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艾石2025-06-10 13:542,496

   施丽华投河自尽的事激起千层浪。人们唾弃凶手的丧尽天良,同情受害者的悲惨遭遇,更怜悯与至亲至爱天人永隔的受害者家属,而迟迟抓不到凶手的警方,则成了百姓发泄心中愤懑的出气筒。为了缓解民愤,恰好韩振邦的第二个十天期限也到期了,霍保怀当机立断,决定开展全市指纹大摸排行动。

   排查全市所有成年男性的指纹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多方协助,社区居委会以及原本就参与了自发组织的保卫队成员们都积极响应。由于采集指纹是个技术活,大规模采集指纹仅靠技术科里的几十号人根本来不及,所以各区各县紧急培训了一批警察学习指纹采集。

   待到准备工作就绪,十一月二十六日这天,霍保怀集合三区四县的主要警力召开了动员大会。全市成年男性指纹采集行动正式开始,预计两个月,争取过年前结束采集。霍保怀并不期望通过这两个月的大规模排查找到凶手,但他希望全市百姓能过个好年。

   动员大会一结束,指纹采集行动就开始了。史源、高海梁、卫航鸣和袁锡江一组被分配到鼓山区的南门产业园区。在南门派出所民警的指挥下,园区内的职员、工人有序排队,前来查验指纹。南门产业园区是新辉市最早的三个经济开发园区之一,如今另外两个开发园区的厂房单位或倒闭或苟延残喘,只有南门的园区经济还算有活力。史源父亲所在的日发轴承厂就在这里。而在过去十年,南门园区是三大园区中最穷的,因为比起另外两个拥有数家国企单位的园区,南门园区进驻的都是私营民营公司。可经过十年的风云变幻,过去的小民营公司逐渐壮大,成为了新辉市新一代的经济引擎。而在未来,他们还将继续发展,最终通过自身的不断蜕变革新,成为上市公司,为新辉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话说回来,史源和袁锡江一起采集指纹时,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起了跟指纹有关的话题。其实当年史源读书那会儿学过一些皮毛,像指纹分为箕形纹、斗形纹和弓形纹三大类这些基础知识他是知道的,可是法医和刑侦一样,是实干出真知的学科,你光知道没用,你得会识别分辨应用,所以袁锡江多年的实践经验才是实打实的有用知识。在采集指纹的过程中,袁锡江向史源普及了一些罕见的指纹:双箕斗指纹、菱形指纹、人字形指纹……他还说指纹有干和湿之分,湿的也即汗指纹,是皮肤汗液和油脂留下的痕迹,夏天采集到的指纹多半是湿指纹等。最后,他还说了一个有点惊奇还有点瘆人的与指纹有关的故事:几年前,袁锡江在解剖一具怀孕女尸的时候发现其腹中四个月大的胎儿,胎儿跟一只手掌差不多大,但在胎儿的手上竟然采集到了一枚芝麻大的小指纹。可见指纹在胎儿四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

   第一天的指纹采集工作在下午六点结束。临收工,史源的父亲史岩和刘硕的父亲刘玉福一起跑来,挂了个亲属加班号,史源亲自给两人采集了指纹。末了,史岩还给儿子塞了一盒饼干。史源拿到饼干的瞬间,又暖心又尴尬。一旁的高海梁和卫航鸣见状都笑了。倒是已为人父的袁锡江颇能体会老父亲的心思,今年四十岁的他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和十六岁的儿子,所以抛来一句“老爸给的就拿着”。

   不过这盒饼干大部分是被高海梁给吃掉的。史源现在明白了高海梁为什么长到一米八,多简单的道理:胃口好,吸收好。吃完最后一块高海梁不忘夸一句“咱爹人真好”,史源纠正道是我爹。高海梁再次纠正道:源哥,你爹就是我爹啊。卫航鸣闻言,抛来一句:“上回我爸给我寄一箱柑橘,都是被他吃掉的,他还认了我爸当爹,这家伙就是到处认爹。”

   “认爹怎么了?反正我爹不介意。”高海梁立刻回应。

   此话一出,史源和袁锡江都笑得前仰后合。

   之后史源和三个同僚一起回警队向上级汇报第一天的成果。

   和韩振邦预料的一样,第一天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

   结束复命,史源准备回家,韩振邦叫住了他:“明天你不用去采集指纹了。”

   “为什么?”

   “你手上不是还有个配枪盗窃案吗?多久了?”

   “可是连环凶杀案更重要吧?”

   “你真的觉得靠采集指纹能找出凶手?”史源正要回答,韩振邦没有给他机会,“别天真了,史源,去查配枪案吧。”说完,韩振邦转头走进了办公室。很快,史源得知刑警队其他人也都被韩振邦叫去办其他案子了。

   史源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一棵干枯的橡树,光秃秃的树干在冷风中形单影只,他莫名感到一阵惆怅,还有一丝快速闪过并消失的痛苦,如同玻璃窗上的一点雨滴,流淌出感叹号的痕迹后蒸发在空气中。

   这时,史源来到了人民路,他抬头看到了一眼唐晴家。看到唐晴家亮着灯,他就放心了。然后掉头离开。

   史源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吃了晚饭后他独自一人坐在卧室里。这间卧室其实已经太小了。当初兄弟二人还小,睡上下铺,挤一个房间还凑合。但现在,放下两张单人床后,再加一个大衣柜,就没有其他多余的空间了。唯独兄弟二人共用的床头柜上有一个录音机是史源在这间卧室里唯一的消遣,弟弟平时拿它听英语,史源则用来听歌。为了不打扰弟弟休息,史源还专门买了一个挂耳式耳机听歌。

   现在,史源就在听唐晴借给他的张学友的磁带,史源最喜欢里面的一首《一生不醉醒》。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史源当时问过唐晴最喜欢这个磁带里的哪首歌,唐晴说了《只想一生跟你走》、《还是觉得你最好》、《吻别》等等,就是没说出这首《一生不醉醒》。或许,史源觉得,这就是男女之间对歌曲喜好的差别。经过这几日的反复欣赏,史源已经学会这首歌了,有时在骑车路上,他都会哼这首歌排解寂寥。听了一小会儿后,史源烟瘾上来,于是拿着录音机,带上耳机,走到卧室外的阳台,一边听歌一边抽烟。

   这时,新辉江上飘来了些许难闻的废水挥发出来的化学气味。但回卧室抽烟会影响弟弟,所以史源只好忍耐。其实抽烟和吸废水气半斤八两,史源的肺早就被熏陶得不成样子了。他叹了一口气,思忖等警队工作再稳定一点就搬出去住。曾经他想过跟杨浩合租一个房子,但现在不知道杨浩愿不愿意跟他一起租房了。想起杨浩,史源猛然意识到杨浩逃脱罪判决书下来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再多回忆一秒,史源去掉了“好像”,就是昨天。而史源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史源自责地咂了咂嘴,抽完最后一口烟,他决定去找杨浩。史源关掉播放机,转头回卧室,穿上外套,离开了家。

   可是骑到半路他收到了一条来自孙莹的传呼消息:有急事,来饭店。

   史源想不出孙莹还能有什么急事,但是因为有愧于之前看手相把对方弄哭了,所以史源改道去了力豪饭店找孙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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