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桉猛地起身,朝着岑东溱的方向走了几步,一下子逼近到她面前。
这院子里的小厨房并不大,殷桉又身形高大,一进来就显得这屋子狭小无比,眼下他欺身过来,岑东溱有种被逼到小角落的错觉。
唇上猛地被啄了一口。
她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看着一脸怒气的殷桉,不知道他在生哪门子的气。
殷桉带着怒气的吻还有些湿湿的,黏在岑东溱唇上,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她下意识地背着手擦了擦唇。
这个举动却彻底惹怒了殷桉,殷桉瞳孔一缩,突然伸出长臂将她整个人拉向他怀里,又狠狠地在岑东溱唇上啄了一口,离开的时候,还故意撮了一下,撮得岑东溱唇上全是湿漉漉的口水。
岑东溱:“……”
她瞪大眼一脸困惑地望着近在眼前的脸,全然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唇上湿漉漉的,又难受得紧。
她还想伸手去擦,手却被殷桉紧紧地抓住了。
耳边传来“咕噜咕噜”冒泡泡的声音,岑东溱恍惚地转头一看,见砂锅的盖子被热气顶得乱动,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伸手去推殷桉的胸膛,惊叫道:“水晶肘子熟了!”
殷桉这才松开她,见她伸手就要去碰那砂锅,脸色一沉,立马拉住她,严厉地瞪她一眼,“别动!”
岑东溱眨眨眼,终于意识到殷桉的态度不对劲了。
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她有些不高兴地抿紧了唇,眼睁睁看着殷桉从一旁拿了块湿锦帕盖在砂锅耳朵两旁,将砂锅从灶台上端了出来。
她这才明白殷桉刚刚为何让她不要动。
没想到这家伙一贯被人伺候惯了的,居然还会注意这些小细节。
刚刚的不高兴顿时消散,岑东溱轻咳了一声,乖巧地跟在殷桉身后出了小厨房。
除了水晶肘子,岑东溱还让人准备了一些小菜。
也不知是苏鹤安吩咐的,还是小丫鬟们自己识趣,他们刚出了小厨房,就见准备的其他菜早就已经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的木桌上摆好了。
岑东溱酷爱在树下用膳,即使如今已经深秋,她也还是喜欢在室外用膳。
都城的深秋,倒并不十分寒冷。
见殷桉跟岑东溱出来,丫鬟们十分识趣,摆好碗筷等物件,就离开了院子,去院子外面候着了。
这两位主子用膳时不喜人在旁伺候,这是整个庄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殷桉将砂锅放在木桌的正中央,才转头去看一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的岑东溱。
见他回头,岑东溱无辜地眨了眨眼。
殷桉差点被气笑了,很显然,这小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生气。
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那股怒意来得莫名其妙。
与其说是怒意,倒不如说是醋意。
他只是一看到苏鹤安,就忍不住想起岑东溱还住在岑府的时候,他躲在屋顶上看着苏鹤安在岑东溱面前吃着水晶肘子的场景。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岑东溱房里的灯光很暖,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长长的两条,交织在一起,那场景看起来温馨极了。
只是这话他是不会跟岑东溱说的,毕竟那时候他是偷偷爬到人家屋顶上去的。
殷桉默默地憋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岑东溱的脸,拉着她坐下。
岑东溱是头一回自己亲自做水晶肘子,肘子炖得有些稀烂,筷子一戳,就陷进去一大块,连带着周边的肉都烂了。
从前蔷薇做的水晶肘子虽软但不稀烂,一筷子戳下去,肉一弹一弹的,看着诱|人可爱,哪会像现在这样。
想到蔷薇,岑东溱的心情又开始低落起来。
殷桉对她的情绪再熟悉不过了,一见她面上的表情,再联想一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沉默地夹了一筷子稀烂的肘子肉送进岑东溱嘴里,“这是我们头一回合作,先尝尝味。”
岑东溱白他一眼,瞬间从低落的心绪中抽离出来。
合作?
他指的是他最后凑的那一把火吗?
臭不要脸!
岑东溱哼了一声,张嘴咬下稀烂的肘子肉,嚼了嚼,面上不禁露出些得意的神色来。
嗯,味道还是不错的嘛,虽然卖相不是很好。
这还是她头一回做,看来她在厨艺方面也是极有天赋的。
岑东溱满意地在心里夸赞了一遍自己,又夹了一筷子水晶肘子递进嘴里。
这边两人吃得正欢,另一边,谢竟移独自一人离开水榭,往庄子外面走去。
偌大一个庄子,下人却很少,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人。
拐过一条小道,谢竟移循着来时的路正要往庄子门口去,右眼余光里却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因为一路上没碰到过什么人,谢竟移下意识便往右边看去,这一看,不禁呆住了。
那背影……
他连忙快步往前走去,想要追上那个身影,但那身影往旁边的花道中一拐,就消失在了他视线中。他追过去的时候,四周又没了人影。
仿佛一场梦一样。
谢竟移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半晌之后才抬腿拐回大路上,缓缓出了庄子。
谢府的马车低调地驶出城门,又低调地驶进城门,似乎无人注意到。
但暗处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
某一处隐蔽的庄子里。
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长身而立,站在木槿花树下,低垂着眼睑,把玩着手里的一串玉珠子。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将玉珠子收进怀中,转身平静地望着来人。
“二公子。”来人笑着唤了一声,“二公子远道而来,小王早已让人备了厢房,二公子可要先去休息一番?”
被唤作二公子的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了,多谢摄政王好意,如今局势紧张,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这话意有所指,齐霄陨笑笑,“二公子所言甚是。”
“天念如今在何处?”
齐霄陨闻言一顿,眼中的笑意淡了些,“二公子着急了些。”
他这态度,似乎是对那位“天念郡主”动了真心。
也是,毕竟夫妻一场。
一袭青衫被唤作二公子的人正是祁国镇远侯的二公子周星辰,也是天念郡主的夫君。
齐霄陨眼神微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公子,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喝口茶再谈正事如何?”
周星辰默然地看他一眼,并未反对,两人一同进了屋里。
两人一进屋子,就有识趣的小厮去泡了热茶,端到两人面前,而后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天念郡主如今在郊外的一处庄子里。”齐霄陨见周星辰并未动眼前的热茶,自己端起热茶,撇去茶沫,啜了一口,才道。
周星辰直直地看了过来。
“小王尝试着派人去查探过,那庄子守卫森严,旁人轻易难进去。”
“天念郡主几乎没有出过庄子。”
齐霄陨右手轻抚着滚|烫的杯身,“二公子若是想直接将天念郡主带出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吗?”周星辰轻轻地应了一声,半晌后才道:“摄政王可有什么计划?”
齐霄陨勾了勾唇,放下茶杯,低沉阴冷的声音缓缓在屋里散开。
门外,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一直到天黑,周星辰才从齐霄陨的住处出来。
他离开齐霄陨的住处,坐上一辆外表低调,内在却极尽奢华的马车。
车夫在外面低声询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
马车里面半晌没有动静,好一会儿周星辰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去前面走一走。”
车夫不解其意,但也不敢再问,只好驾着马车往前面赶去。
齐霄陨住的庄子再前面是一处树林,穿过树林,便到了城郊的另一边,这里有好几处庄子,此时夜幕降临,庄子大门都紧闭着,门前挂了灯笼,灯笼里发出昏暗的光,勉强将门口照亮。
“哒哒哒”的马车声在这般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车夫听见庄子里面似乎传来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没了。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着,驶进黑暗的夜中。
车夫终于忍不住了,回头低声问道:“公子,再晚些城门就要闭了,城里有宵禁,我们只怕回不去客栈了。”
他们此番进入延国,是伪装成商人来的,落脚处在城南的一处小客栈。
“再往前走走。”马车内传出周星辰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声音。
车夫只好应了一声,继续驾着马车往前去。
皇上驾崩,举国哀切。
在朝官员要连吃一个月素,以表哀切。
如今的都城里,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门前的大红灯笼都撤了下来,换上了白色的灯笼,显出几分肃穆来。
谢府。
谢竟移从郊外回来之后就进了书房,再没出来过。
望着紧闭的书房门,谢瑜菲有些担忧地低声询问门前守着的小厮,“祖父可用过晚膳了。”
小厮摇摇头,“送进去的粥饭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出来。”
谢瑜菲咬了咬唇,踌躇了一下,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她小声叮嘱了小厮几句,转身离开了书房门口。
见谢瑜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小厮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守在书房门前。
无人知道,此时的书房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