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源几乎是一口气冲到的海棠舞厅，他甚至来不及锁车就跑进了海棠舞厅找孙莹。
离舞厅关门还剩五分钟，但舞厅里的客人还在寻欢作乐，迟迟不肯离去。此刻正在播放的音乐是任贤齐的《心太软》，这首歌史源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只要打开广播听上十分钟，就会听到这首歌。史源不耐烦地在舞池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孙莹，正想找老板娘要人，突然有人从后面靠近，史源警觉，一个回身，孙莹就站在背后。两人面对面，对视距离不超过十厘米。史源受到了一点惊吓，立刻后退，孙莹却笑盈盈的。
“有什么急事？”没有寒暄，没有开场白，史源直接提问。
“这里不方便说，我们去外面。”
“你不是还在上班？”
话音刚落，舞池头顶的球灯停止旋转，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响起。“这不就下班了？”说完，孙莹转头就走，史源这才发现孙莹没有穿旗袍，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形似斗篷的女士外套和蓝色牛仔裤。
两人从舞厅出来，史源推着车，和孙莹走在路上。
“你把我叫来就是让我陪你散步？”
“你真的很没有耐心哎。”
“孙小姐，我平时真的很忙，没空陪你这样玩，还是这种大晚上的。”
孙莹顾盼左右道：“等走远一点再说。”
史源不知道孙莹葫芦里在卖什么，但他人都已经到了，索性奉陪到底。
待到海棠舞厅已经在百米开外时，孙莹终于开口了：“你们还在查双洁的案子吗？”
“当然。”今早史源还听吕信光向韩振邦汇报根据舞女描述的画像嫌疑人的调查进展，不过没什么结果。
“那有眉目了吗？”
“还没。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孙莹又顾盼左右：“你知道这条街上一半的舞厅、台球室、游戏室都是谁的吗？虽然营业执照上写的名字都不一样，但其实他们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早在史源还是派出所的一名基层民警时就有耳闻，这阳光街上一半的店铺，背后的金主其实都是力豪大饭店的老板雷力坤。雷力坤的势力盘根错节，连霍局见他都礼让三分。史源当然知道雷力坤是个什么妖魔，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妖魔在，这阳光街才会变成如今这般乌烟瘴气的存在，黄毒赌才屡禁不止。
“就这？”
“当然不止。我想说的是，其实双洁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但是蓉姐不让我们说。”
“他是谁？”
“还能有谁？”孙莹看向满街的娱乐场所。史源秒懂。
没想到雷力坤还跟李双洁有过一腿，可是雷力坤是凶手的概率太小了。就算他真的想杀李双洁，也不需要自己动手，他下面有大把的小弟会帮他。所以基本可以排除雷力坤的嫌疑。
史源叹了一口气：“谢谢你告诉我。但是他应该不是凶手。”
“你是不是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就算想杀人也不会自己动手？”史源点了一下头，“但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吃准了你们会这么想，所以才更加大胆呢？”
“倒也是有这种可能，但在这个案子里，他不是凶手。”
“为什么？”
“因为这个凶手是个连环杀手，他不仅杀了李双洁，还杀了另一个人。”
“你是说最近发生的两个案子都是同一个人杀的？”
“我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不是凶手，因为他跟另一名死者应该不会有交集。”史源说到这，发现孙莹脸色难看，“怎么？吓到你了？原来也有你害怕的东西。”
“你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女孩子当然怕这些了。那你跟我说说这个连环杀手都找什么样的女孩下手？我得避开。”
史源原想说谁都避不开，因为没人知道他的选择标准，但正好瞧见孙莹的红色斗篷外套，不知为何，史源突然有种想捉弄一下孙莹，大概是因为她害得他大半夜回不了家、在街上瞎晃，于是他说：“你现在就撞在他刀口上，他最喜欢找穿红衣服的女人下手。”
“啊！”孙莹吓得叫出了声，赶紧脱下外套。可是刚脱外套，一阵夜风吹过，她就打了个喷嚏。明明是着凉导致的打喷嚏，但孙莹却又想到其他奇怪的方向上去了，“糟糕，刚刚我打了个喷嚏，一定是有人在念叨我。”她神经兮兮地环顾四周，“该不会凶手就在附近偷看我吧？”
史源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女人的疑神疑鬼，他停下推车，一把夺过孙莹手上的斗篷外套，亲手给孙莹套上道：“别胡思乱想了，凶手又不是疯牛，他杀人跟你穿没穿红衣服没关系。”
“你耍我啊！”孙莹捏紧拳头往史源凶手锤了一下，没有什么力道，但史源觉得男女有别，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所以你说的急事就是这些？没有其他急事了吧？”此时两人已经走到阳光街街尾。
“嗯。”孙莹点点头，“哦，还有一件事，今天是我在海棠舞厅工作的最后一天。”
史源没搞懂对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种事，于是随便应付了一个“哦”字，然后他骑上自行车：“那没其他事我就走了。”
闻言，孙莹瞪大眼睛怒视史源：“你就这么走了？不问问我以后去哪工作？不问问为什么要从海棠舞厅辞职？还有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你不怕连环杀手真的盯上我吗？好歹送我到家吧。”
“你以前怎么回家的？”
“和小姐妹一起回家啊。但今天我为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两个女孩手挽手朝他们走来，史源一眼就认出她们是上回在环球录像厅和孙莹一起来看电影的舞女，他嘴角一扬，用下巴顶了顶：“结伴的来了，告辞。”说完，史源哼着歌骑上自行车走了。
*
次日上午例会后，韩振邦从潘忠玉办公室出来，嘎吱窝夹着两个卷宗，嘴上叼着一根烟走到大家面前。只见他吐出一口烟，将卷宗一扬，高声说道：“两宗盗窃案，一宗是李副市长家一台VCD播放器被偷了，另一宗是制药厂保卫科科长的配枪被人偷了，谁有兴趣？”
此话一出，大家都低头翻手头的案宗，韩振邦一个个看过去，没人愿意跟他对视，连史源也故意避开，因为他想专注查薛晓叶案。唯独那两个新来的警校毕业生，脖子伸得老长，但韩振邦直接无视了。最后，韩振邦将案宗一左一右，顺手丢在了吕信光和史源的办公桌上。
“老大，”吕信光看了一眼案宗立即委屈地说道，“我手上还有三个案子呢，还有李双洁案的嫌疑人还没摸排完呢。”
“所以呢？”
“所以……”吕信光是懂察言观色的，“所以这年头神经病真他妈太多了啊！偷东西偷到副市长家，怎么不胆子再大一点，直接上市长家偷呢？”
听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史源不用打开案宗都知道自己分配到了哪个案子，他拿过案子，起身，还未开口，韩振邦拿烟的手往史源那一笔：“史源，这办公室里的警察，谁手上没有两个以上的案子？”话说到一半，韩振邦的手又往两个新警察那一笔，示意他们继续闭嘴。
“报告韩队，这配枪我一定给你找回来。”史源高声回应，给足韩振邦面子。
韩振邦一听，心情大好：“有觉悟。”
“但是韩队，”史源放低声音，“您看下午能不能准我告个假？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韩振邦正要回答，突然潘忠玉从办公室夺门而出，对着众人吼道：“所有人都有，门口集合。”
“怎么了，老潘？”韩振邦立即摁灭烟蒂。
“看守所有犯人逃了。”
吕信光顿时从椅子上蹦起：“又来个神经病。”
“谁？”史源问出这个字眼的时候，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一种不详的预兆降临。
潘忠玉黑着脸回答：“杨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