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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舞王?谁告诉你的?”陈真颤抖着问。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老师们在开集体会,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上来吧。”王梨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陈真坐上来,“你上来我就告诉你”。
陈真想得到答案,看看周围确实没有老师的身影,不情不愿的坐到了王梨嘉身边。
“你快说你怎么知道的。”一副你快说,说完了我要走的架势。
王梨嘉看着她笑了笑,不急不缓的说:“镇上三分之一的人都知道了吧,你没发现自从你和阳晨露去了后,去舞厅的人越来越多了吗?”
陈真想了想说,“好像是这样,所以吴宇航给我们免费了。”
“那当然,即使他这样算盘在脑子里打得啪啪响的人,也知道你和阳晨露给他带去了多少生意。他爸爸是杨柳前镇长,前几年升职调县城当了农业局副局长,他又不傻。”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梨嘉啼笑皆非:“我是土生土长杨柳人啊,况且我们爸爸还共事过多年。他们全家早就搬去了县城,谁能想到他一毕业又回来了。可能是外面混不下去了。”
“免费难道不是因为他喜欢……我……阳晨露吗?”
“怎么可能,他早有订婚对象了,是林业局局长的女儿。”王梨嘉看着陈真的反应,张大了嘴巴,“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们。”
“这个天杀的,他在利用你们。”
陈真想到这几天阳晨露一直在躲着她,她一定是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下不来台,又不知道怎样和她解释。想着吴宇航说更喜欢自己时,她还暗暗高兴呢,真是个十足的傻瓜。
陈真忐忑不安的等了几天,既没有老师找她谈话,也没有人再叫她是舞王,好像她从未在那件歌舞厅存在过似的。她再也没踏足过歌舞厅,偶尔在路上遇到吴宇航,对方目光直视前方,只当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她直觉王梨嘉在背后为她做了什么。当她问起,王梨嘉就露出神秘的笑容,叫她不要管她做过什么,不要管别人自己径直往前走就是了。一身轻松的往前走,她总结说。
初夏了,外面阳光明媚,绿树成荫,陈真穿着一身白色翻领的天蓝色连衣裙,在郑艳的注视下熟练的弹奏着几段车尔尼雪夫的练习曲。与天气不相符的,郑艳一开始板着脸,似乎只要陈真弹错一个音符,她手上厚厚的书本就会高高落下,她当然从未体罚过陈真,也未体罚过任何人,她只是批评起来不近人情。她认真听着,突然发现即使是简单的练习曲,陈真也弹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怎么了?”她认真端详着陈真的眼睛。
“没什么。”陈真假装潇洒的甩甩头发,“今天下课后我想和您谈谈”。
首先是对于入门级学生,音乐老师目前教授的还是基础知识。每次考试一百分总分,考的人普遍在九十分以上,鲜有低于这个分数的人。这两年习惯了遥遥领先,现在感觉其他人和自己的差距小到微乎其微了。
其次是她刚来时学习钢琴,纯粹是兴趣使然,郑艳也主要教她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她会的曲子多了以后一来感觉小有成就,二来可以炫技,学习动力就更加充分了。然而自从她宣布要考音乐学院,郑艳不仅指定《车尔尼钢琴练习曲》为她半年内唯一的教材,而且再也没教过她一首完整的新曲子了,每天反反复复练的是指法和技巧。她感觉投入专业训练后,不仅在表演上毫无进展,反而显得倒退了。
“我对此很苦恼,不知道怎么排解,所以做了很多错事。”她知道郑艳一定对她大失所望,一口气说完后,抬起头静静等着她的责罚。
“是你吗?”她想到最近的风言风语,问道。
“是。”她重重点了下头。
听了她的话,郑艳难以置信的站起身,目光中交织着愤怒,伤心,失望和沮丧,就快要把陈真整个人灼伤了。她抬手指了指楼下的操场,气愤的说:“你去自罚五公里”。
烈日炎炎下,陈真开始在操场上跑步。她想到自己刚来这里读书时,是何等的天之骄女,而如今两年多过去了,她又是如何的灰头土脸,郑艳的体罚又是如何的粗暴和不合理。为什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走到如今这一步?她想到隐身了的父母,想到他们对自己不闻不问,任由自己放逐在这灰扑扑的操场上,忍不住拭起眼泪来。
一开始她还算是脚步轻快,绕着跑道跑了五圈之后变得呼吸急促,肌肉变紧,即使是屈辱和不甘,她还是不情不愿的调整了呼吸和步伐,勉强应付了下来。但到了第八圈她已是双腿灌铅,每前进一步都十分困难了。要继续挣扎吗,还是干脆放弃?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告诉郑艳,你不要小看人吗?
只剩下最后两圈了,在陈真的内心里,已经把这趟责罚变成了自身的洗礼之旅。每前进一步,她就觉得内心里的污秽要少一点,离过去也就更远一点。她感觉越是痛苦,清除得也就越干净。等她最终跑过终点线,全身匍匐在地上时,虽然浑身疲惫,体力和精神全部耗尽,但内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感觉自己又是个新人了。
她朝教师宿舍三楼看去,那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郑艳早已不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