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些往芸熙房里去的人是稳婆，王妈妈松了口气，在看着三少的时候，表情就柔和了许多。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王妈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只是太快，所以没有被心急如焚的三少发现，胡六虽然看见了，却只以为是王妈妈在愧疚原先对三少的态度一直不好。胡六暗自松了口气，他家爷，总算是守的云开了。
既然有了稳婆，王妈妈自然是不会再往外头去了。轻声谢过三少之后，就转身往李芸熙房间走。三少也匆匆快走了几步想跟上王妈妈的步伐，却被胡六给拉住了胳膊。
“胡六，你做什么？快放开爷。”眼看着芸熙的房门就要关上了，三少急的不得了。
“爷，李姑娘的房间，现在成了产房了，您不能随意进去。”
“为什么？”
虽然，三少的大嫂、二嫂都是生产过不止一次的，只是，三少听说，妇人们生产时候发出的声音堪比杀猪，三少虽然没有听过杀猪声，可是想着，若是有人要被杀了，那嚎叫声一定不会小。为了不让自己的耳朵受罪，三少是一次都没去过产房门口凑热闹。
“产房血气重，十分污秽，对男子不利的。”至于怎么个不利法，胡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知道不能让三少进去就对了。
三少在李芸熙门口直转圈，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门口站了许久，三少也没听到所谓的‘杀猪’声，顿时，脸色有些难看。他还听说，有的妇人生产过程中会力竭。若是力竭了，那么产妇和孩子都是会有危险的，也就是俗称的‘一尸两命’。
看到刚才明明已经被说服，现在又开始急躁起来的三少。胡六用尽了全力，才堪堪拖住了三少的脚步。
“爷，您又怎么了？奴才不是说了吗？您不能进去的。”
“芸熙没声音了。我要进去看看。”三少一直想扒开胡六扣住他的手，可是武力不如他，力气也不如他。
胡六很郁闷，不过，好在为了主子，他最近去跟那些个稳婆聊过。“爷，您放心，普通人家，请一个稳婆都能接生的好好儿的，您这一下子送来八个，绝对没问题的。李姑娘现在应该是刚刚发动，还不到叫的时候。奴才听说，不叫更好，省力，也许李姑娘知道这点，所以没吭声呢？”
三少的力气再大，也是一时爆发，很快就被胡六制住。便是胡六不说这些安抚他的话，他也是挣脱不了胡六的束缚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为了缓解自己因为被胡六抱着而不能动弹的尴尬，三少呐呐出了声。明明胡六跟他一样是未成亲，尚且还未有子嗣的人，怎么他会比他这个快要做爹的人还清楚妇人生产的事？
“奴才要替爷分忧，提早去问了问稳婆。”胡六也觉得，自己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家主子知道的少呢？
“......”既然是稳婆说的话，三少就姑且相信了。
此刻的李芸熙，嘴里咬着事先备好的软木塞，抵抗着腹部那一波又一波渐渐密集起来的疼痛。
她好似，又回到了前世的那一天，只是她庆幸，这一世，终究有了不同。前世她是不想把孩子生下来，因为孩子还太小。今生，她想早点见到他。
王妈妈进了产房之后，看到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八个产婆，想起自己前些天的四处碰壁，顿时觉察出了有银子的好处。
王妈妈几步上前，看着争论不休，都想推开旁人，自己上前给李芸熙接生的八个产婆，只觉得......有银子大约也不是太好。
王妈妈一走近，几人顿时消停了。她们知道，这是床上那年轻妇人的祖母。在胡管事口中，这人也是她们不能得罪的。
看着几人光看着她了，也不顾在床上痛的直流冷汗的芸熙，王妈妈有些怒了，想起她要问的话，却生生忍住了，没有直接开口，毕竟，芸熙一会儿还是要靠她们的。
疾步上前，用帕子给芸熙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芸熙，没事，祖母来了。”
李芸熙艰难地点了点头，一开口，却是一声呼痛声。
“芸熙，你别吭声。祖母来问。”王妈妈转向几个稳婆，随意指了一个，“你先过来看看，我家芸熙的胎像可好，能不能顺产。”
王妈妈随意点了一人，其余七人顿时不干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们住在客栈里，自然是知晓的，那三少自是不用说，连他身边的那位胡管事出手都是十分大方的，她们不过是回答了几个稳婆都知道的问题，就得了不少银子。可想而知，若是亲手替床上这位年轻姑娘接生了孩子，那赏钱肯定不是一般地多。
于是，王妈妈领略了什么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听着几人一直在她耳边轮流说自己给多少妇人接生过，多少都是儿子，多少都是顺顺当当的......
王妈妈大声开了口，“你们若是再多说一句，就都出去！”
顿时，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李芸熙的闷吭声又渐渐地能被听见了。
“你！给芸熙看看，她还有多久才能生。”
这回，被指定的妇人利索上了前，查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恐怕还要再等一会儿。”
王妈妈自然是不信一人之言的，因为在场的有这个多个可问。“你们也都去帮她看看，还要多久。顺便，看看胎位可正。”
几人看了一圈下来，倒是也不敢说什么违心之言，胎位是极正的，就是指数还未开够，恐怕还得疼一阵子。她们早听说了，李芸熙是头胎，头胎自然是要久一些的。
去厨房烧水的几个乃娘，是生产过的，自然知道，要吃了东西才有力气生产，于是几人在厨房里忙乎了一阵子，不但烧了开水，还给李芸熙弄了点儿吃的东西，一同送来了屋子。
王妈妈听到敲门声，本来还以为是在门口急吼吼的三少，却不想是刚才的年轻妇人。
看着一人手上端着的吃食，王妈妈想了起来，桃花确实是跟她说过的，若是产妇刚开始腹痛，多少要先吃点儿东西，不然生产的时候很容易无力的。
李芸熙也是听说过的，只是，她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于是，只勉强进了几口，就住了嘴，轻轻摇了摇头。
“祖母，你让她们都出去吧。既然我胎位是正的，您给我接生就行了。”
闻言，王妈妈瞪大了眼睛。她只是没想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芸熙还没有改主意。
“芸熙.......”王妈妈正要开口，李芸熙却摇了摇头，只看了看王妈妈身后的稳婆们。
看着芸熙疼的一身冷汗，眼神却依旧坚定，想了想刚才几位稳婆们一致的话语，王妈妈咬了咬牙。
“你们都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不要说几位产婆了，就是三少和胡六都不知道，王妈妈究竟是不是芸熙的亲祖母。几位稳婆都以为，既然是这姑娘的祖母，自然是生过孩子的，李芸熙这胎怀相极好，只要宫口开了，生产是不难的，确实只要是生过孩子的，都能勉强接生的。
虽然知道，可是......几人面面相觑，犹做着最后的挣扎，出去也许就一两银子都没有了，她们都已经来了，如何甘心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祖母，跟他说，让她们走。不然......我不生了。”
几位产婆听了李芸熙的话，只觉得好笑，果然是刚要做母亲的女子，这生孩子也不是别的什么事，哪里是说不生就能不生的，这话也就骗骗什么都不知道的外头那位少爷吧？她们这样经验丰富的稳婆，可是不会上当的。
可是，这位祖母却由着这孙女儿瞎胡闹，还真出去了。
王妈妈走到三少跟前，看着三少，他脸上的急色是做不得假的。这会儿，王妈妈倒是希望，李芸熙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胎了。
“三少啊，芸熙她......突然闹脾气，非要让那些稳婆出来，她才肯继续生，不然......不然你让胡六在门口喊她们出来吧。”
“没有稳婆，芸熙怎么生孩子？”三少瞪大了眼睛，李芸熙不像是会胡乱发脾气的人呀、难道，生孩子真的能疼的人失去理智？想想曾经听过的那所谓杀猪声，三少脸色有些苍白。
王妈妈也很犹豫，可一会儿，她要跟芸熙说的话，却着实不方便有外人在场听的。
“三少，您先让她们出来，让她们在院子里等一等。我再劝劝芸熙。要是芸熙实在倔，我先试试给芸熙接生，若实在不行，再让她们进来帮忙吧？”
“祖母您会？”
王妈妈避开了三少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稳婆都说，芸熙的这胎胎位极正，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犹豫了一会儿，三少点了点头。这会儿，不是怄气的时候。先顺芸熙的意，实在不行，再让稳婆进去吧。
胡六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三少答应了，他便也不说什么了。
产婆们陆续出了房间以后，王妈妈急忙关上了门，走到了芸熙身边。
“芸熙啊，还是算了吧。我看着三少也算对你有心了，一下子请了那么多个稳婆过来。”
“祖母，我不能......冒险。”
“芸熙啊，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赶在今天生孩子？”王妈妈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李芸熙摇了摇头，她的唇已经因为疼痛而煞白了。“老天垂怜罢了。您去，我撑得住。”
王妈妈看李芸熙不肯改主意，只能转身，进了床铺旁边的一个小隔间。
刚开始怕门外的人察觉，王妈妈的动静并不大。等觉得已经走出了宅子的范围很远之后，王妈妈开始跑。虽然稳婆们都说，芸熙还要一会儿才能生，可她还是担心。想早点儿回去。她也是今天才觉察出了一些妇人生产的恐怖之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