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哪儿有这么复杂,只不过是李书维头脑中越来越清晰的女性形象,和王梨嘉合二为一了。不同于那些早熟的人,他开窍的太晚。即使在和王梨嘉最亲密的时候,他也只当她是最好的朋友。他们无话不谈,恰恰是因为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任何顾忌。他们之间毫无芥蒂,也是因为他们心思单纯,没有别的所思所想。这何尝不是最纯粹最赤诚的关系?!所以当他在燃烧的激情火焰中,看到了王梨嘉冉冉升起的形象,渐渐明白了自己的所思所想,最初被吓到了,他变得怯懦和羞涩,连王梨嘉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了。当他们一起交谈时,他关注的不再是谈话的内容,而是王梨嘉少女的侧影,她上下起伏的嘴唇,短发下覆盖的小小耳垂,甚至是她怪里怪气的手势。只要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稍稍注视一眼王梨嘉,他的神思就会飘远,身体因为潮热而变得坐立难安,一个字也听不清。他拿不准王梨嘉的想法,不知道她会对自己作何反应,决定先离王梨嘉远一点,以防自己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来。他觉得这是为自己好,也是为王梨嘉好。然而他日思夜想,内心里的汹涌澎湃却不由自主的将他的双脚带向她。他以温书为名,成天赖在邓飞家。邓飞少年不知愁滋味,上了初三依旧是一只顽劣的皮猴,任谁见了他不是调笑他几句,就是摇头。他浑不知这意味着什么,依旧我行我素。邓飞一天有大半天时间不在家,李书维也不走,一个人呆坐着,只为了看到每天下午出现在书店里的倩影。王梨嘉有时早十分钟,有时晚十分钟出现在街角,大多数时候不早不晚正好五点钟。夏天了,白日里十分炎热,天空如旗帜般的熊熊燃烧个不停,她迷恋上了各种各样的超短裙,百褶裙、蛋糕裙、A字裙,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配上五颜六色、图案丰富的紧身T恤衫。她短发飘动,双腿笔直又有力,大步流星的从一连串屋檐下走过,宛如一道风景。小镇对王梨嘉的穿着议论纷纷,还有家长把王梨嘉当坏榜样,严令禁止女儿们像王梨嘉那样穿着打扮。放在以前大家会对她的宽容度高一点,如今她既不是学校里的佼佼者,在政府任职的父亲也不像从前那样受尊敬。就像人们常说的,今时不同往日了。李书维很欣赏她这样的打扮,也知道来龙去脉。她看了风靡日本的青春小说《挪威的森林》之后,想变得和绿子一样。她当然比绿子更加可爱,更有活力,他自然而然的想道。在穿过马路之前,王梨嘉通常会停留下来,不会马上出发。即使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她也会左顾右盼,显得在犹豫着什么。她在思考什么?有什么遥远的问题压倒了现在的问题?过了马路有什么不一样吗?她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想象和理解的人?她是不是一个每到重要关头都会停下来思考的人?他的目光追随她快速穿过马路,像一心要去解决事情那样步履匆匆,这是不是也是王梨嘉的哲学,要么思考,要么快速行动,一眨眼她就消失在了陈秋月的书店里。就在楼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想象着王梨嘉如何和陈秋月交谈,有什么新小说?镇上有什么新鲜事?她嘴唇和舌头里发出的声音多么轻柔,又多么可亲,她的手轻轻如何摩挲着新到的书籍,就像这些由树由竹子形成的纹理像婴儿皮肤一样,他想象王梨嘉的唇对准了自己的唇,她的手轻抚上了自己的皮肤。一连数日,连后知后觉的邓飞都看清了玄机。“李哥,王姐到处找你,你却躲在这里偷窥”,他坐在餐桌上,一只腿盘在桌上,一只腿垂挂着,显得吊儿郎当,他顿了顿,一句道破天机,“你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李书维愣住了。他满腔热情,心潮澎湃,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就是爱,从来没有把这一切反常的行为归咎于爱。他还以为爱是一个与自己无关,遥远的词汇。这个词像利箭一样正中他的心脏,首先是疼,快要死过去一样的窒息,然后是从里向外荡漾的酥软,最后他的全身心都被幸福的光芒笼罩了。他感觉从今天开始,自己就要成为一个全新的人,一个与过去迥然不同的人了。“有这么明显吗?”按理说他应该否认,但他急于想得到解法,好摆脱现在这种兴奋又焦虑的状态。“有,就差写在你额头上了。”邓飞咧嘴笑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他无助的问道。“你不应该偷窥。”邓飞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此时却摆出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指点江山:“应该直接去表白。”“表白?”李书维不可思议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书上这么说的。”邓飞摆摆手,笑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