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众人神色各异，唯有顾锦面色如常道：“我自然是知道妹妹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刚回府时，姨娘便教导我，说话做事要谨言慎行，虽说你我姐妹二人不必如此客套，可有些话妹妹既然说出口了，就应该明白，它究竟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了。”
柳清玥脸色有几分难看，她没想到顾锦竟然这么不给顾子轻面子，拐着弯的点明她的意思，还用自己说过的话来教训她的女儿，简直可恶！
不过她是做惯了表面功夫的，当即便笑道：“阿锦说的是，你妹妹年纪还小，说话有些欠考虑，母亲会好好教她的。”
说完，她又指着穆夫人旁边的少女道：“这是你二叔的女儿，子初，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你回来的时候见过，不过那时她还是个小丫头，如今这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堂妹顾子初今年刚满十岁，也是被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的，与她这位大姐姐的关系并不亲近，自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欢迎的表现。
不过她比顾子轻聪明，知道做出一副天真的表情来彰显自己的无知，然而说出的话却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大姐姐在庄子上养病多年，这次回来又要在府中待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过病气给我们？”
话音刚落，屋内人的脸色微变，有看好戏的，有事不关己的，也有发怒的。
顾朝淮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声音清冷：“你大姐姐身子好许多了，不然轻易回来不得，毕竟这府中乌烟瘴气的，还怕扰了她休养。”
“再说了……”他看了顾子初一眼，说道：“你的院子离你大姐姐的院子远得很，就算她要过病气，也过不到你身上去，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了。”
听他如此维护顾锦，顾子初满是愤懑，她瞪了顾锦一眼，却被自己哥哥冷淡的眼神给吓的低下了头。
穆若清见自己女儿吃瘪，连忙打着圆场道：“阿锦别介意，子初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直来直往的，其实她没有坏心的，方才那句话也是无心之失。”
看在顾朝淮的面子上，顾锦自然不会轻易给顾子初难堪，毕竟在她眼中，顾子初还没有那个资格让她为其神伤。
“二婶用不着解释，四妹妹毕竟还是个孩子，我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顾锦微微笑道。
“这就好了，一家人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柳清玥笑说，又指着对面始终未发一言的青衣少女道：“这是你三妹妹，子缨，你五妹妹子意今年年岁小，周姨娘正带着呢，不方便过来，朝淮你见过了，我就不多说了，你大哥如今在豫州办事，还未回来，最近藏书阁那边有一批新的典籍需要编册，你二叔抽不开身，等他们回来了，母亲再好好跟你说说。”
顾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时，许久没说话的顾曌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顾锦一愣，随即回答：“回父亲的话，已经好许多了。”
“既然好了，就回府吧，庄子上也不见得会安生。”顾曌淡淡说道。
这话便是告诉她日后不必再回去了，顾锦垂眸，遮住眼中的讽刺，若是他能早点说出这句话，或许今日再见，就不会是这样的境地。
况且他五年未曾软过半分态度，如今倒是十分爽快，只怕不是真心所想，而是因为威胁回来了而不得不妥协吧？
顾锦如此想着，面上神色却为变半分，恭敬的点点头道：“女儿知道了。”
屋内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所谓，毕竟顾锦回来还是不回来，都说明不了什么，而柳清玥和顾子轻两人，面色倒不是那么好看了。
不过也没人在乎她们是如何想，顾朝淮甚是高兴道：“这下便好了，那庄子上不见得比府里好，况且如今锦妹妹也快到及笄之年，教习先生都未请过，府中几位妹妹都在国子监学习，不如让锦妹妹一同去吧？”
这话顾朝淮是一早就想说的，府中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在国子监学习，而顾锦身为顾谢两家的掌上明珠，却连四书五经都未读过，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以往她在庄子上也就罢了，如今回来了，这事儿自然就不能落下了。
顾朝淮话音刚落，柳清玥便干笑道：“阿锦这才刚回来，就讨论国子监的事，是不是太早了？”
“再说，国子监的课业十分繁重，阿锦这么多年都未习过，这突然过去，怕是会觉得晦涩难懂，容易被先生苛责。”
柳清玥自然是不想让顾锦进入国子监的，毕竟能进去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她可不想顾锦机会接触这些人，虽然她并不觉得顾锦会搅出什么风浪，可是能将危险彻底扼杀再摇篮中，也不愧为一种手段。
她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了，顾锦会拒绝此事，再不济会再考虑考虑，却不料对方放下茶杯，抿唇一笑：“多谢姨娘替我着想，只是二哥说的对，我也快到及笄之年了，若是连书也没曾读过，传出去岂不是被人耻笑，我丢了脸倒是没什么，若是丢了尚书府的颜面，那可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说完，她不顾柳清玥强颜欢笑的脸色，看着一脸淡漠的顾曌问：“父亲，您觉得呢？”
顾曌显得很平淡，似乎根本没将此事听在耳中，他没有过多思考，低头喝了口茶便道：“明日让朝淮带你去国子监报道，茶颜五年前就跟我说了，想要亲自教你，你明日去见见他，看他还愿不愿意教导你。”
茶颜先生……
顾锦一愣，心底叹了口气，茶颜先生是她母亲的至交好友，从小便特别关照她，不过他跟顾曌的关系很差，差到每次一见面，他都非要冷嘲热讽几句，偏偏顾曌为人冷淡，从不搭理他，每次茶颜骂的最欢，到最后气的反而是自己。
她与先生也有五年未见了，不知再见，会是何等场面？
不过前世她没做成茶颜的学生，今生若是有缘……倒是可以全了这个心愿。
顾锦思绪飘飞，眸子也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