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觉得自己是十分聪明的,赵城来,是想见芸熙的,可是芸熙现在不能让他见,她不能跟他说芸熙不能见他的真正原因,便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了。刚好,三少今天又特别不乖,非不要吴家小哥给他沐浴,还要让芸熙亲自来,她这么一安排,吵芸熙的人就没有了,真真是一举两得了。
好在,三少虽然不乖,也不至于特别的不乖,听到不是吴家小哥以后,也就没有强求一定要芸熙了。她刚才还真担心,要多费许多口舌才能劝得动他的。毕竟她原来一直听说,傻子是十分执着的,认定一件事,就不肯回头。比如他喜欢芸熙,便满眼都是芸熙,天天都跟着、看着芸熙。
赵城在院子里等候的这短短时间里,无数次迈步想要离开,最后还是忍住了。不为了别的什么,只因为芸熙祖母是芸熙的长辈,若是他以后娶了芸熙,也便是他的长辈了。长辈的话,做小辈的人就该听从才是。只是,给一个傻子沐浴,还是给一直缠着他未过门妻子的傻子沐浴,他多少还是有些膈应和不舒服的。
三少想着,李芸熙以后是他孩子的母亲,自然就是他的女人了。刚才他盯着李芸熙的肚子想了好一会儿,李芸熙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不是赵城的才是。不然,李芸熙应该早就嫁给赵城了,而不是到现在还未议亲。
三少觉得,李芸熙是个十分狡猾的女子,凭他做傻子的那段时间里听到的李家的家常,由他聪明的脑瓜子拼凑了一下,李芸熙大约是要等到孩子出生才会嫁给赵城,因为九月份才议亲,便是民间,这议亲到成亲,为了表示郑重,也是要拖上几个月的。也就是说,李芸熙会隐瞒她曾经育有一子的情况,嫁给赵城。
三少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也就是李芸熙这样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才会看得上赵城这样一个商户出身的男子。在三少看来,赵城委实不是什么良配,出身不好,士农工商,商人的身份是最末的,赵城此人又长的一般般,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虽然李芸熙也长得勉强入眼,不过在三少看来,若是李芸熙是完璧之身,嫁给赵城倒是真的是鲜花插在了牛粪堆上,现在么,倒是半斤八两了。
自从得知李芸熙有了身孕,在三上的眼中,李芸熙已经从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好心的姑娘,变成了一个不知廉耻,未成亲先有了身孕,贪慕虚荣,满嘴谎言的骗子了。只是......为了那个孩子,三少却不得不勉强自己接近她,接受她。
既然三少已经勉为其难准备跟李芸熙生孩子了,这赵城自然就是多余的人了。在认识他之前,李芸熙有过的那个男人,三少可以闭着眼睛忍一忍,忍到李芸熙有了他的孩子再说。至于遇见他之后,三少霸道地想,他已经不能做李芸熙的第一个男人了,若是连第二个都轮不到,那他以后也不敢在京城里横行霸道了。至于是不是最后一个,三少倒并不十分在意了。反正李芸熙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只能要她的孩子了。
王妈妈在一旁,看着三少和赵城对视,突然有一种,两个孙女婿抢她家孙女儿的错觉。
“赵城啊,这个就是三少了,你上次来的时候,见过的吧?等等你帮他沐浴的时候千万注意些,我们都猜,他身上的伤处应该也不少的。”而后转向尉迟子轩,“三少啊,这个就是你赵哥哥,你等等要听他的话哦,不然,不然芸熙会不高兴的。”
闻言,三少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赵城的眼中闪过些许不屑之意,‘若不是你祖坟上冒青烟,就凭你的身份,连给爷提鞋都是不配的。’
赵城觉得自己,颇有些骑虎难下的味道。看到隐隐还比他高一些的三少站在他面前之后,他心里就更有些不舒服了。这位所谓的三少,皮相好不说,还比他高大,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三少是个傻的。只是,这样的三少,居然还要他帮着沐浴,真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
“赵城啊,就是那间屋子,水已经都抬进去好一会儿了,你抓紧时间,不要让三少受凉了。那......我就先去厨房忙了。”王妈妈是帮不上忙的,也怕赵城见了三少之后,会后悔,只得先行避开了。
赵城勉为其难地看了三少一眼,皱着眉头说,“三少,跟我过来吧。”一个傻子罢了,居然还叫什么‘三少’,赵城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大宅里的小厮了。
三少跟在赵城身后,嘴角不时带着冷笑。“哼,就凭你,还敢嫌弃爷?看爷等等怎么收拾你!”
接下来,赵城经历了噩梦般的半个多时辰,而后湿着衣服就从李宅落荒而逃了,留下暗自得意的三少,慢条斯理地自己擦干了身子,穿上了衣裳。穿衣裳的时候,三少犹豫好了一会儿,因为,他随手摸到的布料,实在是粗糙地紧,他不用穿上都知道,一定是不舒服的。只是......看着地上那堆本就脏、破,现在还湿了的衣裳,三少妥协了。他总不好光着身子在宅子里游荡的,他又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
一边穿衣,三少一边想着刚才他折腾赵城的情景,心情好极了。突然间就觉得身上的粗布衣裳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这满地散落的水花,是他刚才的杰作。他刚才充分地体现了一个傻子怕水、怕生人、怕痛、爱耍弄人、爱挠人......的特性,只把老实的赵城弄的无法招架,只能半路做了逃兵。
三少披散着头发,胡乱把衣服穿在了身上,而后看着敞开了的净室的门,撇了撇嘴,“赵城,这才只是开始而已。希望你多撑一段时间。”
赵城离开的时候比较急,比较慌乱,并没有跟王妈妈她们打招呼,只是自己开了门就离开了李宅。王妈妈虽然在厨房里忙活,耳朵却是支棱着,听着净室那边儿的动静的,如她所料想的一般,那动静着实不小。而后,赵城匆匆离开,她也是知道的。犹豫了好一会儿,王妈妈走到了净室门口,朝里头喊话,“三少啊,沐浴完了吗?”
其实王妈妈倒是真的挺怕的,怕赵城没有给三少穿好衣裳,也怕三少现在什么都不懂,光着身子就跑出来了。她虽然算是嫁过人的,若是碰上那样的情景,却也总是尴尬的。
话音刚落,三少就走了出来。王妈妈看着披头散发的三少,即便见过不止第一次了,这次却还是看呆了会儿。不说别的什么,直说三少这副皮相,看着确实让人无法对他狠心呢!又想了想芸熙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王妈妈很有些期待。若是孩子像三少,那会是多玉雪可爱的一个孩子啊。大约就跟年画上的那个金童一样了吧?因为宅子里没有男丁,所以王妈妈也很希望,芸熙肚子里这胎是个男胎。
“三少啊,怎么头发这么湿就出来了?来,过来,祖母给你擦几下。”说着,王妈妈就准备拉三少重新回净室,拿帕子给他绞干头发。
三少却摇了摇头,“要娘子。”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李芸熙帮他绞干头发的,他记得的,她的手法还是不错的,比起他的那些侍女们只好不坏。至于芸熙的这个祖母,看起来就是一副粗手粗脚的样子,他不大相信她。
王妈妈虽然不想答应,她怕芸熙累到,毕竟三少虽然头发不大长,这绞头发却总归是个力气活儿,时间也不短。只是,她是说不过三少的,因为三少是傻的。没有人会指望傻子能够听得懂道理的。
又再看见三少,即便他不是特别好,只要看着他活着,暂时平安,李芸熙也就能安下心了。
其实李芸熙发现了,她对三少其实并未完全放下,她对自己的二字评价依旧有效,她就是‘犯贱’。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明明知道她自己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明明知道,凭他的身份,他是不可能娶他的,甚至她连被纳的资格都是没有的,明明知道,他以后是要娶高门贵女做正妻的,明明知道,胡六很快就会来接走他,她却依旧贪恋,贪恋这最后一段时光的相处。
虽然,李芸熙只是告诉自己,以后等孩子长大了,她认回他,总要有些能告诉孩子的,关于他生父的事情,总要能说出,她曾经与他父亲的相处的一幕一幕。可是她心里是明白的,是她自己想要再有一些回忆。这样单纯只对她好的三少,她是喜欢的。
赵城不是不好的,就如王妈妈所说,按照她这样的情况,赵城已经是良配了。可是,她的心已然满是沧桑,满满的,都是尉迟子轩给的暖,和痛。
李芸熙知道,她和赵城会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他对她好,她也会还以同样的好。只是,要像对待子轩一样,毫无保留的付出,她已经不会再有了。只要她还有着那过去的记忆,就不会再那样傻。全心全意地爱什么人,全心全意地等他,全心全意地等他给她一个交代。
王妈妈想着,今天三少肯定是受了惊的,若是再着了凉,夜半烧起来,就不好办了。本来他就有些冒傻气,若是再烧坏了脑子,变得更傻了,那她们恐怕就要更累了。
“芸熙啊?芸熙,你睡了吗?”王妈妈在李芸熙耳边轻轻地问道,因为李芸熙是闭着眼睛的。
李芸熙在想事,并没有睡着,于是几乎是王妈妈话音一落,李芸熙就张开了眼睛。“祖母,怎么了?”
“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了,肚子还难受吗?”
李芸熙摇了摇头,“躺了这么久,已经没事了。对了,三少已经洗完了吗?......赵城呢?”问到赵城,也不过是文给王妈妈听的,李芸熙不想让王妈妈觉得,她的心里只惦记着三少。
“赵城他......有事先走了。”王妈妈是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后,才出的厨房,因为出来的比较迟,所以王妈妈并未看到赵城的狼狈。只以为他是赶着回家,所以没有来得及与她们打招呼。
“那......三少呢?他......头发绞干了没有?”
“我就是想跟你来说这个事的,三少他就只认你给他绞头发,刚才芸珮也问过了,他也不愿意。祖母就只能来寻你了。”
“嗯,我身体已经好多了,祖母您让三少进屋来吧。”
李芸熙本来就是和衣躺在床上的,这会儿,王妈妈出去让三少进来,她便慢慢坐了起来,而后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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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像往常一样,坐在桌边。李芸熙因为身体不适,并未像往常一样站着,而是也搬了她凳子坐在了他的身后。
三少虽然是个儿子,却是被全家娇养着长大的,因为他那与母亲十分相似的容颜。三少的头发也像极了侯夫人,黑亮而顺滑,若是在太阳底下看着,自会泛出黑色绸缎一样的莹亮光泽。
李芸熙拿着帕子一寸一寸地慢慢吸干三少头发上的水分。对待自己的头发,她平时多是直接绞干的,因为她的头发并不大顺滑,还有些粗|硬。可若是要让她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三少的头发,她却是做不出的,三少的头发很软,和他的个性倒是不大相合,人家总说,比起不好的人,头发也是硬的,到了三少这里,倒好像不是了。面对这样的头发,李芸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