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现在茶也喝了,料想你也休息的差不多。还是抓紧时间干正事吧,时间晚了,就怕到时候我们两个没有一个不遭殃。”
谢南睢自以为花冯时既然肯跟着他一块进来,必然想要和他一起共患难。
可惜了,花冯时这人心思叵测,就喜欢和谢南睢作对。
“谁说我要和一起?我来这儿不过是想过来喝喝清平镇的茶,顺道儿再尝一尝清平有名的风味辣子鸡。”花冯时掀唇一笑,上手抱臂,在谢南睢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姿态闲适扬了扬下巴。
慵懒的腔调似笑非笑说,“谢二公子,既然喝了这里的茶,不如结下这里的账。毕竟,这上好的碧螺春,花某可是仅尝了一口。”谢南睢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尴尬笑笑。其余可是被突然爬上楼台的谢南睢,一口气如喝酒那样给干了。
谢二公子那是谁?穷得叮当响,脸皮厚的确实绝无仅有,放眼整个风熵恐怕只此他一人。
他一脚迈上前,两手一挂,挂在花冯时手臂,和刚才那样夹着嗓子不同。这回他特意掐着嗓子来。
“提这些钱不钱的多见外,咱俩谁和谁,花兄你可真会找乐子,你的不就是我的,咱俩谁结账不都一个样。”说完也不怕花冯时当众翻脸,谢南睢扭头和站在一旁的店小二灿烂一笑。
“听清楚了吗?我家是我这位花兄掌事,别看这区区一顿茶钱。我要是结账可不都拿我的私房银子出来添补。”见店小二表情怪异,谢南睢继续有恃无恐。
“小哥估计不知道,别看我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事实上,兜比脸干净,刚才我家这位就是故意在诈我。这男人嘛,哪来什么多余的银子。还不是家里这位赏几个就是几个,你们这些没经历的肯定也不懂。”
谢南睢在店小二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下,神不知鬼不觉从他的腰间解下荷包。堂而皇之拿出来。
顺势抛给花冯时一个媚眼,讨好地笑。
“郎君怕是不介意我充一回体面人。”花冯时本来容貌过盛,现在更是在谢南睢有心搅弄下,变得不清不楚,只能令楼前观望的一众姑娘扼腕惋惜。
茶楼里当然不止他们二人,还有一些被花冯时容貌吸引而来的娇俏姑娘。因为谢南睢的故意作死,这一把他真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水深火热。
趁店小二转身的功夫,谢南睢凑上前调侃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我说你为什么好端端坐在这儿看风景。谁曾想到你这家伙竟然跑这儿躲清闲来了。”
谢南睢语气酸溜溜,刚才心中有多膨胀,现在就有多受挫。
和他刚刚那一幕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对花冯时围追堵截的这些姑娘财大气粗,竟然个个穿金戴银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谢南睢在风月场上什么阵仗没见过,还是头一次见光天化日之下还有姑娘对一大男人公然示爱。最重要的不是一位,是一群。
谢南睢做戏做全套,看花冯时的眼神故意不清白。
“郎君这些无端看你的姑娘围在这儿,多为何事啊?”也不等花冯时接话,谢南睢自说自演吃醋道,
“难怪我刚才找你找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在这儿看姑娘看眼花了,故意躲这儿不回去。”
打头的姑娘尤其盛气凌人,若非谢南睢心态异于常人,怕是站这儿没多久就能被她光是用眼神就能给刀死。
“你是谁?干什么非巴巴缠着这位公子不放,没看到他理都没理你。”
谢南睢当即不愿意,一手将花冯时拉至自己身后,严严实实挡起来。
嘴里不甘示弱道,“瞧姑娘这话说得,我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用这般灼灼其人的眼神看我家郎君。难道不知道物有其主,人有所夫。他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不同上京城,这里民风开放,虽然见不惯断袖,却也不会不理解。
若是单论相貌来说,谢南睢比不上花冯时这只绝无仅有的狐狸精。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模样,人看脸树看皮。再是对他不满的姑娘,自然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姑娘名叫苏湘喻,是这清平镇榜上有名的大美人。
美人峨眉紧蹙,据理力争。
“公子还是别开这种大玩笑,没看到这位花公子,从始至终一直懒得搭理你。”她身后的一堆姑娘听到这话,面色好看了许多。
苏湘喻盯着谢南睢的眼睛道,“看公子与花公子这份熟稔,想来二位也是熟人。既如此,为何要阻止他的大好姻缘。难不成我们清平镇这么多姑娘,他一个竟也看不上。”
“就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犯不着看这种大玩笑出来糊弄人。”
“公子还真以为耳畔别朵珠花,随随便便和花公子说两句暧昧话,我们就能相信你们有关系。哼,我们见过的公子哥,不说成百上千,那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
“看得上是给你们面子,公子还是别不知好歹,和我们硬着来。”
谢南睢一时被这些牙尖嘴利的姑娘震慑住,他嘴角的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干巴巴。
用胳膊肘撞了撞在一旁装死的花冯时,借两人离得位置近窃窃私语道,“哥们怎么办?她们压根不吃我这套。要不爷先溜,你一个人在这儿挺着。过了今天我再找机会来救你。”
花冯时眼神凉凉,语气更是冰冷。
“你要是敢丢我一人在这儿,信不信我一定让谢二公子知道,什么叫做有来无回。”
盛夏的天是真热,谢南睢扯开领口手背做扇,挥动两下热得额前鬓角都是汗。
他侧过脑袋,以手掩面道,“那你倒是说说,像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况且这也不怪姑娘们对你趋之若与,谁让你这家伙本来长得就招蜂引蝶。哪像爷,虽然长得一表人才,光看面相就知,绝对是个忠贞不二的主儿。”
谢南睢用余光瞥了眼二楼的距离,好心提议道,“要不,你听我口令,我们三二一从窗台这儿跳下去。”
花冯时算是比较镇定,明明穿着和谢南睢薄厚差不多的衣服,也明明是他的事儿。就他镇定得不像样。
“试过了,没用。”
眼瞅着这里的姑娘们越来越多,茶楼的掌柜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
谢南睢忽然突发奇想,“要不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学那些招赘入门的法子,抛绣球。反正这么多姑娘,你拒绝了哪个都会得罪人。我们初来乍到连这里是什么情况都没摸清楚,肯定少不了找几个当地人打听打听这里的情况。与其找那些不相熟的,还不如在这里的姑娘中间挑一个。”
见花冯时沉默,谢南睢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循循善诱道,“反正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吃不了亏。我们这种一看就是外地人的打扮,找谁打听都显得别有用心。别看这里的人民风开放,我刚才一路过来,仔细观察了下。这里的人不管是男还是女,看我的眼神中隐隐约约带着一种打量,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长得太俊,晃花了这些人的眼。直到刚才看到你,才觉得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花冯时抿着唇,听谢南睢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周围的姑娘盯着他们更是眼睛眨都不带眨。
谢南睢说得口干舌燥,半天不见这家伙搭话,他弯腰将花冯时杯中剩余的那点儿茶水,一点都不带嫌弃仰头灌下去。
“你别光沉默,同不同意倒是吱个声。”
谢南睢没等来花冯时这个别扭的家伙说话,倒是一旁含情脉脉盯着他们看的苏湘喻最先沉不住气。
“两位公子在商量什么,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伙一块参谋参谋。看你们模样也不像我们本地人,没准儿我们可以为两位公子答疑解惑。”
花冯时盯着谢南睢一饮而尽的那尊茶杯,沉吟半天,手中将跃跃欲试的谢南睢一把揽在怀中,忽而笑了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他他…他笑了。”这声发自肺腑的惊叹声,也是谢南睢所想。
美人一笑倾城,谢南睢这个肤浅的家伙果然逃不开花冯时的有意而为。
花冯时不光笑,一双深邃的眸子专心致志盯着谢南睢。
“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爷很容易把持不太住。”
花冯时声音带着蛊惑道,“谢南睢,你猜她们刚才为什么不信你演的这场独角戏?”
谢南睢这会儿还有什么理智可言,他如芒在刺如鲠在喉,艰难开口问,“为什么?”
“因为你演得实在不像那么一回事,哪有人光说话不动手。看清楚了,这样的事我只教你一次,以后得你自己来。”
谢南睢满头雾水,一时竟不知道花冯时到底想干什么?
二楼位置风景极佳,谢南睢这才发现此时的茶楼里里外外都是人。
他身后这位招蜂引蝶的家伙,一只手臂揽住自己半天都不见放手。
嘴里破天荒竟然承认了他刚才那些荒谬的言论,半真半假道,“看来是花某不善言谈的态度,令各位姑娘多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为此花某实在很抱歉。”
“公子为何这么说?”
花冯时看谢南睢的眼神顷刻变得深情款款,就差把含情脉脉直接说出来。
谢南睢头脑抓狂,一时拿不准这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与阿睢情投意合,于世道不容。一直颇为苦恼该去哪儿定居。有幸听说清平民风开放,为此跋山涉水赶来。没曾想,刚到的第一日就遇上了清平一年一度的巧女节。承蒙各位姑娘抬爱,花某实在受宠若惊。还望各位人美心善的姑娘谅解我们,”谢南睢从没被一个男子,用这种肉麻兮兮的眼神看过,他心中一阵恶寒。
怎么明知道是假的,还是有种不可言说的荒谬感。
都已经这样了,那位叫苏湘喻的姑娘始终不肯信。
“我不信,你们肯定是在诳我们。”
谢南睢真想掰开这位姑娘的脑袋瓜,看看里面是不是一根筋儿。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难不成非要我们脱了衣服,给你们当众表演一场活春宫。”
“你无耻!!”
“这就无耻了,那你是没见过更是无耻的。”
气氛凝结,花冯时倒是比谢南睢淡然许多,这家伙自打认识以来,一直都是这张处事不惊的死人脸。好不容易有点表情,谁知吝啬的可怜,不过须臾就收回了他嘴角那抹笑。
他拦住谢南睢对众姑娘说,“刚才主要怕脏了各位姑娘眼,既然大家执意如此,花某自然也没什么可顾虑。”
他没顾虑,谢南睢倒是顾虑的挺多。
“你要干什么?”
“别说话,闭上眼。”
谢南睢张大嘴满脸惊讶,不知这家伙究竟要怎样。
结果他不肯闭眼,花冯时手动帮他盖住双眼。
在众人难以置信眼神下,猝不及防给了谢南睢嘴角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
谢南睢尤其更甚,他心中飞过一万匹扬长而去的骏马,最终汇成一句话。
“草!你丫玩真的。”
不过这会儿自然没人听得到谢南睢这句惊叹,就在他满嘴脏话没处发泄,茶楼里汇集的那些姑娘片刻看不见人影。
谢南睢看去,远处只有一脸凶煞的店掌柜,用一种吃人的眼睛盯着他们瞧。
再然后,两位相貌卓然的公子,被店小二一把破扫帚当街赶出来。
“真晦气,我们清平就没见过二位这样不知廉耻的人。那些姑娘真是瞎了眼,你们有这癖好,为什么不找处没人的地儿待着去。”
接下来,谢南睢真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有那句至理名言,多行不义必自毙。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二人一时竟成了风口浪尖。不管是找处饭馆吃饭,还是找处客栈歇脚。
偌大的清平镇,竟无一家敢收留他俩。
谢南睢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叫,嘴里控制不住埋怨道。
“喂,你说你到底咋想的。即便爷再混不吝,怕也做不出像你这样惊世骇举的大动作。我们是男人,如假包换的大男人,你见过哪对好这口的人有个好下场。”
花冯时盯着谢南睢因为暴力擦拭,红肿的双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开口道,
“不是你先想出的权宜之计,我只是按照你刚才那场戏接着往下演。”
“再说,你都能不避嫌喝我剩下的半杯茶。我不过亲你一口,你至于反应这么大。”
谢南睢悲愤的用脑袋撞墙,一撞一声大动静。
“那能一样吗?你!我!我们以后还要娶妻生子,你难道不觉得心里有些膈应吗?你要是个姑娘也就算了,没所谓亲这一口。可你虽然长得好看,但确确实实是个大男人。你这样做,还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爷有心理障碍,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谢南睢很少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候,没成想今天会折到花冯时手里。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谢南睢也有被人非礼的这一天,要是被他家老头儿知道,谢南睢已经预想到,自己前路坎坷。
好在这里是十六年前的清平镇,只要他俩谁都不说,这件事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喂,你怎么撇下我一个人走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魏家?”
“谁和你说好了,谢南睢你别太自恋,既然你不高兴和我在一块,那你去你的魏家,别拉着我。”
再看不出来花冯时生气,谢南睢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智障。
“哎呦,你怎么比个姑娘家还难说话,我不过说了你两句。男子汉心胸多少要宽广些,我承认我刚才态度不好,不过那是对事不对人,你怎么还真这么较真啊。”
花冯时头也不回往前走,谢南睢苦巴巴跟在身后低声下气劝。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刚才不对,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这个碎嘴子一般计较。咱俩还是最开始的好兄弟。”
明明谢南睢才是那个吃亏人,怎么搞得他好像犯了多大错。
清平繁华,别看大小只是一个镇。
因为坐落在祁山脚下,这里汇集了太多能人修士。最夸张的是,谢南睢还在这里看到了十六年的谢峥嵘。真是父子亲情,他刚嘴里念叨着谢老头儿。
他家老头儿就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谢南睢挤眉弄眼生怕谢峥嵘认出他。花冯时在一旁阴阳怪气说,“别捂了,他即使看见了你也认不出你是谁?”
这话说得倒也是,十六年前,谢南睢这会儿指不定还在他娘肚子里。要么就是还在投胎的路上。
不过令他想不到的是,正值当年的谢峥嵘和后来动不动吹胡子瞪眼的谢老头儿大为不同,这会儿看他虽年轻,却面容沧桑了很多。
好像经历了一场大变故,谢南睢在心中盘算时间,这会儿大差不差应该就是祖父离世的那日子。
谢峥嵘身穿一身素衣身带孝,令谢南睢委实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会儿他会人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