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大,殷桉凝神去听,恰好听见一句,“你让她把以前的事忘了吧,我回不去 了。”
殷桉脚步一顿,眼神顿时幽暗了起来。
蔷薇本是站在巷子口为自家主子把着风的,徒然见到殷桉,下意识地要向他行礼。
因着岑东溱的真实身份敏感,蔷薇又是她的贴身侍女,每次出府,她也是要乔装一番的。
殷桉起初并没有认出蔷薇来,他余光瞥见有人往他这边来,他下意识一个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
蔷薇被这眼神吓住,无措地站在原地。
殷桉此时也认出这是乔装之后的蔷薇,又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岑东溱跟那面对着他站着的高大男子。
但那男子低着头,此时乌云压下来,巷子里的光线又暗,殷桉并未看清他的脸。
男子低声道:“你是知道她的,她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岑东溱默了默,又道:“我如今的身份,只会给她招来祸事。”
男子也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当面跟她说清楚。”
岑东溱叹了口气,低着头似是在沉思,“过段时间吧,等我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好。”
男子点头,低低地与岑东溱说了句什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出了巷子。
殷桉眉头紧皱,盯着那男子的背影,克制住想跟上去一探究竟的心。
男子离开之后,岑东溱转身,也没看清巷子口站的人,低声对蔷薇道:“我们回去吧,看起来像是要下大雨了。”
蔷薇还没来得及出声,殷桉就一个大跨步,将岑东溱扛起丢上了肩膀,大步朝殷府走去。
岑东溱一惊,下意识地挣扎,直到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才慢慢停下手,迟疑地问道:“殷桉?”
殷桉没说话,只是轻哼一声,转头瞥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控诉。
岑东溱:“……”这家伙又抽什么风了?
还没等岑东溱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殷桉就扛着她大步进了殷府。
还好此时天色更加阴沉了,附近几乎没有人。
进了殷府,岑东溱迎面对上管家惊讶的眼神。殷桉像是没看见一样,脚下的速度半分都未慢下来,扛着岑东溱径直往竹园去。
岑东溱脸皮薄,正好低下头,错开管家的视线,认命般在管家惊讶的眼神中被扛着进了竹园。
可怜了蔷薇小短腿,拎着裙摆小跑着跟在后面,但还是慢了一步被殷桉关在了屋子外面。
蔷薇喘着粗气在门外停下脚步,轻声叹了口气,守在外面。
殷桉扛着岑东溱进了屋子,绕过屏风,一把把她扔在了床上。
说是仍,其实也就是放。
只不过这放的力度大了点。
但好在蔷薇给岑东溱的床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垫子,上面的席子也是极软的那种。
岑东溱摸不清殷桉在想什么,顿了下,委屈地瘪嘴,决定先发制人,控诉道:“你干嘛?你弄疼我了。”
这语气娇软得连岑东溱都忍不住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一秒钟。
殷桉倒是一愣,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他站在原地默了默,才在床上坐下,哑着嗓子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岑东溱正要说话,他又道:“你嘴里的那个他又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说你回不去了?他为什么没法忘记你?你是不是也忘不了他?”
殷桉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越问越觉得自己委屈,到最后,不知何故居然带上了鼻音。
岑东溱惊了,下意识地凑近去看他,见殷桉低着头,好看的脸蛋上竟印着小孩般的委屈,不由得愣住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殷小孩桉更委屈了,嘴唇一张,又要说话了。
岑东溱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堵上他这张嘴!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你……”殷桉刚说了一个字,岑东溱就忙倾身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两片柔软的嘴唇贴在一起,彻底地将殷桉嘴里还没说完的话给堵住了。
殷桉愣住了,很快反客为主,伸手揽过岑东溱,加深了这个吻。
停下之时,两人都有些气喘。
但殷桉显然并没有因为这个吻忘记之前的事情,他不依不饶地继续问:“刚刚那人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哼,居然还用上了美人计,事情很严重!
岑东溱:“……”
她刚刚不是正要说来着,是谁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回她学聪明了,在殷桉没有开口之前快速道:“刚刚那人是陈如阳啊,你认识的,就是工部尚书的嫡子,也是陈如金的嫡亲哥哥。”
“陈如阳?”殷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他来找你做什么?”
瞧瞧他们先前的对话,什么忘不了回不去,这不是明摆着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么?
岑东溱无奈地叹口气,“你还记得先前花灯节的时候在街上碰到陈如金那回事吗?她还是觉得我就是岑东溱。”这话说完,她突然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她本来就是她啊,难道还是别的人?
“我今日有事出门,回来的时候被陈如阳在巷子口堵住了,他说陈如金那天回去之后生了大病,死活闹着要见我,他不得已才来找我。”
“但是我如今的身份一旦暴露,对他们也是不利的,我起初不愿意承认,但是陈如阳见了我之后笃定我就是岑东溱。”
殷桉不悦地打断她,“他凭什么笃定?”
岑东溱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我说话的小习惯暴露了自己吧。”
陈如阳是个细心的人,能注意到这些并不奇怪。
殷桉有些吃味,“他怎么知道你说话的小习惯?”
岑东溱有些好笑,总算是意识到殷桉的不对劲了,她顿了顿,打趣道:“殷大人不会是吃醋了吧?”
谁知殷桉竟大方地承认了,还一脸理直气壮,“没错,我就是吃醋了。”
他这样直接,岑东溱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还记得我前几日跟你说什么?”殷桉却突然转开了话题。
岑东溱一愣,他前几日说过那么多话,她哪记得是哪一句?
“不记得了。”
殷桉哼了一声,突然一脸的傲娇,“我前几日说过些日子媒婆就要踏破殷府的门槛了,今日果真有媒婆递了帖子过来。”
岑东溱淡淡地抬眼看他,“哦?那殷大人可有看上的?”
殷桉心里一咯噔,几乎是立马就意识到岑东溱生气了。
她每次生气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淡淡的语气跟他说话。
“咳……”殷桉忙伸手抱过岑东溱,放柔了嗓音道:“当然有啦。”
岑东溱淡淡抬眼。
殷桉忙道:“可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岑东溱挑眉,并不买账,“我可没叫媒婆上门。”
殷桉心中懊恼,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些媒婆的拜帖我都让管家拒了。”殷桉一边小心翼翼地瞅着岑东溱的神色一边解释道。
“哦。”岑东溱伸手拂开他的爪子,起身往屏风后面走去,“你出去吧,我有些乏了。”
殷桉连忙跟上去,不要脸地凑到岑东溱眼前,“哪里乏了啊?我帮你捏捏?”
岑东溱回头瞥他一眼,无语地撇嘴,“殷大人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你出去吧。”没等殷桉回话,岑东溱又道:“我是真的有事。”
殷桉动了动嘴唇,见岑东溱脸上的疲态十分明显,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而后出了屋子。
他一出屋子就撞见蔷薇紧张的眼神,见他出来,蔷薇好似松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个笑来。
殷桉脚步一顿,心头闪过一丝不悦。
他从屋子里出来这小丫鬟就这么快乐?
真不愧是她的丫鬟,一个比一个没良心!
殷桉想着,大步离开了竹园。
回到松园之后,殷桉越想越觉得不得劲。
他明明不是去兴师问罪的吗?怎么不仅没问到什么话,还被赶了出来?
想了想,殷桉扬声喊来了安临,“你去把安封叫过来。”
安封来得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安封就出现在了松园,安静地垂手而立,恭敬道:“主子,您叫我?”
“嗯。”殷桉抬头看了他一眼,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溱儿今日去了何处?”
为什么她回来之后会心事重重?
他刚刚痛快地离开,也是看出了岑东溱眼中有心事,这才没继续待下去。
两人确定彼此的心意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几乎一直是这样。只要一方不说,另一方就不会过多询问。他们都有自己的秘密。
以前殷桉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挺好的,可今日却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安封垂头,眼底闪过一丝漠然,“回春堂。”
岑东溱是回春堂背后的主人这件事情已经不算是秘密了,殷桉早就知道了,他当初知道也是因为安封无意间查到这事告诉的他。
他知道,但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
殷桉沉默地挥手道:“你下去吧。”
安封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从回春堂出来之后不久,一个男子也随之出来了,属下瞧着那男子眼熟,让人跟了过去,结果发现那男子的身份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