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还在沾沾自喜,搞不好自己还会舍生取义,下一秒廿白识整个人都快炸了。
“姑…姑娘,结界…破…破了?!”
桑九孤身而立,轻启薄唇。
“我又没瞎,看得到。”
廿白识上前两步,张望着眼,
“可以呀!想不到这位谢二公子还有这等大能耐,后山的结界可是婆婆早年专设,这会儿除了您,怕是没几个人破解的开,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结界破了,廿白识第一时间不是担心,反倒对谢南睢提起了点兴趣,一脸的兴致勃勃。
桑九神色平静,眸中似有华光闪过,不带任何情绪问,
“你觉得这是好事?”
廿白识没注意到,还在四下探头,喜不自禁应着话。
“当然是好事,婆婆说世间只有姑娘的有缘人能破了这道结界,想不到我们还未入世,就先遇到了有缘人。”
桑九微垂着侧脸,冷眸眯起,眼中锋芒隐现。
“我看未必,谁分得清是缘还是祸?他既然结界都破得开,之前肯定扮猪吃老虎。。罢了,该来的总会来。廿白识,别傻站着了,你难道不担心,你那个傻哥哥现在在干嘛,还在这里瞎蹦跶,去晚了等着给廿白叙那个呆子收尸吧。”
廿白识一拍脑门,怎么他这脑袋现在时灵时不灵呢,
“哎呀我就说,怎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原来又是这个呆子没往这边传消息。……那姑娘呢?不跟我一块去看看。”
桑九薄唇勾起笑意,笑意不达眼底。“我去会会这个有缘人,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轻易放他走,今晚我还用得着这位小公子。”
廿白识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自家姑娘忽然笑得这般诡异,凉嗖嗖的吓死个人。
后山结界像块镜子,镜里镜外隔绝两个世界。
谢南睢轻声念动口诀,“苍穹犹在,万法归空,破!”
原本那层若有似无的镜面结界,缓缓朝两边流动,谢南睢试探伸出了一只脚,再一眼,他从一片虚无中腾空走了出来。
谢南睢雄赳赳气昂昂阔步走出来,嘴里若无其事嚷嚷着,
“也不过如此嘛?小爷还以为能有多厉害。”
桑九惊异于谢南睢的聪颖,早先看不出这位吊儿郎当怂兮兮的少年,竟然会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桑九曾在先辈的传记中看到,每位天女一生中,都有一位视为己任的命定君主,她们是生来注定牵绊,上一任天女惨死之后,风熵数十年无人庇佑。
没人告诉桑九,这该如何分辩。
天女一任一主,桑九的临世,代表着君王权势的更迭,说明新的君主已经出现。
可桑九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位放荡不羁的小公子,他周身祥和,眉眼通透,没有一点君王之相,凡是君主之人,不管人在何时,身处何地,又年岁几何,他的眉眼中都有有一种对这天下的势在必得。
奇怪的是,谢南睢没有。
还是说,现在没到时候。
桑九跟在谢南睢身后,看他走一会儿停一会儿,没事蹲下来和丛林中的野花野草叙叙旧,偶尔抬头与那树梢中的鸟雀寒暄两句,行为举止看起来像个神经病。
桑九闲暇时看过很多种书,古籍中记载,这世间有一种人,他们生来不受世俗约束,不受规矩限制,通五灵之识,游走在红尘,却又心无杂念活得通透。
书中管这种人叫做闲云野鹤,世外游人。
桑九上一秒这么想着,下一秒谢南睢总会打破这种认知。
谢二公子晃晃悠悠走着走着,脚下跌了一跤,一不小心往嘴里吃了一口碎渣叶子,呸呸呸吐了两口,舌尖还有种草涩味,草丛中有只呆头呆脑的松鼠,惊讶问他。
“你不是说你在逃命,为什么看起来悠哉悠哉?”
“唉,你不懂。”
谢南睢趴在草丛中,鼓起腮帮子吹了一口蒲公英,毛毛絮絮的蒲公英扑簌簌往外飞,明明顺着风吹,下一秒它们又飘了回来,糊了谢南睢满脸的毛絮子。
紧接着,丛林中的蒲公英迎风飞扬,漫天飞得洋洋洒洒,眯得谢南睢睁不开眼,他伸出手,毛絮落在他掌心,转瞬又被风吹走。
谢南睢俊生生的脸颊上,露出星星点点的红斑点,还没来得及说,我们谢二公子,身娇体弱对这些杨柳毛絮天生过敏。
沂蒙的前山,满眼绿意,鸟语花香,从那人来了开始,路边的草也不摆了,花也在哆嗦,更夸张的是,原本悠然自得的小动物,一个个缩紧了脖子将自己藏得严实,就连刚才和谢南睢打招呼的小松鼠,早已钻得不知去向。
“既然来都来了,干嘛还要躲躲藏藏?爷又不是看不到姑娘。”
早在桑九追上来之际,谢南睢就放弃了挣扎。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他真的认清这里是哪儿,这里真的是沂蒙。
若是他没有猜错,后面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姑娘,应该就是那个世人口中所说的新任天女。
谢南睢头疼,疼得都快要炸了。
“你说你们找谁不好,干嘛找我,爷就是一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上京人人都骂爷是个纨绔。姑娘知道什么叫纨绔吗,爷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
桑九从虚无中现身,腰如束素,绰约多姿。
谢南睢看着桑九的眼神有些闪躲,他窝在石头后面,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姑娘一身素白,漆黑的眸,紧紧盯着自己,红唇乌发,漂亮的惊人,但因为有一双平静淡漠的眼睛,谢南睢根本不敢盯着她看。
谢南睢一动不动,桑九过来时,他略微惊慌移开眼神。听见她说,
“跟我回去。”
谢南睢不依,他抬眸道,“爷出都出来了,还回什么回?既知道你是谁,自然不跟你们这些避世之人多计较,可你们也不能欺人太甚,让我一将军府的小公子在后山给你当田夫种地,这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也太看不起人了。”
桑九闻声近距离看他,旁若无闻自顾自说。
“你既破了我这道结界,自然不能轻易放你回去,更何况我昨晚放过了你,你今晚还有的用。”
谢南睢大怒,少年眼里生起熊熊怒火。
“女流氓,想不到我风熵的命定天女,竟然是一个强抢民男的女流氓,你真是亵渎了这个称呼。”
桑九淡了眼神,“聒噪!”
谢南睢原地跳脚,“来人啊,快来人呐,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就没人管管这位女魔头?!……”
这种聒噪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谢南睢就发现自己哑了嗓子,根本说不出话。
花瓣落在少年发间,他看桑九的眼神尤为炙热,更多夹藏着一些怒火,衬得他眉眼极为生动。
桑九黑眸乌发,安静垂下目光,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腕。
“跟我回去。”还是这句话,谢南睢特别神气转过头,没有搭理。
接下来,藏在山间丛林中凡是长了眼睛的精怪,眼睁睁看着那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被他们避之不及的冷面女魔头,一根绳拽回了结界中,那道入水的镜面结界重新恢复如旧。
一切好似从未发生。
桑九抿紧了唇,掩盖住眸中情绪。
心中却不似面上这份淡然,
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痞子少年,竟然是她的有缘人。
婆婆曾说,有缘人的出现,就是她桑九真正的历劫之时。
谢南睢眼睛顿住,他一抬头,就看见姑娘冷着脸,看他的眼神好似要吃人。
他皱了皱眉,张了张嘴又想起自己说不出话,恼怒用手指了指自己嘴巴,示意将他解开禁言。
桑九漠不关心转开身,一个响指过去,连人带绳一起丢在了泥洼里。
谢南睢跳着脚咋咋呼呼,“脏死了,你丢也丢块干净地方,弄脏了爷的衣服拿谁的换。”
桑九轻飘飘看了他眼,谢南睢心有余悸闭住了嘴。
后又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作祟他问桑九,“你这是做什么?”谢南睢见此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谁没事扛着一把锄头刨坑挖洞。
桑九轻描淡写的说,“挖坑埋人。”
谢南睢没了脸笑不出来。
“呵呵呵,挖坑埋我呢吗,不用这么费劲。你要是看不惯我,爷长腿,知道从哪个方向回。”
桑九打量他许久,从张扬的红发带看到后脚跟,微微皱起了眉,问“你怎么长得这么长?”
长?应该是高才对。
谢南睢看她用眼睛丈量了下自己身高,又从一破口袋里甩出一把铁锹,他瞪得眼睛都要看直了。
“姑娘,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你要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没准我还懂那么一点鸡毛蒜皮,没道理大白天扛着一把锄头费这个苦功夫。”
桑九没理他喋喋不休的吧嗒嘴,心满意足挖出一条足高七尺的通天隧道。
看这坡度,搞不好谢南睢得斜躺进去,闭上眼就可以安息。
他给自己争取道,“姑娘埋就埋,怎么也不知道找块稍微干净点儿的地儿,这块泥洼地里都快能养王八了,………埋爷是不是有点过于委屈。。。”
桑九冷声,“公子身手了得,是我们先前看走了眼,不是有那么句话说嘛,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干脆弃了。省得公子回去,迟早有一天带人找上山头。”
谢南睢干笑,
“怎么会?爷怎么可能是那么小肚鸡肠般的男人,爷大气,说不计较自然就不计较。”
桑九拍了拍手中的土,给了谢南睢一个大发慈悲的眼神。
“那好,两条路,你自己选。”
谢南睢问,“什么?”
桑九丢下锄头,蹲下身和谢南睢面对面,一本正经很是认真,认真到谢南睢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桑九说,
“第一条,就是你得配合我解毒,我体内冰魄发作,需要一名男子的元阳压住这份躁动,公子可愿?”
谢南睢吞了吞口水,艰难道,
“爷选第二条。”
桑九笑出声,顾自站起身,赏给谢南睢一声真心实意的笑。
“挺好,这块洼地原本是块睡莲池,不知怎么枯萎了,干涸成了这模样……既然公子选了第二条路,那就在这儿好生待着,别浪费您这份枯木逢春的好本事,等到这里什么时候莲花满池,绿水秋波……我们什么时候放公子回去。”
【作者题外话】:又熬过了一天,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