谢南睢的眼神里怕是能冒出火星子。
三字经里讲,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
谢南睢从小背得滚瓜烂熟,可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些笑话,老者不善,兄友不恭…没几个说得出做得到的敞亮人。
看不过去的外人帮着拐二爷说话,“二公子又不是三岁幼童,怎能学小儿如此顽劣,长者留须,那都是代表长寿的寓意,怎可轻言折损,随意儿戏。”
老人断须,有一层意思是折寿,抑或寿元将至,凡是上了年纪的人对这个尤为忌讳。
谢南睢像是池塘里的俊蛤蟆似的,整个人都懒洋洋,提不起精神,根本目无尊长。
他轻佻说,“要不,我去耗子堆里扯两撮尾巴,用它给您续上?”
拐二爷简直都要气到冒烟,原地升天。
拐杖都快杵散了架,有委屈不知道找谁说去,急得双脚都在打摆子,“君主脚下,还…有…有没有王法了,就没个人能管管这个混账,老夫…老夫死不瞑目。”
一口气眼看着上不来,谢南睢真怕老爷子今天搁这儿给咽过去,一出溜从地上蹦起来,他自己不上手,指手画脚吩咐旁边人,着急却又不着急,嘴里叨叨个没停,
“快,找个劲儿大的,掐老爷子人中,用力掐,可千万别让他噶了过去。”
“要是掐不管用,还可以渡气,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忍得了老爷子这嘴味道,实在熏得慌呀!”
拐二爷惊得咯噔了下,倔强没有睁开眼。
人群里有个看不过眼的小伙,看谢南睢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讨厌。
“谢南睢,还不是你害得,仗着你家谢家军威望在天,整个上京像是你家后花园,由着你胡作非为,我们虽是平头老百姓,那也是天子脚下的良民,做什么要忍受你这纨绔,三番五次的磋磨,你看看哪个世家子弟和你一样游手好闲,整日没个正事,将军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指责的人越来越多,庄严巍峨的将军府,两年来专门划了一块前院,用来处理谢南睢的鸡零狗碎,谢南睢听着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各种谴责的声音迎面而来,毫不避讳。
“可惜了怀衣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一言难尽的弟弟,就是因为你,耽误得怀衣公子到现在都没娶亲,你难道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他哪来的愧疚之心,怕是全部的心思都花在如何讨姑娘欢心,我看红楼里的姑娘对二公子情有独钟,见天趴在沿街窗台上盼情郎。可惜呀,咱们谢二公子见一个爱一个,怕是有个盼头喽。”
“我们今天来,也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就盼怀衣公子来了,赶紧把之前的陈年烂账结清,大家伙也亲眼看到,老将军出征不过两年,谢二主将上京折腾的人仰马翻,可谓鸡犬不宁,唉…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眼下就快熬出头了,大伙儿再忍忍,要是今天怀衣公子不在,我们明天就守在城门拦在老将军马前,一定会讨回一个公道。”
嘴上说是谢二公子,谢南睢的名声,怕是都比不上一条过街老鼠。
风翊生装模作样咂了咂嘴,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还在幸灾乐祸看热闹,
“看这些人怨声载道,二哥哥好像挺不招人待见。”岂止是不招人待见,谢南睢名头都快臭气熏天了。
谢南睢扼腕叹息,一个不经意扫到拐二爷眼皮闪了闪,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逗小孩,
“小白眼狼,看二哥哥狼狈你就偷着乐是吧,现在都不背着人了。”
风翊生吐了吐舌头,人小鬼大出主意,
“二哥哥还是太窝囊了,照我说,天塌下来有舅父和大哥哥给你撑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敞开了来。”谢南睢丢了一个眼神过去,小破孩越说越来劲儿。
“哪个嚼舌根的人找上门,拔了他的舌头剁了他的手,一两次过后,不就都老实多了。”
谢南睢没忍住揪了揪小破孩耳朵,“从哪儿学到的这些口出狂言,怪不得年纪不大心眼挺坏,这些都是谁教的?老实说,不准耍滑头。”
“二哥哥,你扯疼我了。”
风翊生疼得吱哇乱叫,脾气上来张嘴去咬谢南睢胳膊,虽隔着衣服,那也疼呀!
两人都是娇贵主,谁都不肯服输,互相怒视都不先松手松嘴。
讨说法的父老乡亲三三两两围成堆,你倒一句苦水我添一句绿茶,场面热闹得好比元宵的花会。
谢家的少主,谢怀衣只不过,去书房看了份书信,中间耽搁了一会儿,前院就乱得不可开交。
“都别吵了,怀衣公子来了!”
嘈杂无序的前院骤然安静下来,齐刷刷跪倒一片,人与人的待遇截然不同,就连闭眼装死的拐二爷老泪纵横哆嗦了起来,
“公子,您可要给老夫做主呀!”好嘞,这下老爷子,是头也不昏眼也不花了,听着中气十足,少说能活十几二十年。
谢怀衣微弯着腰,扶起老汉。
“老伯言重,身体要紧,还是先起来再说。”
一袭月牙色银丝暗纹长袍,衬得他身姿修长,挺拔如柏,公子眉目疏朗,衣摆如流云,手中拢着一卷经书,谦和温润,清雅矜贵,当得一声世间白如玉,翩翩贵公子。
“众位乡亲,稍安勿躁,大家相聚至此,实属难得,正好家弟也在,有什么事今日一并处理,阿睢顽劣,这两年,着实给诸位乡亲添麻烦了。”
任何时候都有场面人,有人出来活络气氛。
那人摆摆手,笑容可亲,“没有没有,二公子天性洒脱,无拘无束,难得有此童心,我们陪着玩玩怎么了,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刚才讨伐的时候怎么看见这位敞亮人,谢南睢撇了撇嘴,小破孩下嘴没个轻重,衣服不得劲就在脸上咬,谢南睢最宝贵的就是他这张脸了,这还了得,见兄长出来。
他嚎着嗓子,疼出了眼泪。
指着小破孩控诉道,“哥哥再不出来,我怕是要被这些人,尤其这个白眼狼给吞了,哥哥可要为我做主。”
谢南睢恬不知耻黏了上去,故意用胳膊肘撞开周围的人,生生给自己挤出来一条道儿。
谢怀衣的沉默,震耳欲聋。
青砖黛瓦,错落有致,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芝兰玉树,遗世独立的怀衣公子,被小无赖抱住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委屈。
“哥哥,他们…他们欺负人,呜呜呜…他们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哥哥可得为我做主,不能眼皮子底下还护不住自己弟弟。”
这叫什么?这叫恶人先告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谢怀衣心如止水,面无异色。
远处高楼传来阵阵钟声,又到了一日日中。
有谢南睢在,场面总是分外热闹。
【作者题外话】:娇气包二公子天怒人怨,女主还有,还有…我也说不准啥时候出来,先看我们谢二少爷给大家卖卖惨吧!如果喜欢,评论区可以留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