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殷府出府没多久之后,岑东溱就带着蔷薇也出了殷府。
这段日子她又研制出几种新的药粉,她打算亲自去回春堂看看,顺便跟苏鹤然商量一下关于数量和买主的限制。
当初决定出售药粉主要也是为了钱,虽然岑东溱名下的庄子的收入足够她衣食无忧地过完这辈子,但是钱嘛,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能用钱买到的东西,有时候反而不值钱。
进了回春堂,立马有位少年迎了上来,低声道:“主子这边请。”
岑东溱跟在少年身后从一个隐蔽的地方上了楼,这楼上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宾的。
上了楼,少年将她引到专门留给她的专属房间,给她奉了茶,道:“属下这就去叫苏掌柜过来。”
这少年是跟秦一同属一批的,他对于识人更为擅长,回春堂建立之后就一直跟着苏鹤然做事。
岑东溱点点头,“若是他有事在忙就不必立刻过来了,等忙完再过来也是一样的,我并无急事。”
少年应了一声,推门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苏鹤然就伴随着他温润的嗓音推门而入,“主子今日怎么来了?”
一段时间未见,苏鹤然似乎更加成熟稳重了些。明明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却莫名让人信服。
岑东溱放下手中的茶杯,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不欢迎我?”
苏鹤然笑笑,“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整个回春堂都是主子的,属下怎么敢不欢迎您?属下可还怕被主子赶出去的。”
两人调侃一番之后,岑东溱开门见山道:“我想停止出售回春堂里的所有药粉。”
苏鹤然眼中一闪而过一丝讶异,“属下可以问问原因吗?”
“药粉不以钱的价值衡量出售,但与更深的价值挂钩。”岑东溱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有时候,钱买不到的东西反而更为珍贵。十六年前那件事情,如今调查起来难上加难,你哥这段时间也很辛苦,但是仍一无所获。”
“出入回春堂的客人都不是简单之人,兴许有知晓当年事情的人也不一定。但等闲事物肯定无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说出当年那件事,不过若是有人急需一样东西呢?”
苏鹤然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以及明白岑东溱的意思了。
“说来,近段时间属下无意间接触到一个人,听说了十年前的一桩事。”苏鹤然神情严肃了几分。
“何人?”
“是皇后亲哥的一个部下。”苏鹤然眉头轻轻皱了皱,“他那日来买药,执意要赊账,我们这是不能赊账的,我跟他说明之后,他不依不饶,竟抢了药就要走,我怕引来外面的路人注意,就让人暗中跟着他,结果发现他的身份并不简单。”
“皇后的亲哥?”岑东溱心里咯噔一下。
那岂不是殷桉的亲舅舅?
十年前皇后葬身火海之后,宋敛淌一直顶着众臣的压力没有立新的皇后。
苏鹤然点头,“皇后的亲哥当年也是一名大将军,因骁勇善战,被先皇封为护国将军,但巧的是,在皇后葬身火海不久之后,护国将军就死在了战场上。”
“更巧的是,这场战役跟十六年前那场战役一样,只是一场不起眼的小战役。护国将军平生经历过多场险恶的战役,连受伤都很少,这一次却丢了性命。”
岑东溱面上不显,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十六年前跟十年前这两件相似度极高的事件背后,是否有什么联系?
“当时流传的版本是,护国将军在战场上知道了亲妹妹的死讯,悲痛过度,才在战场上失手丢了性命。”
岑东溱深吸一口气,沉默半晌,才开口:“那人现在在何处?”
“在城南的一个破庙中。”
“具体身份可查清了?”
“已经查清,他是护国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副将谭庆山,同样“死”在了战场上,销声匿迹十年,是近段日子才出现在都城里的。”
岑东溱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他抢走的是什么药?”
“万蛇汁。”
岑东溱皱眉,心里有一根线隐隐将这几桩事情串联在了一起,但一时之间却无法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
万蛇汁是一种极其歹毒的药物,这药一旦沾上活物的身体,就会引来万种毒蛇,将那活物吞噬殆尽。
这药她也是因那次龙虎山一事才有的灵感,因为这药确实太过阴毒,她只研制了一小瓶。
没想到谭庆山抢走的药居然是这个,他想做什么?
岑东溱暂时也理不清思绪,深吸一口气,道:“多派几人暗中盯着他,但是要注意绝对不能被他发现,更要小心不要沾上他手里的药。”
虽然这人费尽心思才抢走的药是不会轻易用在不相干的旁人身上的,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
苏鹤然慎重地点点头,“属下明白。”
万蛇汁的恐怖单只听这名字他便明白了。
“对了。”岑东溱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从荷包里拿出苏鹤安的木坠子,“这是你哥的木坠子,你身上可有跟它类似的东西?”
这些日子她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拿着苏鹤安的木坠子和顾和年留下来的木匣子研究,尤其是上次彭定科问她要木匣子之后,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木匣子的秘密必然与十六年前的事情或者兵符有关。
既然苏鹤安身上有一块,那么说不定苏鹤然身上也有一块呢。
不过这种可能也并不大,若是苏鹤然身上也有的话,苏鹤安定然早就跟她说了。
苏鹤然见到她手上的木坠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半晌才开口,“我身上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虽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岑东溱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她抿了口茶,才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该回了。”
苏鹤然点点头,两人一同出了房间,往楼下走去。
两人下楼的时候,楼下一个身影迅速转身,佯装在看陈列出来的药瓶。
等岑东溱出了门之后不久,那身影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但是没走几步,眼尖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脚下步子一顿,往另一个方向拐了去。
无人注意到,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殷桉回到竹园的时候,竹园的主屋大门紧闭。
他一愣,快走几步推开门,见屋内空无一人。
“溱儿?”他试探着唤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殷桉心中一慌,忙出了屋子,往院子里走去,“安封?”
自从那次岑东溱出事之后,安封就被他留在了竹园中,一直暗中跟在岑东溱身边。
没人回应。
殷桉松了一口气,安封不在,说明他跟着岑东溱出去了。有一个安封跟着,岑东溱身边还有个身手不凡的秦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他这样想着,心中却仍觉得有些不安。
想来是前几次的事故让他心里有了阴影。
殷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出了竹园,径直往府门口走去。
管家正在院子里给几个下人安排事情,见了殷桉,几人忙朝他行礼,“大人。”
殷桉挥挥手,示意其余几人下去。
“今日溱儿可是出府了?”他出口得急,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改口,好在岑东溱如今身份的名字里的“沁”与“溱”的读音差别不大,管家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回大人,程姑娘出去了有一个时辰了。”
“她可有说要去哪里?”
管家摇摇头,“并未听程姑娘说起。”
殷桉皱眉,正要往殷府外去,管家突然叫住他,“大人。”
“何事?”殷桉急着出门去找岑东溱,头也没回地问道。
管家见状识趣地边跟上去边快速将事情说出,“今日京城中最有名的媒婆递来了拜帖,说是想……”
他话未说完,殷桉猛地停下身形,皱眉望着他,似乎有些不悦。
管家住了嘴,斟酌着问道:“是否还是如以往一样回绝?”
“自然是回绝。”殷桉抬腿,大步流星地出了殷府。
好家伙,真是说什么什么到。
他前几日还唬溱儿说殷府的门要被媒婆踏破了,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殷桉深吸一口气,左右望了一眼,往岑东溱常去的主街道上走去。
明明知道她身边跟着安封和秦一,这两人的功夫都不比他弱,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慌慌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路上许多行人生怕淋了雨,此时正匆匆往家里赶去,大街上的人比往常要少了许多。
殷桉逆着人流,去岑东溱喜欢去买吃食的几家店铺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心中不由得更慌了。
眼看乌云几乎笼罩了大半的天空,那颜色乌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殷桉在大街上站了一会儿,心里寻思着这会儿要下雨了,岑东溱兴许已经回殷府了也说不定,又连忙抬腿往殷府走。
快走到殷府的时候,路过一个巷口,殷桉似乎依稀听到了岑东溱说话的声音。
他连忙转头,居然真的一眼瞧见了岑东溱。
岑东溱正背对着他站在巷子里,低声与一个高大的男子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