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愿意承认,向阳的离世,也间接改写了好几个人的命运。
向暖再次错过考博,彻底放弃了这条路。
林珊的命运更是被颠覆,每次在电话里强颜欢笑,又能支撑多久呢?
但向暖实在有心无力,这种心知肚明,又只能冷眼旁观的感受实在不好。
陈兰坚持出院,倒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最后,在多方咨询后,向暖终于同意他们回老家。
没让他们送,老两口执意要坐火车。
人挤人的车站,向泰民笨拙地抱了抱向暖。
“照顾好自己,别经常熬夜,不行就换份工作。”
向暖内心有波动,但身体反应是僵硬的。
“知道了爸,你和妈保重身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不要担心我们。”向泰民强撑起一抹笑,“我和你妈又不是七老八十,还能帮你们把孩子带大。”
类似温情的话,父亲很少说。
向暖喉咙发紧,紧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无论如何,他们是她的父母。
是生她养她的人,怎么可能不担心?
历经世事,方才明白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不求回报的,也是最无私的。
纵然方式方法有诸多问题,但那份倾心相待,是任何一种情感都没法比的。
陈兰反倒是很干脆,拍拍女儿的肩,话是对孟响说的:“你俩好好过,等你们有了孩子需要我了,我再来。”
孟响应得爽快:“爸妈放心,这天不会太久,你们抓紧时间养好身体。”
送行还算其乐融融。
看着他们进站,向暖努力保持着微笑。
在他们回首时,更是跳着脚的挥手,像个快乐的孩子。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眼泪终于掉落下来。
孟响眼疾手快地将她揽进怀里,像哄小孩子似的轻拍着。
“哭吧哭吧,有老公在,随便哭。”
带着温情的俏皮话,瞬间就冲淡了悲伤。
向暖红着眼睛看他,“我不是个好女儿,对不对?”
孟响低头,亲在她眼睛上。
“不许对我老婆太苛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向暖眼里又有了水雾,“谢谢你老公。”
“谢谢你在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着我。”
孟响眉梢轻挑,“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好的感谢方式是什么吗?”
向暖瘪嘴,不想回答。
某人却没脸没皮地凑到她耳边,压着声音道:“晚上我教你。”
……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但向暖却又时时刻刻地感觉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好比,每次遇到父母的问题,她下意识就想打电话给向阳商量。
从前一直埋怨向阳不够成熟懂事,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
等人真的不在了,她才意识到,向阳其实是她的一条退路。
在她遇到问题,想要逃避时,会想,反正有个哥哥在,有人给父母养老。
她再废,哪怕消失,影响也可有可无。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接替了向阳的位置。
成了一个家里新的顶梁柱。
她没有退路了。
更没有资格脆弱或是摆烂。
她只能强大,更强大……
这种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压在心口上,向暖时常觉得呼吸很累。
情绪也时常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睁眼到天明。
这种感觉是熟悉的,也是可怕的。
她知道自己可能是又病了,可内心不服输。
怎么就抗不了呢?
她可以的。
也怪她掩饰得太好,别说孟响,就连那些具备专业知识,朝夕相处的同事都没能发现。
在这期间,向暖甚至因为工作太出色,破例升为组长。
管理团队也是井井有条。
她的班次,无论是接听率和接听质量,都是最好的,连林依澜都甘拜下风。
可只有向暖知道,她越是表现的得心应手,内心的黑洞就越大。
抑郁,像是一只凶残的黑手,一点点掏空了她的精神世界……
情绪爆发来的突然。
起因是向暖生理期,孟响不让她洗内衣。
他说:“放着我来洗。”
然后,刚泡上,就被一个紧急电话叫去所里。
正值盛夏,第二天向暖看到那盆衣服时,已经可以闻到臭味。
孟响回家,就看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她。
“老婆,我回来了……”
他打招呼的话音刚落,就听向暖说道:“我们离婚吧。”
孟响一天一夜没睡觉,头昏脑涨间,好比当头一棒。
他缓了很久,才调整好情绪,走过去试图抱抱她。
“怎么了这是?”
向暖反应很大地跳开,一双眼睛冷静又锐利。
“我说离婚,你听不到吗?”
“理由?”
孟响表情是平静的,语气也是镇定无比,但冷峻的面容上却透着一丝裂缝:“就算是罪犯,也有知情权和申诉权吧。”
他扪心自问,并未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向暖深呼吸,尽量让说出的话听起来有条有理。
“你体谅我生理期,不让我洗衣服,我很感激。”
“但说到就要做到,你让我感动完,又来收拾更糟糕的残局,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假惺惺地装体贴!”
“就因为我没洗衣服?”孟响表情有些委屈,又很无奈:“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注意。”
“可我不想再有下次了!”
向暖吼完,大脑有好几秒的空茫感。
随之,所有理智都被坏情绪吞没。
“半年了,我一直怀不上,你对我失望了,对吗?”
藏在心底已久的话问出,向暖感觉到了一丝轻松。
孟响却是震惊无比,“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是很想要孩子,但这基于生孩子的人是她。
他爱她,所以期待一个长得像她的孩子……
仅此而已。
这半年,他被指派去省里学习了两个月,她又接手一个团队。
大家都很忙。
他以为,他们已经达成顺其自然的默契。
可他没想到,孩子的事,竟成了她心里一根刺。
什么时候有的?
孟响愧疚于自己的疏忽,也因为被误解而感到委屈。
可再委屈,也不能再惹妻子生气。
客厅里,灯光明亮温暖,但向暖脸上的表情却始终都是冷冰冰的。
这让孟响伸出的双手感到无力。
“老婆,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向暖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的手,眼神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