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欣怡和陶思眠中午见的面。
晚上,陶思眠回翡翠园,在楼下买了一大袋馒头,刚进门,黎嘉洲就拎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却没让路,陶思眠撞在他怀里,还挺高兴:“我回来路过,闻着特别香,就买了点,感觉一口咬下去满嘴松软热香。”
“你喜欢吃我就学着做。”黎嘉洲想占陶思眠便宜,陶思眠换鞋左躲右闪,黎嘉洲没占到,气急拿下巴直蹭小姑娘发顶。
陶思眠面不改色:“我三天没洗头。”
黎嘉洲势均力敌:“我五天没洗脸。”
陶思眠:“我一周没洗头。”
黎嘉洲:“我一个月没洗脸。”
陶思眠瞟黎嘉洲一眼:“我一年没洗头。”
黎嘉洲思忖片刻:“从我记事开始……”
“噗,”陶思眠绷不住笑了,她推着黎嘉洲朝里走,“饭做好了吗?”
“当然,”黎嘉洲自豪地挺直背,“我身为一个田螺男友这点自觉性都没有?”
陶思眠走到餐桌边,突然抬起手,一条干净的热毛巾覆在她手上,黎嘉洲默契又仔细地给她擦着。
陶思眠擦完手刚坐下,黎嘉洲已经舀好了鱼翅汤端到她面前。
鱼翅汤浓郁味美,鲜香满口。
陶思眠刚喝完放下碗,一张纸巾已经落在了她嘴角。
干锅鸭,佛跳墙,糖醋排骨,肉末蒸蛋,炝炒蔬菜。
黎嘉洲厨艺进步比换网之后的网速还快,陶思眠咬排骨被烫得面部扭曲还舍不得松嘴。
“慢点慢点,我不和你抢,你能吃饱。”黎嘉洲看她的眼神温柔,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宠爱。
陶思眠抬眼看黎嘉洲一眼,黎嘉洲脸上立马挂起和先前一系列戏多一脉相承的谄媚微笑。
等陶思眠吃完正要收碗,黎嘉洲动作快她一步:“放着别动,就算搁到洗碗机也是让我来。”
陶思眠要擦桌子,黎嘉洲阻止:“放着别动,你弄脏了手还要去洗。”
陶思眠要浇花,黎嘉洲抢过花壶:“刚装满了水,很重。”
陶思眠要整理客厅沙发上的东西,黎嘉洲拦住:“你怎么知道哪些东西放哪,你对自己家估计还没我熟,你安心坐着玩就好,坐着不好就躺着玩。”
陶思眠瞥黎嘉洲一眼:“……”
这人今天绝对吃错了药,可她说不上来。
她装模作样戏多一下,他就顺杆子爬,她都清醒了,他还活在梦里。
等黎嘉洲忙完厨房和客厅的事儿,又到了她跟前。
黎嘉洲弯腰:“请问小姐想要什么水果?”
陶思眠玩着游戏:“不要,太饱。”
黎嘉洲服务周到:“请问小姐需要什么饮料呢?”
陶思眠:“不要,太饱。”
黎嘉洲锲而不舍:“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待会儿宵夜想吃什么?”
陶思眠一手在平板上飞速操作,一手拽住黎嘉洲衣角,她头也没抬,软声软气:“陪我,坐。”
屡次崩人设屡次立人设的黎.服务周到.员这一次终于绷不住了,他靠沙发坐下,陶思眠默契地抬了身子,黎嘉洲顺势把她搂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
微信响了两声。
黎嘉洲回消息。
安静间,两个人的呼吸清楚地纠缠在这半明半昧的暧夜里。
“谁啊。”陶思眠问。
“宋文信,在寝室群吐槽陈潜让他换方向的事,他不愿意,我让他和陈潜沟通,毕竟陈潜是他的直接导师。”黎嘉洲答。
微信又响两声。
“谁啊。”陶思眠又问,她耳机掉了一只,朦胧的游戏音放大在空气里。
“我妈,她和我爸从国外度假回来了。”黎嘉洲又答。
陶思眠游戏还没结束,黎嘉洲已经放下手机。
陶思眠玩着平板,黎嘉洲稍微侧了点身,勾了一缕她柔软的发尾玩。
“你今晚为什么这么不正常。”陶思眠终于可以和神志清楚的某人沟通这个问题。
黎嘉洲修长的手指缠着发丝露出发梢,轻轻用发梢去碰她脖颈的软肉:“你裴室友给我发了一大段信息,让我对你好些,温柔些,不要只顾着研究和学术,偶尔也要把你放在心上。”
陶思眠手指停住。
黎嘉洲若即若离碰着她敏感的耳廓:“她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经常嘴上损她,其实会帮她带东西。”
陶思眠脸已经红透,她吃着黎嘉洲呼吸的痒却没有躲,纤长的眼睫颤得厉害。
“他说你慢热,建议我百依百顺,增加亲密接触,主动点、周到点。”
这才有了晚上那一出。
黎嘉洲声线压得更低,下颌抵着小姑娘脖颈,他稍一腾身仰头,唇就落在了她白润的耳垂上,然后辗转落到她的唇旁。
二楼,陶思眠卧室。
床上的手机屏幕连连亮起。
裴欣怡当时冲着要对陶思眠好的那股劲给黎嘉洲发的信息,发完就后悔了。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除了黎嘉洲那个“OK”手势,陶思眠没有任何回复,裴欣怡坐立难安。
裴欣怡:【陶总你还好吗?】
裴欣怡:【陶总我没有干涉你和黎大佬感情的意思,就觉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俩其实都有心,只是双方都还没完全卸下防备。】
裴欣怡:【男方应该主动点的,我也觉得你值得,你不要生气,黎大佬生不生气……无所谓。】
……
裴欣怡在寝室满怀担忧地揣手手。
而同一时间,她想象中眼里只有学术,理性克制、不解风情,可能因为觉得那些信息越界而和陶思眠对坐桌子两端冷淡询问的黎嘉洲,把陶思眠按在沙发上亲。
冰凉的平板抵在陶思眠软腰上。
“七七,这是不是百依百顺,亲密接触,”某人又低又混蛋的声音伴着小姑娘的嘤咛一下一下的,“学长够不够主动,够不够周到……”
陶思眠顺承他的力道,耳朵红烫得快要化掉。
黎嘉洲坏笑着吃掉她轻细的音节:“舒服吗……嗯?”
第二天早上,陶思眠醒了下楼,黎嘉洲已经坐在客厅敲电脑了。
他头也没抬,声音含着笑:“对昨晚的服务还满意吗?”
陶思眠瞪他一眼。
黎嘉洲完全没感觉到一般:“今晚需要续个费吗?”
陶思眠朝他走去。
黎嘉洲笑意憋不住:“按摩推油十项全能包君满意——”
陶思眠抡起鞋底作势就要朝黎嘉洲脸上招呼,黎嘉洲假装害怕身形却没朝后闪,陶思眠手一转,亲他一下,傲娇道:“我亲我男朋友,你应该没意见吧。”
黎嘉洲想了想,礼尚往来亲了陶思眠一下:“我亲我女朋友,你应该没意见吧?”
陶思眠搡两下黎嘉洲胸口,黎嘉洲心都化开了。
上次裴欣怡怀疑过他和陶思眠的感情后,黎嘉洲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上,等研究室进度稳定后,他立马挑了个周六晚上请两边朋友吃饭。
临出发前,陶思眠想着黎嘉洲寝室有个单身的宋文信,不着痕迹地拉裴欣怡去校门口做了个头发,黎嘉洲妇唱夫随,在宋文信杀猪一样的叫唤中,给曾经的室友抓了个渣男大背头。
地方订在一家新开的西餐厅,音乐轻缓,灯光温柔。
陶思眠和黎嘉洲贴耳说着悄悄话,程果和许意菱在点菜,裴欣怡故作淡定打量油画壁纸,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到宋文信身上。
现在做科研的都这么……斯文败类吗?
分配寝室都是看脸吗?
不过为什么不说话啊,陶总什么时候好,谁来救救自己。
大抵看出了裴欣怡的不自在,宋文信觉得自己作为学长,有必要照顾学妹,他问:“要柠檬水还是苏打?”
裴欣怡:“柠檬水,我可以自己来。”
宋文信隔裴欣怡有点远,他端着水壶起身:“哪儿有让女孩子自己动手的道理。”
可宋文信也紧张,托壶身的手有点抖。
淅淅沥沥的水声越来越脆。
“够了够了。”裴欣怡下意识去扶水壶,一不小心碰到宋文信的手,她手触电般弹开,一抬眼,她眸子干净清澈,受惊慌乱的样子宛如一头小鹿,一下子撞到了宋文信心里。
黎嘉洲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戏,许意菱都想起哄“亲一个”了,陶思眠含笑瞥许意菱一眼,替面红耳赤的宋文信和裴欣怡解围:“你们俩是不是还没微信,加一个吧。”
宋文信清了清嗓子:“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裴欣怡同时问:“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黎嘉洲和程果“哎哟喂”叫得不怀好意,裴欣怡羞到不行。
宋文信是个稳重的人,平复完情绪反问黎嘉洲:“你起哄我做什么?今天不是你和陶总请吃饭吗?关注点不应该是你和陶总吗?”
宋文信:“准备什么时候见家长,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小孩。”
“陶总啊,你是不知道,”宋文信转而对陶思眠道,“黎嘉洲前五年在寝室群说过的话,还没有和你在一起之后一周说得多,张口闭口我家七七。”
“黎嘉洲以前就像个AI没啥表情,现在走路走着走着都能笑出声。”
“黎嘉洲以前喜欢买鞋,现在寝室那个鞋柜都长灰了他都不看一眼,每次课间回寝室都是来拿吃的拿零食,要么就是抱着他的粉色保温杯回来接热水。”
零食是放在寝室小冰箱的糕点,因为陶思眠要吃。
回寝室接热水是因为陶思眠觉得学校的水有股自来水味,黎嘉洲寝室装着净水器。
陶思眠本来觉得是小事,但被男朋友室友这么简单直接地陈述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朝黎嘉洲怀里埋。
黎嘉洲护短:“宋文信你闭嘴。”
程果揶揄:“黎嘉洲你耳朵软,你就是个菜鸡。”
许意菱踩程果一脚,程果瞬间乖了。
宋文信笑:“你们俩怎么这么怂啊。”
裴欣怡眉眼盈盈看着宋文信,宋文信倏地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晚上散场时,黎嘉洲和程果都喝得差不多了。
陶思眠麻烦宋文信送裴欣怡回寝室,道:“现在有点晚,我们寝室楼下那段路灯好像坏了。”
宋文信道一声“没事”,和裴欣怡并排走入夜色。
陶思眠望着那两个背影,后知后觉,问许意菱:“我刚刚是不是可以不用找理由。”
许意菱捏捏陶思眠的脸,温柔道:“有时候说你傻,你又聪明到不行,有时候觉得你聪明到不行,你又呆呆的。”
许意菱话没说完,黎嘉洲拉着程果的手打掉许意菱放在陶思眠脸上的手。
剩下三人一愣。
黎嘉洲皱着眉头,醉眼朦胧地凶许意菱:“我的,不许碰。”
许意菱目瞪口呆:“这就是学者水平,傅阔林研究室门脸?”
最关键的是,陶思眠也没生气,反而摸了摸黎嘉洲的手,温声哄道:“好好,你的,你的。”
许意菱和程果把两个幼儿园小孩扔在路上就走了,简直没眼看。
夜色浓郁,星星稀疏,早春的风裹着一丝凉意吹得让人舒服。
这个点的交大路上没什么人,裴欣怡和宋文信走得若即若离。
安静好一会儿后。
宋文信:“我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见到黎嘉洲谈恋爱,还这么爱。”
裴欣怡:“我也没想过陶总会在有生之年谈恋爱,我之前还觉得他们感情有问题。”
宋文信笑了一声。
裴欣怡:“陶总说你是学医的,也是念研究生吗?”
宋文信:“我比程果和黎嘉洲他们大一级,念博一。”
裴欣怡低头看两人鞋尖:“交大的医学院确实蛮厉害,临床八年收分有时候能到全国第一。”
宋文信:“我是跟陈潜的,之前做抗癌那块,现在转到免疫了。”
裴欣怡:“那你……没谈恋爱?”
宋文信实话实说:“之前因为太忙了,每天觉都睡不够,更别提恋爱,现在稍微好一点了,但也没碰到喜欢的。”
“那我呢,”裴欣怡话没过脑子下意识就问了出来,“你觉得我怎么样。”
问完自己都后悔了。
宋文信明显没料到这个走向,磕磕巴巴:“挺,挺好的。”
裴欣怡本来很紧张,但宋文信一紧张,她反而不紧张了:“那你觉得我是大多数人喜欢的长相吗?”
宋文信:“是。”
裴欣怡忽然停住脚步,笑着看向他:“那你呢?你是大多数人吗?”
宋文信脸红完了,彻底说不出话。
裴欣怡胆子更大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看电影。”
宋文信:“我,我……”
裴欣怡:“明天周日,明天可以吗?”
黎嘉洲和陶思眠同居之后,并不是每晚都睡在一起,因为陶思眠偶尔会想事情,就不想黎嘉洲在旁边,黎嘉洲偶尔半夜才从研究室回来,也不想吵到小姑娘,就回了客房,两人相安无事。
所以当黎嘉洲喝醉后,陶思眠看出黎嘉洲很热,自己在他旁边会更热,他会睡不好,陶思眠打算拿毛巾给他擦一擦,把他哄睡着再去隔壁睡,可就拿毛巾这几分钟的功夫,出事了。
陶思眠去洗手间之前,黎嘉洲乖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说着听不清的话。
陶思眠从洗手间出来时,黎嘉洲像菩萨一样坐在床上,好似想到什么一般,抱着被子表情呆呆的。
“你听说过倒春寒吗?”他问。
“现在就是啊。”陶思眠走近。
“我觉得有点冷。”黎嘉洲又道。
陶思眠:“那就开地暖。”
黎嘉洲:“地暖热。”
陶思眠:“那就开空调。”
黎嘉洲:“空调干。”
陶思眠:“开加湿器。”
陶思眠想给黎嘉洲擦擦脸,可是黎嘉洲一直躲,等陶思眠面无表情说完加湿器,黎嘉洲彻底爆发了。
“我受够了陶思眠我受够了!”黎嘉洲大吼,“我什么都依着你宠着你惯着你,可是这样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他崩溃道:“我在家也是被宠大的,我在家也是世界的中心,我让你当中心那么多次,你就不能让我几次吗!”
“我也想要你什么都听我的,围着我转,尊重我的意见。”
“我想你做事情之前先考虑我,而不总是我先考虑你。”
“OKK,我爱你,所以我做这些我甘愿我没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黎嘉洲眼眶通红,忽然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样总是在纵容你的我,不是真正的我,长此以往压抑的我,会让我丢了真正的我。”
“我的眼睛会慢慢没有光,我的眼神会黯然失色,”黎嘉洲摸了把眼泪,抽抽搭搭道,“可能我嘴角笑容会不在。”
陶思眠听得揪心,小心翼翼地试探:“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压抑太久了?”
黎嘉洲点点头。
陶思眠继续:“你要我尊重你的想法?”
黎嘉洲又点点头。
陶思眠彻底明白了,她叹一口气,抱着宛如孩子的黎嘉洲,轻声道:“你这是没有安全感,因为你觉得你很爱我,远超过我对你的爱,所以你会下意识地迁就我,因为你害怕我在这段恋爱里不开心,你害怕我会离开。”
“但其实不是的,”陶思眠拍拍黎大孩子的背,给他顺气,“我对这个世界本来是不抱希望、没有情绪的,是你给了我情绪。给了我哭,给了我笑,给了我喜怒,给了我哀乐。”
陶思眠:“我当然会尊重你,迁就你,纵容你。”
黎嘉洲:“你没有。”
陶思眠冤枉:“我哪里没有,是你想说什么我不让你说,还是你想做什么我不让你做。”
黎嘉洲:“你不让。”
陶思眠无辜:“我哪里不让——”
黎嘉洲吼道:“那我想睡你的床,每天都睡!”
刚吼完,自己就心虚了。
陶思眠楞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
两个人明明在吵架,结果陶思眠被吵笑了。
黎嘉洲小眼神看陶思眠,不想泄气又怕陶思眠生气。
陶思眠抿嘴憋笑。
两人沉默好一会儿。
陶思眠拉过他的手,黎嘉洲乖了。
陶思眠一边给他擦脸一边说:“你是大哥,你说了算,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帮黎嘉洲脱鞋、脱袜子、扶到床上:“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陶思眠要给他脱衣服,黎嘉洲乖乖把手抬起来。
陶思眠要给他盖被子,陶思眠乖乖躺好。
等陶思眠帮他收拾好,就看见黎嘉洲歪着脑袋看他。
陶思眠也歪着脑袋看他。
黎嘉洲乖若鹌鹑,小声补充:“抱你的那种……可以吗?”
早上,陶思眠和黎嘉洲是被铃声吵醒的。
电话里,宋文信态度很激进。
陶思眠迷迷糊糊:“怎么回事啊。”
“你再睡会儿,宋文信和陈潜杠起来了。”黎嘉洲亲了亲小姑娘额头,掀开被子下床。
陶思眠困得不行:“陈潜不是宋文信导师吗,为什么会吵起来,”她想到什么,拧了拧眉,“感觉刚刚宋文信语气好激动。”
黎嘉洲轻手轻脚穿衣服:“宋文信人品没问题的,踏实孝顺,做饭还好吃,”黎嘉洲知道小姑娘在担心什么,“他喜欢小动物,不太可能有家暴倾向,人遇到事的时候情绪激动很正常,介绍给你室友错不了。”
黎嘉洲道:“而且宋文信会做饭,科研天赋也高,去年已经发了两篇NEJM,杰青,突出贡献奖都是时间问题,可能老了还得叫人一声宋院士。”
黎嘉洲絮絮叨好一阵,凑到小姑娘跟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大肆吹嘘宋文信吗?”
陶思眠懒懒打个哈欠。
黎嘉洲笑着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因为宋文信承认,我比他厉害一点。”
陶思眠笑骂:“不要脸。”
黎嘉洲揉揉小姑娘的脸:“因为送给你了。”
陶思眠鼻子动了动。
等黎嘉洲去洗手间收拾出来,身上清冽又好闻,陶思眠舍不得他走,黎嘉洲哄她:“一会儿就回来,”又流氓,“不然你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就多留两秒,亲我两下多留五秒,多划算。”
陶思眠哼哼着:“你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吗,喝醉之后。”
黎嘉洲明显一副断片的表情。
陶思眠探手摸过手机,播放昨晚录下的视频。
画面里,黎嘉洲抱着被子,眼睛红红鼻子红红。
“陶思眠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总是我在迁就你,你偶尔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我的眼睛慢慢会没有光……”
“我想睡你的床,每天都睡……”
“……”
黎嘉洲:“?”
一秒,两秒,三秒。
黎嘉洲微笑着放下陶思眠:“我去了,好朋友再见。”
陶思眠越想越好笑,在被窝里滚来滚去。
宋文信的事情确实不好解决。
黎嘉洲到休息室的时候,宋文信已经过了气得说不出话的阶段。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当初老板(陈潜)做抗癌,我一个人做五个人的活,四十个小时不闭眼盯实验,陪他拿了三个S级项目,后来他转免疫,三年前,你记得吧,其他导师想挖我,我都没答应,二话不说跟着他转免疫。”
“球蛋白差最后一期实验就能出结果了,他让我转给肖旭,让我去做病毒分型,辛辛苦苦两年的东西让我放我就放?我论文二稿都改了发他邮箱了,现在让我转方向?”
“他把我当什么了?当把枪?指哪打哪?当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可我是活生生的人,”宋文信脑子一片空白,“我对免疫比对抗癌有兴趣,所以当初他让我转方向我很感激他,可现在他让我去做病毒分型,为什么?凭什么?”
黎嘉洲知道没有永恒的师生情,只有永恒的成果。
即便他和傅阔林关系亲近,那也是建立在他能为傅阔林做研究拿项目的基础上。
但是宋文信在免疫明显还没到瓶颈,宋文信对陈潜也是忠心不二,宋文信每篇论文鸣谢的都是陈潜。
黎嘉洲给宋文信递了杯水:“你给你老板明确表达过拒绝吗?”
“当然,”宋文信猛闷一大口,“上次我给你说老板让我转方向,我就拒绝了,他说我们都考虑一下,我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就过去了,结果今天早上,他直接让肖旭到我组里来了,肖旭连实验样本是什么都不知道,老板让我手把手教?”
黎嘉洲想了想:“陈教授确实快两年没拿项目了,我估计你是顺的,但你们研究整体到了瓶颈,你实验已经到第三期了,所以他让个菜鸡接手,你去带新方向,我觉得可以理解,”黎嘉洲道,“到时候你球蛋白这块发了论文署名还是你的,新方向也有进展,双方向不是坏事。”
“不出意外的话,如果我让了,那署名也是别人的,今天早上他对署名只字未提。”
宋文信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玻璃和楠木想碰发出清脆声响,一圈浅浅的水痕蔓延在边缘。
黎嘉洲和宋文信说了会话,远天的灰云散开,上午的天光这才彻底亮起来。
可能是黎嘉洲早上秒懂了陶思眠眼神里怕宋文信太凶会不会有暴力倾向的意思。
她把她朋友介绍给他朋友的感觉很微妙,就像她和黎嘉洲,已经是一个小家庭。
陶思眠一上午心情都不错。
她去超市买了点零食,黎嘉洲给她发消息说快回家,陶思眠就站在小区门口等他。
回家。
他说回家。
家。
陶思眠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觉得这个字念得好听,意思也好。
黎嘉洲出现在小区门口时,路过的两个女生不停看他,然后红着脸和同伴私语。
黎嘉洲走近接过陶思眠手里的东西,看到小姑娘一脸嫌弃。
她好像在嘟囔什么。
黎嘉洲又凑近些,才听清楚。
“长这么好看就算了,还高,高就算了,衣品还好,衣品好就算了,还笑得这么荡漾。”
这下,黎嘉洲笑意更憋不住了,戳戳小姑娘的脸,问:“吃醋了?”
陶思眠:“我不喜欢吃醋。”
黎嘉洲:“别人看我你不高兴了?”
陶思眠嘴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
黎嘉洲大着胆子:“你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陶思眠快步甩下黎嘉洲。
黎嘉洲赶紧追上去,眉目都荡漾道:“我知道得哄哄你,可我怎么想怎么开心,”黎嘉洲跟上电梯,“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占有欲这么明显。”
陶思眠忽然问:“有多开心。”
黎嘉洲一听这冷静的语气,立马收敛了:“也还好。”
陶思眠:“说实话。”
黎嘉洲:“前所未有。”
陶思眠:“说你是猪。”
黎嘉洲:“你是猪。”
陶思眠:“说我是猪。”
黎嘉洲:“你是猪。”
陶思眠:“?”
黎嘉洲忍笑:“好好,我是猪。”
两个人像三岁儿童一样在电梯里进行毫无意义地拌嘴,可陶思眠就喜欢这样,黎嘉洲也喜欢这样。
陶思眠想,黎嘉洲说得是对的,她就是吃醋,可她就不承认,黎嘉洲拿她有什么办法呢?
黎嘉洲想,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占有欲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很开心了。
两人出电梯,发现门开着,顿时心生警惕。
黎嘉洲下意识把陶思眠拉到身后,两人还没决定报警还是正面上时,便看到趿拉着浴室拖鞋过来关门的陶然。
两人都松一口气。
陶然叫人:“姐,姐夫。”
陶思眠不满:“怎么进来的?”
陶然努嘴:“密码锁啊。”
陶思眠简直了,深呼吸平静自己想揍人的冲动:“我是说,怎么猜到密码的。”
陶然心直口快:“我朋友说女人都恋爱脑,我就输了姐夫的生日,就一次。”
陶思眠换鞋子:“是你姐夫……黎嘉洲让我换的。”
“不用害羞啊,”陶然大大咧咧和黎嘉洲勾肩搭背,“恋爱脑没什么不好,说明你们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夫唱妇随情比金坚。”
陶思眠受不了油嘴滑舌,搡陶然:“把湿拖鞋换了。”
十分钟后。
砂锅里炖着排骨汤,流理台上洗好了水果,陶然宛如饿死鬼一样吸溜着黎嘉洲做的全家福泡面,坐他旁边的陶思眠脸都皱到了一起:“所以为什么过来。”
陶然含混:“我妈这两天更年期到了,我来避避风头。”
陶思眠点开陶二婶的微信对话框,问陶然:“住几天。”
“先一周吧,”陶然瞥到陶思眠手机屏幕,电光火石抱住老姐的手,“不要告诉我妈。”
“就招呼一声啊。”陶思眠奇怪。
陶然明显不想说:“让你别告诉就别告诉,怎么这么啰嗦。”
陶思眠好心不得好:“诶,你现在在谁家。”
陶然看着陶思眠满脸不爽,知道姐姐是嘴硬心软,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陶然出走的原因,远非更年期那么简单。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南方传媒集团的股份就持续走低,中间三次停牌调整也不见起色。年底陶二婶给陶老爷子提过用陶思眠股权做海外资产置换,陶老爷子坚决反对,陶二婶自然不能和老爷子撕破脸。
同年年底,一休传媒账面利润有将近三十个亿。
陶二婶用南方影视做抵押,想从一休手上换出现金流,一休传媒总裁蒋时延是为陶思眠父母鞍前马后的人,但并不意味着蒋时延会买陶家老二的账。
更可气的是,蒋时延这边刚拒绝了陶二婶,转头就买了B市黎家晶科地产三座文化产业园,好像在挑衅说我有钱,我知道你缺钱,可我就是不给你花。
陶二婶气得不轻,就在她快走投无路的时候,晶科地产提了对南方影视的收购意愿。
在整个南方系,除开个人股东,本来是南方传媒和一休传媒二分天下,如果晶科通过南方影视进驻进来,局面就变成了三足鼎立,陶二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但毫无办法。
在陶二婶忙着被收购那几天,陶然天天泡在网吧。
等陶二婶终于得空,到烟熏火燎的网吧把人拎出来,她问了陶然一个问题:“你想继承南方系吗?”
陶然还想着自己上把没打掉的老狗逼,格外诚实:“我只想打游戏。”
路边人来人往,朝母子这边看。
陶二婶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一个字一个字问陶然:“所以你在陶家这么多年,陶家生你养你,你脑子里就只有玩,完全没有意识到陶家的责任和南方系的责任?”
陶然脱口而出:“南方系是大伯和伯母的,大伯和伯母不在是姐姐的,因为姐姐读书所以你帮姐姐管,以后如果姐姐要继承自然是姐姐的,如果姐姐不继承就找职业经理人,至于陶家——”
十七岁的少年满脸倔强和叛逆,陶二婶一巴掌落在儿子脸上。
陶二婶打陶然的次数不多也不少。
陶然耸耸肩,轻车熟路:“那我先滚了?我看到你司机来了。”
陶二婶神态是恨铁不成钢的绝望。
也是在这个瞬间,陶然彻底明白了母亲这些年对陶思眠的好,是涂满蜜糖的陷阱。
小孩子藏不住事。
就一顿饭的功夫,陶思眠就猜出了个大概。
她安慰陶然:“你别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万事顺其自然。”
陶思眠还是心疼陶然:“你要住在这儿也行,或者隔壁黎嘉洲那空着。”
“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陶然一脸诧异,“我住一周我可以去酒店啊,只要你给我钱。”
陶思眠:“?”
她突然不想说话。
等黎嘉洲收拾好餐桌,又给陶然订好酒店,陶思眠和黎嘉洲宛如送大佛般送陶然到门口。
陶思眠不耐:“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陶然笑:“谢谢姐,姐夫。”
黎嘉洲客气:“下次还来玩。”
陶然杵在门口没有要走的迹象,黎嘉洲和陶思眠你看我我看你。
陶然轻咳两声,对陶思眠道:“姐夫刚刚给我订酒店是生存必要条件,姐你给我的钱是零用钱,”陶然余光暗示性地在屋内转了一圈,“就爷爷可能还不知道你和姐夫在同居,我嘴巴有的时候有点大,就漏风,包不住……”
“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机械音响起。
陶然狗腿地朝陶思眠笑:“谢谢姐。”
陶思眠和黎嘉洲巴不得他下一秒就消失。
陶然望向黎嘉洲,嘿嘿笑着:“姐夫,我觉得男女平等,不能见外。”
第二次,“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陶然心满意足地走了。
“那个小讨债鬼,”陶思眠有点气,问黎嘉洲,“你为什么要给他,他就欺软怕硬,你应该凶一点,他和他妈闹掰了但他还有爸爸啊,让他没钱找他爸爸拿。”
黎嘉洲关了门拥着陶思眠朝里走:“没关系,在我心里我就是把他当儿子的。”
陶思眠认真发问:“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当爸爸。”
她抬眼撞见黎嘉洲深邃噙笑的眼眸,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耳根子瞬间就红了。
女孩子对于爱情和八卦好像有天生的热情。
以前陶思眠用自己的强大的力量封印着,但一旦打开,她也和许意菱一样,成了裴欣怡的恋爱导师。
许意菱嫌弃她男朋友少,陶思眠理直气壮:“至少我吃过猪肉。”
许意菱竟无言反驳。
三个女生拉了一个讨论组。
聊天主题十分固定。
裴欣怡很纠结:【我这样会不会太主动了啊,毕竟上次我约他周日看电影他放了我鸽子,可能人家对我没那意思,是我自己用一千吨言情小说脑补出来的。】
许意菱很客观:【我听程果说宋文信最近要换研究方向,和导师有点矛盾,我估计压力也蛮大的。】
陶思眠回忆一下:【上次宋文信和陈潜教授闹起来就是周日。】
或者。
裴欣怡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我好像看到了他的知乎号,他怎么懂这么多啊,那些字我都认识,可合在一起我就一脸茫然。】
裴欣怡:【啊啊啊我在学校官网看到了他了,感觉他颜值被眼镜封印了。】
裴欣怡:【啊啊啊他问我平时喜欢买什么,这是要为上次放鸽子赔礼道歉的意思吗?怎么这么会啊,那我应该回答什么价位比较合适。】
……
许意菱:【看,爱情。】
陶思眠:【看,爱情。】
就在陶思眠看裴欣怡和宋文信快一周没进度,和黎嘉洲商量要不要再请大家吃一次饭创造机会时,宋文信在寝室群发了简单明了四个字:【在一起了。】
黎嘉洲懵了:【你和裴欣怡在一起了吗?】
宋文信:【对。】
程果:【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宋文信:【刚刚。】
黎嘉洲帮自家小姑娘问:【所以你们谁表的白?】
宋文信:【我,我还答应这周末带她回家玩,我奶奶做的红烧肉很好吃,你们要不要一起,我奶奶也念叨你们好久了。】
一见钟情,两天发展,一周确定关系,立马见家长。
黎嘉洲:【我……】
程果:【翻译:你们的进度太快,黎嘉洲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嘲讽,毕竟他是暗恋了一学期,冷宫了两个月,死皮赖脸好多天才得以登堂入室,而你。】
程果:【要我说。】
程果话没说完。
屏幕显示:您已经被移出群聊。
程果:“?”
而另一边,三个女孩子开着群视频。
陶思眠调整面膜角度:“所以月色太好,你强吻了宋文信问要删好友还是负责,宋文信说删好友不礼貌,负责?”
许意菱嗷嗷叫:“我为什么隔着屏幕都闻到了酸臭味,感情小裴你和宋文信都是闷骚?”
裴欣怡故意做作地谦虚:“应该还好吧,毕竟我们手都牵了,要我说,我觉得牵了手就可以负责了,而且他还说这周末带我回家玩,你们说我要买礼物吗。”
进度条受到嘲讽的两人。
陶思眠:“……”
许意菱:“……”
陶思眠退出群视频。
许意菱退出群视频。
黎嘉洲和程果宋文信他们平时怼归怼,真当遇上事时,却是能推心置腹的。
上次宋文信给黎嘉洲说了陈潜让换方向的事,黎嘉洲让宋文信和陈潜再商量一下,然后自己找傅阔林对陈潜旁敲侧击,很明显,陈潜的态度很坚决。
黎嘉洲和宋文信走在交大路上时,不少人看向两人。
宋文信面上没有太大波动:“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毕竟熬了这么久就快熬出头,而且你知道肖旭是谁吗?”
黎嘉洲隐约有点印象,但是不明晰:“谁?”
“和盛文杰关系很好那男生,盛文杰你记得吧,”宋文信提醒,“就之前搞程果和许意菱的,许意菱前男友。”
黎嘉洲想起在学生会那一出,盛文杰泼陶思眠的水,就是那个肖旭接的。
肖旭有个分分合合多年的女朋友,他也听自家七七提到过,好像是舞蹈团团长,叫聂珊珊。
“他?”黎嘉洲觉得匪夷所思,“他一看就不太聪明。”
科研这种智商歧视视作合理的行业,陈潜为什么要让肖旭进研究室?
如果做苦力,为什么要让肖旭接宋文信的方向。
黎嘉洲是极其温柔含情的长相,但他面对陶思眠意外的人时,都是眼尾浮笑,不达眼底,让人看不清情绪。
长腿迈的步伐停住了。
黎嘉洲站在草坪边缘,鞋底蹭着初春的软泥。
宋文信跟着停在旁边。
“可能我说话不太好听,但我还是要说,”黎嘉洲手揣在兜里,看了一眼宋文信,状若不经心道,“你对陈潜掏心掏肺,陈潜未必对你掏心掏肺,我知道你是陈潜的张保王衡(忠将),陈潜对你也有恩。”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水平,不管到哪个研究室,都能做到今天这程度。”
“陈潜这次让你换方向说明他已经没把你当自己人,那你又何必把他当自己人。”
“如果我是你,我就换导师换研究室,”黎嘉洲考虑得已经很全面,“可能有导师碍于陈潜不敢要你,但也有陈潜的对头研究室,肯定会有各种风言风语,但大家最终看的还是成果,你带着成果走,筹码本身就足够。”
黎嘉洲平静道:“别人怎么对你,你怎么对别人,刀都捅进来了,你还心软什么?”
宋文信无奈:“不一样的。”
宋文信说:“你爸妈是白手起家腥风血雨坐上福布斯的人,所以你想问题中要害,果断干脆不拖泥带水,你有资本,也有依靠,你做科研出于天赋出于热爱。”
“但我不一样,”宋文信笑笑,“我就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父母工薪阶层,还有个奶奶,我是喜欢我是热爱,但我要毕业结婚生子,赚钱养家糊口,天赋和热爱好像最后都会回到一份工作,一份工资。”
“我快25了,我也得考虑恋爱结婚生子,考虑机会成本。”
两人沉默好一会儿。
宋文信扯了扯嘴角:“有时候不甘心自己是个普通人,但最后的最后,还是要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我女朋友是个乖乖女,”宋文信道,“我也不想让她一直担心。”
黎嘉洲听懂了宋文信顺从的意思,不太甘心:“你和你女朋友认识多久?你见过她父母吗?知道她家庭吗?知道她本性吗?在一切都不确定之前,没必要考虑她,甚至因为她的意见就顺从陈潜换方向。”
黎嘉洲说:“你换研究室,毕业论文如果陈潜卡你,我豁出去也帮你想办法,就算你最后毕不了业,你发的A刊也够去任何一个医药集团开发部,我可以给你牵线。”
“你的好意我当然知道。”
“可想想我爸供我这么多年,虽然现在不找他要生活费,但最后如果我连博士都毕不了业,我爸怎么办,我家人怎么办,我三姑六婆的唾沫就得把我淹死,好了,真的,”宋文信轻捶一下黎嘉洲后背,“好意我心领了,一辈子都记得,换就换吧,我已经退了一步,陈潜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应该不会对我太差,他手里好几个其他方向都不错。”
黎嘉洲没说话了。
宋文信目光有些远:“你知道吗,那天你请吃饭,我看到裴欣怡,好像就看到了很多年以后。”
“我还在做科研,程果已经脱坑成了个电视剧制片人,你可能还在继续做科研,可能不好好做科研就回去继承家业了,但我们关系还是很好,甚至会有小孩,三个小孩在旁边玩,我们在聊天,或者让各自的孩子叫对方叔叔阿姨。”
黎嘉洲把鞋子上的泥土慢慢磨掉:“所以你是喜欢裴欣怡,还是喜欢那种感觉时,裴欣怡刚好出现在你的世界里,”黎嘉洲道,“你之前不换方向的态度明明很强硬,我真的觉得没必要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刚交的女朋友,一段刚开始的恋情就改变自己人生的重大决定。”
宋文信反问:“那你和陶总恋爱时间长吗?”
黎嘉洲:“不到半年。”
宋文信:“如果你也面临选择,你想要A,陶总让你选B,你选什么?”
黎嘉洲毫不犹豫:“B。”
宋文信耸肩:“一个道理。”
“不一样。”黎嘉洲轻笑。
宋文信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你和裴欣怡恋爱带着一丝偶发性,”黎嘉洲提及陶思眠,眼底都浮了一层温柔的涟漪,“而我一开始就是非她不可的人。”
非陶思眠不可。
黎嘉洲这话把宋文信虐得不轻。
但仔细想想,确实也是事实,也就无从计较了。
宋文信是个心软的人,担心每天在群里说自己和裴欣怡做什么了会激怒最近比较忙的黎嘉洲和程果,所以总会委婉一点,加一些其他事情藉以缓和。
比如。
“这是我奶奶做的红烧肉,专门送到学校来的,肥而不腻,酱汁浓郁,真的一绝,我奶奶唠叨好久了,你们什么时候再去我家玩,她做给你们吃,”宋文信想了想,“不然这周末吧,裴欣怡要去我家,刚好一起。”
黎嘉洲:“……”
程果:“……”
黎嘉洲:“想反杀请直接亮刀谢谢。”
再比如。
“你们还在忙吗?下午有点下午茶吗?哦对,陶总好像在申报奖学金,许意菱在拍广告,她们三个女孩子就裴欣怡比较闲,非去什么手工厨房给我做了榴莲千层和花生酪,花生酪里还有花生粒,我又不好说什么,”宋文信发了两张图片,语气格外欠揍道,“毕竟你们吃都没得吃。”
“你们要吃吗?要吃的话我帮你们点外卖,我请客。”
宋文信为了突出嘲讽,还故意把“外卖”两个字分开打。
黎嘉洲:“……”
程果:“……”
晚上黎嘉洲把聊天记录给陶思眠看,明里暗里暗示时,陶思眠啧了一声:“狗谈恋爱不能变成真的人,但有些人谈恋爱是真的狗。”
黎嘉洲抱着小姑娘大笑:“你这是在骂宋文信还是骂我们。”
茶几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零食。
陶思眠随手捻了一个洋葱圈套在黎嘉洲中指上:“当然是他们,”她理直气壮,“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妻。”
被一个洋葱圈套住的黎大佬格外认同地吃掉信物:“有道理,不然……叫声老公先听听?”
陶思眠稳中带皮,扭头亲了一下黎嘉洲。
完蛋,局面一下就收拾不住了。
黎嘉洲一直以为宋文信说请大家去家里吃奶奶做的红烧肉只是说说,没想到他周五专门跑到傅阔林研究室来看黎嘉洲他们的进度,确定周六大家都有时间后,真的安排上了。
宋文信家在弄堂深处,两面路墙蔓满了爬山虎,一株高大的梧桐春叶招摇,幽绿又精巧。
就是车不太好进。
黎嘉洲让程果的车先进去后,自己的车卡着缝停在旁边,陶思眠下车一看,担心待会儿走的时候程果他们倒不出来,黎嘉洲又把车从缝里开出来,侧了个角度给程果留出去的空间。
黎嘉洲开车好几年,即便这种状况,他也只是探头出来看了一下大致,然后有条不紊转着方向就停稳了。
他的脸过于好看,下车腾身出来时,腿长得让人看不尽。
陶思眠再次肯定了自己对黎嘉洲属于见色起意,无比感慨:“怪不得网上总说单手把方向盘的男孩子很帅。”
许意菱走在前面听到这句话,无比嫌弃:“帅是因为开车的是黎嘉洲,开的新换的阿斯顿,其实单手双手不重要。”
陶思眠反驳:“还是很重要的,单手可以反应一个人的思维——”
许意菱冷笑一声:“那双手把方向盘开阿斯顿马丁的彭于晏和单手把方向盘开五菱宏光的郭德纲,你选谁?”
陶思眠弱弱道:“我选黎嘉洲。”
许意菱:“……”
黎嘉洲拉着陶思眠的手,轻咳一声掩饰笑意。
宋文信家三室一厅,不大,窗明几净。
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客厅的沙发和椅子上铺着干净柔软的布垫,饭厅的大圆桌上放着煮熟的香肠腊肉和焯好水的乌鸡。
宋文信爸爸在国企做技术,妈妈在社区做服务,热情地招呼黎嘉洲她们坐,奶奶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要么做吃的给儿子媳妇或者孙子送去,要么在小区捡垃圾寄给山区贫困的小孩。
沙发后面的墙上挂满了家人的照片,从宋文信小时候到中学到大学,从宋爸爸宋妈妈年轻时候到现在渐露皱纹,从宋奶奶头发挑白到两鬓斑白,还有些陌生人和宋奶奶的合照。
宋奶奶从厨房出来拿水糖,看到许意菱和陶思眠在看那些照片,热情介绍道:“这是那些山里的小孩,我说不用来找我,非要来找,这是王一,去年考上交大咧。”
宋奶奶耳朵不太好,凑近了才能听清许意菱在说什么,好像怕许意菱听不清,回答的声音也很大。
“有退休工资,一个月三千,但得存着以后给文信买房,现在A市房价吓死个人咧,就捡垃圾的钱寄出去……捡了快十年,运气好一个月捡的垃圾能卖五六百,运气更好能卖一千多,一年将近一万,够好些孩子学费了。”
“啥感动?你大点声……我图啥感动啊,我工人退休,也没什么文化,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给国家减轻负担。”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咧。”
“……”
裴欣怡在厨房帮宋妈妈洗菜,宋文信在给大家找花生瓜子糖果,源源不断放到茶几上。
宋爸爸在洗碗和筷子,程果和黎嘉洲在搬大家带过来的礼物,有吃的,有保健品,日用品。
大抵是人太多,空间太小,家味太重,陶思眠鼻尖有些发酸。
“这是小番茄吗?我拿去洗吧。”她很快地端起桌上的水果盘,去了阳台。
黎嘉洲搬完东西感觉陶思眠情绪有波动,跟去阳台帮忙洗水果。
陶思眠袖子太长,把手递到黎嘉洲面前。
“完蛋,我家小祖宗变成贤妻良母了。”黎嘉洲一边给陶思眠卷袖子一边逗笑。
陶思眠看他一眼,那丝几不可查的伤感已经消失不见,问道:“变成贤妻良母为什么是完蛋?”
黎嘉洲理直气壮道:“你要是贤妻良母了那我怎么办,我就不能洗碗拖地擦桌子洗衣服了,你这是在剥夺我的权利。”
陶思眠“噗嗤”一声笑出来:“为什么你在研究室看着一本正经,出了研究室能油嘴滑舌成这样。”
黎嘉洲不满:“这不叫油嘴滑舌。”
陶思眠眼神过去:“那叫什么。”
“取悦。”黎嘉洲低声道。
他站在陶思眠身后,手绕过她纤细的腰肢,带着她的手一个一个洗小番茄。
姿势在暧昧的边缘试探,黎嘉洲的呼吸都落在了陶思眠白皙细腻的脖颈间。
陶思眠吃痒地躲了一下:“你说我们以后也会这样超幸福吗?”
黎嘉洲轻轻摩了一下小姑娘的手背:“那要看你生多少个。”
陶思眠撇撇嘴:“可以不生吗?”
黎嘉洲:“当然可以。”
陶思眠手上动作停下,很认真地问:“那你爸爸妈妈不会说什么吗?”
“为什么会说什么,”黎嘉洲也不明白,“他们对我的决定只有建议权,没有干涉权,如果我做事还要经过他们同意那我是人还是没有脑袋的玩具。”
“你们俩在磨磨蹭蹭什么,洗个水果这么久,快进来吃饼干。”程果在客厅站起来喊。
“马上!”黎嘉洲探身回道。
陶思眠和他磨蹭归磨蹭,洗得还是差不多了。
陶思眠手很漂亮,指节又白又长,映着小番茄的红格外好看。
“快喂我一个。”黎嘉洲给她擦了手,流氓道。
陶思眠脸红得和番茄差不多,软道:“待会儿进去一起吃。”
“快点,喂我一个,”黎嘉洲威胁,“不然亲你噢。”
主要这是在别人家,还是在阳台,他怎么好意思?
但陶思眠也知道黎嘉洲的无赖劲,赶紧拿起一个小番茄塞到黎嘉洲嘴里。
黎嘉洲包着番茄还是碰了一下陶思眠嘴唇。
陶思眠耳朵红得快滴出血来,眼神问:“?”
黎嘉洲好笑:“没说喂了就不亲。”
陶思眠又羞又恼,踩了黎嘉洲好几脚。
宋文信奶奶除了红烧肉做得好,本帮菜也是一绝。
糖醋排骨,清蒸鲈鱼,糯米烤鸭,还有拔丝山药。
山药软糯温甜,一口咬下去,香气裹着热气在口腔里炸开,大家被美味震得说不出话。
许意菱嘴里的还没咽完:“我们以后一定要常来。”
宋文信给话少的裴欣怡夹菜:“不然按人头每个月交生活费?”
宋文信妈妈拍了一下宋文信脑袋:“怎么说话呢!以后你就知道同学情室友情是最单纯宝贵的,尤其你们同寝室这么多年。”
饭后,年轻人围坐在客厅打牌,宋文信妈妈在织毛衣。
陶思眠没怎么见过织毛衣,觉得新鲜想去试试,结果织了五次滑针四次。
陶思眠不好意思地还给宋妈妈:“以前高中我们班有女生用那种粗线织了送给喜欢的男生,我那时候看觉得很简单,实操怎么这么难。”
宋妈妈好脾气地把陶思眠织乱的线重新理顺:“可能因为我织的花针,如果织平针就会简单一点。”
“花针确实很难,平针织四下就好了,”裴欣怡拿过宋妈妈手上的毛线试,“你看,花针真的要一下两下,穿过来绕过去,朝上挑朝下梭,这是朝左还是朝右。”
宋妈妈:“右。”
裴欣怡也是第一次织,虽然不熟练但嘴巴念完就织完了。
陶思眠:“???”
她不敢相信:“我的贤妻良母人设刚立两小时就崩了?”
黎嘉洲长手搂过小姑娘,哄道:“在我心里永存。”
大家“咦哟喂”各种起哄。
“剩两张,”黎嘉洲环视一圈,好整以暇扔下牌,“王炸。”
程果:“???”
宋文信:“???”
程果开始复盘:“你上上上手一对尖,我该拆了四个二给你拦下,你当时手上两张单牌不敢王炸,我拆了四个二之后发顺子,你不要,发对,用对二收回来,就能赢。”
宋文信奇怪:“所以你为什么没拆,黎嘉洲手里必然两张单牌。”
程果无辜道:“我不知道他剩单还是对啊。”
黎嘉洲嗤一声:“我第一手出对三,你对六,宋文信对十我没要,第二手宋文信对四我没要,第三手我用对K拦,很明显对K是我大牌,第七手我拦对Q不是我有不打,是三个拆的……”
黎嘉洲问程果:“你打牌真的不记牌吗?”
程果故作输不起的样子。
许意菱嘲讽:“知名编剧兼职研究生因十块钱伤心欲绝痛哭流涕,这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大家笑得不行。
宋文信父母和奶奶太好客,不仅好吃好喝招待了黎嘉洲他们,走的时候还给每个人都打包了烤山药和烤红薯。
黎嘉洲他们连奶奶是什么时候烤的都不知道。
给黎嘉洲和陶思眠那份锡纸边缘漏了一点出来,黎嘉洲用食指剥了喂给你那陶思眠。
“甜吗?”他问。
陶思眠点头。
“乖。”黎嘉洲摸摸陶思眠脑袋。
夕阳的光从梧桐树的缝隙落到地面,风一吹,光斑就跟着摇摇晃晃。
黎嘉洲站在光和影交界的地方,脸半明半昧,他眼底满是宠溺,削薄的唇角勾着笑,陶思眠忽然就想起军训时他来看自己,也是晴天,太阳。
她以为他给大家都买了西瓜,就是没自己的份,结果他把她叫出去,献宝似地从包里掏出一杯西瓜汁。
他给别人的是西瓜,给自己的是中间最甜最甜那块榨的西瓜汁。
陶思眠当时看着他唇角漂亮,不知道尝起来的滋味怎样。
陶思眠现在看着他唇角漂亮,她手搭着他的肩,踮脚轻轻吻上。
黎嘉洲毫无防备吃了一口甜,微微俯身问小姑娘:“怎么了?”
陶思眠笑得眉眼弯弯:“ 觉得你像猪。”
黎嘉洲笑着捏捏她的脸。
夜晚翻篇,就是周一。
陈潜是劳模,早七点就在研究室,宋文信和陈潜一起到的,但两个人谁也没提换方向的事。
陈潜从办公室出来三次,都没和宋文信说话。
第四次,他让肖旭帮自己买午饭,宋文信卡着这个时间去了陈潜办公室。
宋文信年轻优秀有潜力,陈潜曾经对他和亲儿子一样,家里好吃的会给宋文信一份,出差了给宋文信带礼物,谁也没想到师生一场最后因为换方向的事闹到现在这个局面。
办公室安静得宛如带针掉地。
陈潜伏案奋笔疾书。
宋文信在办公桌前沉默良久,开口:“我愿意换方向。”
“因为恋爱了?”陈潜头也没抬。
“有一定影响,但不完全是,”宋文信说,“我心里还是尊敬您的。”
陈潜问:“尊敬我为什么不早同意。”
“很多事情我没想明白。”
宋文信实话实说:“我的效率您知道,而且免疫球蛋白这块已经到第三期实验了,我觉得您可以让我加快进度,两个月一个月甚至半个月必须做完,善始善终,但您执意要我换。”
“换也行,为什么接手的是肖旭,”宋文信终于把憋了这么多天的话都说出来了,“肖旭刚上研一,至少在我可查询的简历范围内,没成果没论文,我知道他本科跟过您另外的科研项目,但这不意味着我能放心把自己做了两年的心血交给他。”
“还有就是我现在方向的署名问题,我是第一作者,如果肖旭加入第三期实验,那么应不应该给他第二作者,还是给鸣谢,如果这块后续要进驻商业化医药研究团队,难道让肖旭对接,让肖旭做决定,让肖旭做研究阐述?”
宋文信说完了,心里那口郁气也终于吐出来了。
陈潜停下笔,端起手旁的水杯,慢条斯理啜了口热水,然后放下杯子。
“肖旭只是暂时帮你推动项目进度,不会占你的署名,我会找一个水平和你差不多的正式接着你的工作做,你现有成果第一署名肯定是你的,第二署名我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要,然后之后的成果第一署名肯定是对方的。”
宋文信明白,肖旭的不插足和署名的肯定是陈潜的让步。
宋文信有些难过:“我应该早点静下心来和您沟通。”
之前,他不该陈潜一提换方向,自己就炸。
陈潜不计较:“确定了的话,你下午就可以把手上一些细小分支的课题和实验慢慢交给肖旭了,新的方向我会尽快发给你确定。”
陈潜想到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你现在让这个方向上的项目,我会给你争取联合项目。”
宋文信鞠躬:“谢谢老板。”
“过了就好了,”陈潜从办公桌下拿出一个盒子,“这是我朋友从东北带回来的人参,送给奶奶的,拿回去炖乌鸡补一补。”
宋文信险些被愧疚淹没:“谢谢老板。”
办公室内,气氛和谐。
办公室外,肖旭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越听,面上冷笑越甚,他一手还拎着餐盒,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了松,松了紧。
宋文信打电话告诉黎嘉洲自己和陈潜的让步结果时,黎嘉洲反而有点意外。
“我没觉得陈教授是个容易让步的人。”
“可能代入位置不一样吧,”宋文信笑道,“就像别人都觉得傅阔林是大魔头,严中严,但傅阔林对你就能有说有笑插科打诨。”
黎嘉洲想想也是:“总之解决了就好。”
“对了,”黎嘉洲道,“下午你在研究室还是寝室。”
宋文信:“应该是研究室,怎么了?”
黎嘉洲:“七七给我拿了点吃的,是她爷爷从山里带回来的特产,叫我给你家拿点。”
黎嘉洲差点以为要见陶老爷子,结果是秘书送过来的。
宋文信:“不太好意思吧?”
黎嘉洲:“行了行了,你也别见外,下次请我们去你家的时候多做一份拔丝山药就行,你要还过意不去,那就给我们人手十份打包带走。”
宋文信:“……你滚。”
下午的研究楼静谧如常,临近饭点,脚步声才大了一阵,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宋文信跑实验模型忘记了时间,等他再抬头,研究室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伸个懒腰,余光瞥到坐在旁边的肖旭,蓦地吓一大跳。
“嚯!”
肖旭等宋文信好久,听到动静,按灭手机抬起头。
“是不是觉得自己又行了?还是实验室扛把子?陈潜还是爱你的,”肖旭皮笑肉不笑,“现在看我特像跳梁小丑?”
宋文信不解。
“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得意,觉得我想撬你项目墙角没撬到,我特傻逼?”
宋文信真的懵逼了:“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既然你能进研究室,说明你在某些方面还是擅长,至少说勤奋,第三期实验不难,你回去准备一下应该可以顺利进入,不用着急,有什么地方不懂可以问我。”
这下,肖旭彻底怒了:“你他妈嘲讽谁没脑子呢?谁不懂呢?”
“你决定了不换方向就不换啊,男子汉大丈夫硬气一点,一会换一会不换算什么本事呢?”
“你就是这么任人欺负吗?”
宋文信好脾气也磨尽了:“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说你软柿子好拿捏任人欺负,”肖旭冷笑一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这样怕是遗传的你奶奶还是你外婆,抠抠搜搜连学校垃圾桶都翻,嫌老太婆身上脏故意把垃圾扔远点吧,她巴巴去捡,捡还不说,还点头哈腰说谢谢同学,你说是不是软柿子任人捏圆捏扁。”
宋文信腾地站起来,脸上青筋暴起,捏拳压迫着肖旭,呼吸重到不行,但努力克制着,不动手。
“怎么了?想动手?”肖旭鼻子发了个嗤音,顺着站起来,抬手冲着宋文信脑袋就是一拳,宋文信猛地把人掀到地上,两个人是瞬间扭打在一起。
黎嘉洲来给宋文信送东西,边走路还在边和陶思眠打电话。
他刚过转角看到研究室这一幕,放下东西就冲了过去。
黎嘉洲本来是劝架的,觉得宋文信没必要在研究室和肖旭动手,在校外随便一个角落找几个人就能把他摁了。
结果肖旭不识好歹,骂骂咧咧说陶思眠“多管闲事”“婊天婊地”害他和聂珊珊分手,黎嘉洲抬手就朝肖旭鼻梁骨劈。
盛文杰本来就是肖旭叫过来收拾人的,看到对方是黎嘉洲,想起之前在学生会被他当众泼水,新仇旧恨瞬间上头,朝着黎嘉洲身上就是一脚。
陶思眠现在再乖也无法抹去她在南一中那段天天见血的撒野日子,打架的动静对她来说何其熟悉。
陶思眠外套都没穿风风火火朝研究楼奔,到了宋文信研究室,只看到四个男人拳头横飞谁也不示弱。
陶思眠操起门口的金属座椅走过去,单手攥着椅腿抡高了利落地冲肖旭后背扇去。
力道又狠又重。
肖旭猛地跌坐在地上,椅子猛地砸落在地。
地面瞬间见了血。
“嘭哐当!”
世界好像安静下来。
陶思眠慢条斯理拽开盛文杰,走到刚刚朝黎嘉洲动手的肖旭身前,再一抬脚,她鞋底压在肖旭手背上。
肖旭嘶疼。
陶思眠状若无睹般微微弯腰,一手还抄着裤兜,另一只手攥着肖旭头发把他朝桌角抵。
“打谁呢?”
她语气格外漫不经心,“是你能碰的人吗?”
晚上七点的研究楼笼罩在朦胧的月色里,楼下草坪边上有一行蚂蚁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搬走垃圾桶旁边的糖果。
五个人等在研究室门口。
个子矮小的陶思眠站在中间,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裴欣怡来了。
陶思眠交代裴欣怡给宋文信上外伤药,如果有骨折要送去医院。
裴欣怡道谢离开。
陶思眠回头问肖旭和盛文杰:“那我直接走了?”
肖旭和盛文杰鸡啄米似地点头。
陶思眠挽着黎嘉洲的手离开。
回去路上,黎嘉洲时不时偏头看一下陶思眠,时不时看一下,他特别想笑,碍于小姑娘一脸面无表情,只能憋住。
不过小姑娘怎么可以这么帅!
这么酷!
像他老婆!
回到家后,陶思眠朝客厅沙发走,黎嘉洲乖乖去储物室拿了医药箱。
陶思眠熟练地取出碘伏酒精棉签,看也没看黎嘉洲,道:“过来。”
黎嘉洲过去坐在她旁边。
陶思眠腾地抬起双腿盘在沙发上。
黎嘉洲大气不敢喘。
陶思眠拉过黎嘉洲的手给他擦伤。
黎嘉洲嘶疼。
陶思眠眼皮都没抬一下。
“打得过吗?”她问。
黎嘉洲和宋文信都是常年坐研究室的人,肖旭和盛文杰是长期在外面玩的人。
黎嘉洲不敢说话。
陶思眠手上动作没停:“万一肖旭再叫人怎么办?”
黎嘉洲小心翼翼看陶思眠一眼。
陶思眠继续:“万一你当时没给我打电话怎么办?”
黎嘉洲抿唇。
陶思眠狠狠按在黎嘉洲伤口上:“研究室门口就有保安,墙上有求救电话,你有一千种方法帮宋文信,不让自己受伤,为什么要和肖旭正面打。”
黎嘉洲不服:“可肖旭说你了。”
“不喜欢我的人那么多,嘴长在他们身上任他们说,”陶思眠越想越气,“你去打架,人家的拳头就落在你身上,痛在你身上!”
陶思眠气不过,“啪”地罢了棉签,双手一叉,不帮黎嘉洲上药了。
黎嘉洲讨好地拿起棉签朝陶思眠手里塞。
陶思眠不理。
黎嘉洲又塞。
第三次,陶思眠才重新接过来,接着帮黎嘉洲上药。
这好像还是小姑娘第一次发这么大火,但黎嘉洲还挺高兴的,抽搐的嘴角像卡住的老式电视机波浪。
“笑什么笑!”陶思眠没好声没好气。
黎嘉洲弱弱:“我可以说吗?”
陶思眠鼻音:“嗯。”
黎嘉洲清清嗓子,荡漾道:“你在担心我。”
陶思眠满脸冷酷:“我在担心一头猪。”
被说是猪,黎嘉洲也开心。
尤其他回想当时,陶思眠二话不说直接抡椅子把肖旭砸地上,攥着肖旭头发说“在打谁”“是你能碰的人吗”。
黎嘉洲心里像涂了层蜂蜜一样甜。
肖旭却是在后背收痛那一下,明白陶思眠是典型的人狠话不多。
他想不通,一个白净漂亮的小女生,谈的恋爱也是规规矩矩的,怎么会有那么可怕渗人、亡命之徒的眼神。
肖旭嘴唇一哆嗦,话都说不清了:“我,我,我……”
陶思眠瞟一眼黎嘉洲,一拳抡在肖旭额角。
“还打哪了?”
胸口。
“还打哪了?”
小腹。
“还打哪了?”
脸。
肖旭吃疼不敢说话,盛文杰也不敢出声。
陶思眠一拳一拳看着闲散轻飘,落下去的力道只有肖旭知道多阴多狠。
末了,陶思眠站起来,抽了宋文信桌上一张湿纸巾,慢慢地擦自己的手。
“公了还是私了。”她问,听上去十分礼貌。
肖旭和盛文杰对个眼神:“私,私了。”
两人都明白自己是花拳绣腿,陶思眠那股狠劲才是真正混出来的。
“还敢吗?”陶思眠一屁股坐在刚刚肖旭坐的位置上。
肖旭磕磕拌拌:“不,不敢了。”
陶思眠很轻地嗯了一声,把肖旭电脑斜推到黎嘉洲面前。
陶思眠不说话,黎嘉洲也知道小姑娘要做啥,黎嘉洲偶尔会迟到早退睡觉,删研究室日常监控格外熟练,他删完监控,陶思眠已经在A4纸上写好了道歉信。
肖旭和盛文杰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陶思眠要做什么。
陶思眠把道歉信递过去,言简意赅:“念。”
肖旭和盛文杰不满:“是不是有点过……”
陶思眠眼神上去。
肖旭和盛文杰接过道歉信,陶思眠拿出手机对着肖旭和盛文杰的脸。
陶思眠尤其擅长以恶制恶,以暴制暴。
关键是整个过程,其他人心绪如同过山车般呼来倒去,只有陶思眠面如古井。
客厅灯光昏暗,贴着陶思眠好看的侧脸线条,她眼睫微垂,让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黎嘉洲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你以前是不是在交大门口打过架,”黎嘉洲将脑海深处的记忆挖掘出来,“四年前,烤鱼铺第一个铺面前。”
陶思眠给黎嘉洲贴纱布:“许意菱请我吃饭,结果遇到了流氓。”
“真的是你!”黎嘉洲高兴,痕迹明显地转移话题,“要是早知道我们会在一起,你刚大一我就该到校门口接你。”
陶思眠冷笑:“我不要人接。”
黎嘉洲脸皮厚不怕冷:“没关系,你态度不好我也追你,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
陶思眠:“我自己也可以吃。”
黎嘉洲:“我可以帮你去自习室占座,给你买水。”
陶思眠:“我自己可以占,可以买。”
黎嘉洲开心:“你期末忙的时候我还可以帮你复习,帮你跑模型,甚至帮你做卷子。”
陶思眠“哦”一声:“我自己有计划,会跑模型,会做卷子。”
黎嘉洲:“然后我们谈恋爱,就可以一起看电影,手牵手。”
陶思眠还没消气:“我自己也可以看电影,手揣兜里。”
黎嘉洲直直看着陶思眠,道:“我会吻你。”
“我自己也可……”陶思眠可以到一半。
好了,说不出话了。
黎嘉洲笑着继续:“我还可以暖床,侍寝,取悦。”
虎狼之词一个比一个用得过分。
这下,陶思眠扔了棉签耳根通红,彻底说不出话,也生不了气了。
第二天,陈潜觉得研究室有点不对。
他转了一圈,问:“怎么这椅子坏了一把,这桌子也歪歪扭扭的。”
肖旭道:“昨天下午我接水不小心把水洒地上了,摔了一下,有点惨烈。”
陈潜也没太在意:“下次小心。”
肖旭应:“嗯。”
宋文信在旁边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无比解气。
晚上,裴欣怡给陶思眠弹语音道谢说要请她们吃饭时,陶思眠挺高兴:“又去宋文信家吗?”
裴欣怡故意玩笑:“怎么你对去我男朋友家这么有兴趣。”
陶思眠开的免提。
黎嘉洲无奈地帮自家小姑娘回:“她不是对你男朋友家有兴趣,她只是对拔丝山药有兴趣。”
裴欣怡大笑:“下次吧,这次我新找了个好地方。”
裴欣怡诚意很足,找了个日式和风的度假村,民宿很漂亮,依山傍水。
裴欣怡和陶思眠周五都没课,许意菱已经签了艺人经纪,研究生念得和自由职业一样。
三个女生等三个男生下午从研究室出来,便驱车去了度假村。
裴欣怡想抄陶思眠作业,拉着宋文信坐了黎嘉洲的车。
车程有近一个小时。
黎嘉洲后座放着许多零食。
宋文信一边给两个女生递来递去,一边和黎嘉洲聊陈潜让他换的新方向。
没有一个是宋文信满意的。
裴欣怡叼着薯片道:“本来就不是所有事情都尽善尽美,我觉得差不多就好了,事在人为。”
黎嘉洲几不可查皱了皱眉:“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宋文信也没办法,“但我同意换方向的话已经说出去了,然后我又和老板沟通了一下,他说他再看看。”
经过上次研究室那一架,宋文信连把实验交给肖旭过渡都不放心,想自己赶着把第三期实验做完,但确实有难度,熬了好几天,他眼窝下有一片淡淡的乌青。
“看陈教授怎么调整吧,如果调整之后的方向你还是不满意,”黎嘉洲坚持自己的观点,“没必要将就。”
末了,黎嘉洲补充:“有什么事你和我和程果说就行,我们都可以给你想办法。”
裴欣怡好笑:“黎大佬你在挑拨我和宋文信的关系。”
陶思眠拍拍裴欣怡肩膀,宽慰道:“没事,又不是挑衅。”
几人都笑了。
民宿老板很佛系,问他们要点餐还是要自己动手做。
许意菱对食宿安排颇得心应手,看着菜单上九百一碗的小面,认真问:“里面是加满了鹅肝鱼子酱海参鲍鱼全家福吗?”
老板诚实道:“有豌杂辣子藤藤菜。”
许意菱:“?”
老板道:“厨师放假回家了,你们要的话,只有我做,我只会煮面条炒蛋炒饭,并且真的难吃,我第一次吃自己做的蛋炒饭时简直惊呆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难吃的蛋炒饭。价格定这么高是为了让你们别点。”
许意菱擦汗:“那……有原材料吗?”
“有,”老板道,“如果你们要自己动手做的话,那我就回家了噢。”
许意菱:“?”
等裴欣怡放好东西下来,许意菱已经安排好了大家的工作。宋文信掌勺,程果切菜,黎嘉洲和陶思眠洗菜,自己和裴欣怡负责杂活。
“你在哪找的这么奇葩的民宿,”宋文信笑着问小女朋友,“老板也太无欲无求了。”
裴欣怡终于说了实话:“老板是我哥。”
这下,轮到宋文信满脸黑人问号。
黎嘉洲偏偏还去煽风点火:“你完了。”
陶思眠夫唱妇随对宋文信道:“你完了。”
程果和许意菱乐得看戏。
其实裴欣怡有邀请聂珊珊,但聂珊珊没去,她想着人家都两两一对,自己一条单身狗着实有些碍眼。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和自己牵扯七年的肖旭,倒谈不上喜欢了,只是有点可惜,高中时那么阳光夺目青春飞扬的男孩子,最后为什么变成了那副样子。
自私狭隘,一地鸡毛。
是的。
这也是肖旭对自己新女友的看法。
本来他在研究室就够辛苦了,回到出租屋,看到满屋子乱扔的零食口袋和汤洒一地的外卖盒,更是快要窒息。
偏偏新女友还视若无睹般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剧,见肖旭回来了,娇滴滴道:“老公,帮我收拾一下。”
肖旭头疼:“你吃完了及时扔就很简单,为什么非要等到我回来再扔。”
新女友理直气壮:“女孩子就是拿来宠的啊,不然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肖旭被陶思眠打的地方看着没什么伤也没骨折,但隔了一周都还在疼,他弯腰捡地上的饼干屑时,整个人疼得嘶了一声,新女友宛如耳聋般土拨鼠叫“男主好帅”。
肖旭禁不住想起聂珊珊。
高中时,聂珊珊那张初恋脸不知道入了多少男生的梦,明眸皓齿,莞尔一笑的模样定格了青春。
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甜蜜,后来就是习惯,再后来就是平淡中的不安分。
她计较了在意了,他厌了腻了,也就分开了。
但如果现在在他身边的是聂珊珊,聂珊珊一定会在他刚进研究室的时候和他一起高兴,在他遇到难题时给他提建议,在他受伤后给他敷药,而不是一周都没看到。
肖旭站在门口环视,如果聂珊珊在他身边,至少家是干净的,桌子上还有她在网上订的鲜花,她不太会做饭,但会按照菜谱给他煲汤,发挥超常的时候好吃,正常的时候味道一般,但热气腾腾的,他吹开热气,总能看到她托脸看他时盈盈含笑的眼睛。
肖旭什么都没说,拎着垃圾就出了门。
回研究室路上,他给聂珊珊打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嗯?”
肖旭不太好意思:“我在研究室,你在忙吗?”
聂珊珊声音没太多情绪:“还好。”
肖旭小心翼翼试探:“过来聊聊?”
“好。”
肖旭没想到聂珊珊答应得这么快,紧张又暗喜地加快了脚步。
他到研究室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去厕所用水抹了下头发,心跳这才缓和下来。
聂珊珊进来时,肖旭明显被惊艳到。
为什么以前没发现珊珊这么漂亮。
他下意识想去摸她的手。
聂珊珊不着痕迹地躲开。
她不是想来旧情复燃的,只是因为快周末了,无聊。
肖旭掩饰尴尬地碰碰鼻子:“坐,要喝什么吗?”
“不用,”聂珊珊打量四周,目光落在肖旭身上,“我就看看你是不是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
肖旭辩解:“珊珊,其实当时我们两个人都有错——”
“啪!”
肖旭话没说完,聂珊珊一耳光直接扇在肖旭脸上。
聂珊珊冷道:“你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
“不是吗,”肖旭直接,“当时你不也和周识理走得很近——”
肖旭话没说完,“啪”,又一耳光。
聂珊珊嘲道:“我走很近为了谁你心里没点数吗?”
肖旭心虚。
聂珊珊连一秒都不想和肖旭多待,她起身不小心碰到肖旭搁在桌边的包,包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透明塑封袋隐在书中间。
肖旭急忙捡起来。
“这是什么?”聂珊珊狐疑地抢过来,“你在吸?”
她连毒字都不太敢说出来。
“不是,实验室药品。”肖旭一把从聂珊珊手里拽过来,含混道。
聂珊珊不太相信:“实验室药品为什么在你包里?你偷的?”
“不是,我取快递,周一拿到实验室去,”肖旭不耐烦了,“我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你在这里管来管去是不是想旧情复燃。”
聂珊珊头也不回地走了。
肖旭望着她的背影,松一口气。
陶思眠许意菱和裴欣怡她们一起吃过好几次饭,可没有一次,像今晚——大家自己动手做的——这么沉默。
宋文信赧然地挠挠头:“这个火比家里那种天然气大,大家将就吃。”
其他人:“还行还行。”
裴欣怡:“可能这口锅有魔法。”
大家宛如酷刑般吃完饭后,男生负责洗碗,女生负责加油。
黎嘉洲不经意瞥到宋文信的手:“你指甲怎么怎么白。”
宋文信道:“还容易脱。”
程果道:“是不是你最近熬夜熬狠了,可能身体缺微量元素。”
黎嘉洲把洗好的碗拿给宋文信去放:“你改天去医院检查一下。”
宋文信点头:“好。”
“换方向的事情也不要急,”程果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在三个男生在里面闲聊时,几条劲爆的八卦接二连三从交大论坛爆出来。
第一条是王潇和周识理牵手贴面亲密照被拍到。
一个是研究室学生,一个是研究室教授,教授还是顾家爱妻人设,猛地在论坛掀起轩然大波。
第二条是和周识理关系不清楚的女同学还有聂珊珊。
有些人想起聂珊珊和肖旭分手,在猜是不是因为周识理。
第三条是上面两条可能是王潇和聂珊珊闹掰了,王潇爆出来的。
论坛众说纷纭。
许意菱看得津津有味。
“王潇这样目的明确的女生其实蛮可怕的,”程果说,“有一点人格偏执。”
“一定要拿高分,一定要进周识理的研究室,一定要搞事情。”
裴欣怡道:“之前她在寝室就是一定要恶心陶思眠,不过现在好多了。”
黎嘉洲翻完那些照片:“这又是何必。”
陶思眠倒是若有所思:“可能不是和聂珊珊闹掰,是为了逼周识理。”
只有宋文信杵在一旁,一言不发。
周六早上,宋文信开车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裴欣怡问:“怎么了?”
“上学期绩点79.8,差0.2到80。”宋文信道。
裴欣怡安慰:“很好了啊,我平均分能到75就很开心了。”
黎嘉洲戳破:“那你的杰青(国家杰出青年)估计没了。”
“算了,”宋文信长叹一口气,“也不是太要紧。”
下午大家分头活动,宋文信和裴欣怡去山里采野菜。
昨晚下了一夜春雨,山间的青石板上有雨后的新苔。
宋文信拎着菜篮子,裴欣怡小心看路。
“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裴欣怡问。
宋文信否认:“没有。”
裴欣怡拧眉:“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都是飘的,还因为绩点吗?”
“不是。”宋文信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不在焉。
有时候还会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裴欣怡快步站在比宋文信高一级的台阶上:“不开心要和我说。”
宋文信单手搂过裴欣怡的腰把她放下来:“遇到你就是所有的开心。”
这好像还是宋文信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又甜又让人害臊。
裴欣怡先前所有的疑虑都在熟虾一样的红脸中消失殆尽。
晚上晚饭是黎嘉洲开车去买回来的火锅材料和火锅底料,红油翻滚,毛肚、肥牛、鸭肠统统朝里面倒,几秒烫好捞起蘸料,满嘴热辣油香。
等大家舒舒服服侃天侃地吃完,已经到了凌晨。
裴欣怡想去厕所,又有点怕,宋文信陪她。
到厕所门口了,裴欣怡小声对宋文信道:“你站远一点。”
宋文信不明白。
裴欣怡低着头:“上厕所有声音。”
“我聋子。”宋文信笑着捏捏她的脸。
很快,裴欣怡就发现宋文信没站远是很明智的一个决定。
黎嘉洲和陶思眠窝在一起看电影。
科幻片,特效炫酷,超级英雄在枪林弹雨里和坏人搏斗。
陶思眠看得津津有味。
黎嘉洲看着陶思眠,只觉得小姑娘哪哪好看,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会那么冷酷,那么冷酷就算了,在自己面前又那么可爱。
“我想结婚了。”黎嘉洲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陶思眠眼睫一颤,故作淡定:“想结就结。”
黎嘉洲这下清醒了,故意逗她:“那明天去领证?”
陶思眠也逗他:“至少玫瑰花海两排豪车名贵鸽子蛋单膝下跪吧?电视剧不都这么演?”
“让我亲一下,都满足你。”黎嘉洲偏头吻她。
小姑娘搂着他脖子:“你刷牙了吗?”
“刷了。”
“真的?”
“真的,不信你闻闻。”
“……”
黎嘉洲身上有清冽的木质香,裹着他身体的温热处处进攻,陶思眠声音越来越小,头发散在枕头上慢慢朝下滑。
一缕,一片,眼看着要全部没入被窝。
“咚咚咚!”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黎嘉洲很想不管。
“咚咚咚。”
“咚咚咚。”
两分钟后。
“谁啊。”黎嘉洲一边穿地上的睡衣一边朝门口走。
“我,宋文信。”
黎嘉洲开门:“怎么了?”
宋文信:“你问问陶思眠有没有那个,那个……”
宋文信正在犹豫那个词在女生中的说法。
黎嘉洲回房间找到行李箱,直接拿了姨妈巾递给宋文信,面无表情道:“超长夜用和日用。”
“嘭!”
黎大佬把门关得格外冷酷无情。
留下宋文信在门口一脸懵逼。
难道这就是恋爱一周和恋爱半年的区别吗?
黎嘉洲的动作很流畅,陶思眠没到门口都能想象宋文信是什么表情。
陶思眠笑得不能自已:“其实我觉得宋文信还挺可爱的,呆呆愣愣的,没想到还会帮裴欣怡借姨妈巾。”
她话没说完,视线撞进黎嘉洲望向自己时幽深、含笑、温柔又危险的目光,极其有求生欲地接着道:“我男朋友不仅会帮我借姨妈巾,还会买菜做饭洗衣服拖地,文能研究行为金融,武能拿快递飞奔十三楼完全不腿软,”陶思眠气一提,飒爽道,“上能九天揽月,下能入海捞鳖,百倍可爱,千倍可爱,万倍可爱。”
黎嘉洲就是小心眼,听不得自家小姑娘夸别的男人。
虽然都不叫夸。
但小心眼小心眼着,又被自家小姑娘给逗乐了,她怎么可以这么乖,这么可爱。
黎嘉洲回到床上,把陶思眠捞到怀里揉啊揉,陶思眠软啊软,黎嘉洲心都快为她化成了一滩水。
陶思眠想睡在黎嘉洲身上,睡着睡着她说:“你骨头好硬噢。”
黎嘉洲把她搂回原位,提醒道:“你要掉下来了。”
只要两个人彼此喜欢,好多无聊的事情都能让他们做得百般甜蜜。
遑论有些片刻,黎嘉洲本就极尽温柔。
月色勾着树梢,木屋外墙的光斑影影绰绰。
是有风来,纱帘卷起窗棂的露珠,里面好像装着一个熠熠折光的小世界,光一渡,便迎来了日出。
宋文信昨晚看了一夜菜谱,想用早饭拯救一下大家的味蕾。
在“吐司披萨番茄肉酱通心粉三文鱼饭团”等丰盛早餐的诱惑前,剩下几只毫不犹豫选择了方便面。
宋文信:???
吃过早饭,宋文信和自告奋勇中午要掌勺的许意菱外出买中午和晚上的食材,黎嘉洲、程果、陶思眠和裴欣怡刚好组个麻将局。
黎嘉洲会记牌,手气又不错,清一色暗七对杠上花就没停过,几乎三家都输给了他一家。
黎嘉洲在机麻的洗牌声中不吝赐教:“其实运气倒是其次,主要是要会算牌,比如牌面上出现了哪些牌,谁不要什么,如果我们打换三张的话,还要考虑换出来的是什么收回去的是什么,每种牌每张牌都对应着一个概率,打麻将其实就是108个概率模型求交集。”
裴欣怡听得目瞪口呆,对大佬顶礼膜拜。
程果一脸嫌弃:“黎嘉洲你别在那叽叽歪歪,等会儿你输了就知道了。”
陶思眠也会算牌,她知道黎嘉洲想要二五八万,本来想打三万,牌都抽出来了硬生生换成二万。
黎嘉洲看到是陶思眠打的,不胡。
陶思眠看黎嘉洲一眼。
黎嘉洲朝陶思眠眨眼睛。
下一秒,程果打了个五万。
“胡。”黎嘉洲拿过程果的牌。
这下,程果也相信黎嘉洲有点神了。
陶思眠看着黎嘉洲得意的模样,一边洗牌一边不可避免地想起抓娃娃那次,他也是侃侃而谈说程序说函数,最后还为了证明是机器问题不是他的问题,非要让自己试,自己根本不会抓娃娃,玩笑说如果抓上来了黎嘉洲就是自己抓上来的那头丑猪,结果真的就抓上来了。黎大猪蹄负气而走,一脚踩到水上摔了个大屁股蹲儿!
陶思眠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笑得不能自拔,尤其大猪蹄子站起来一边揉屁股一边侧头怨念看她,那一下。
陶思眠笑得前俯后仰,推了牌趴在桌上。
程果惊呆了:“你男朋友胡把牌就十块钱你不至于吧陶总?你在笑什么?”
黎嘉洲几乎在陶思眠推牌那一刻就知道陶思眠脑袋瓜里在想啥。
他压低声音警告:“陶思眠。”
陶思眠手立起来挥了挥:“哈哈哈没什么,哈哈哈。”
黎嘉洲在桌下用脚夹住陶思眠的腿,陶思眠笑着笑着, 耳朵就笑红了。
这人现在怎么这么……骚啊。
不过,她喜欢。
许意菱中午蒸了基围虾。
这是个不太需要技术含量的菜,但程果是个许意菱烧白开水都能写个彩虹屁小作文的主,自然全程褒奖。
陶思眠和黎嘉洲为了避免吃狗粮,早早放下碗筷去后院晒太阳。
阳光温暖,美色在旁。
陶思眠剥了橘子递到黎嘉洲面前。
黎嘉洲张嘴。
陶思眠收回手全部放进自己嘴里,装傻道:“你张嘴做什么?我没说给你吃啊,我就给你看一眼,我剥得好吗?”
黎嘉洲:???
行。
是狠人。
黎嘉洲也从躺椅上坐起来,拿了个小橘子边剥边道:“我最近学了埃及语。”
陶思眠疑惑:“说。”她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了埃及语。
黎嘉洲点头:“你要听什么?”
陶思眠想了想:“今天天气不错怎么说。”
黎嘉洲语速飞快:“他四面四猪。”
陶思眠:???
陶思眠微笑:“那你说这个橘子很好吃。”
黎嘉洲继续烫嘴:“他四面四格达本蛋。”
“哦,”陶思眠道,“那我也会,里假轴呜伦入贺逗湿达猪替。”
黎嘉洲:?
陶思眠朝黎嘉洲媚眼挑衅。
黎嘉洲气笑了,用橘子皮扔陶思眠,陶思眠也用橘子皮扔黎嘉洲。
两个人年龄加起来不到七岁。
宋文信收拾好桌子出去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擦干净手去找裴欣怡。
木屋后面有一大片湖,水光山色,宛如银盘。
宋文信牵着裴欣怡绕湖边散步,有些沉默。
他喜欢听鸟叫,越听心里越安静。
裴欣怡以为宋文信话少,主动找话题,叽叽喳喳给宋文信说今天在牌桌上发生的趣事。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陶总还有这一面,黎大佬和程果也很好玩,感觉大家在一起就很开心,程果和黎嘉洲总是互相看不惯,”裴欣怡想想,“要是脑洞大点就可以写相爱相杀耽美文了。”
宋文信没应。
裴欣怡又道:“我感觉打牌真的要用脑子,怪不得我妈总说打牌不得老年痴呆,要是今天你和他们打可能就不会输,你脑子好,我脑子不太行。”
宋文信唇容易干,抿了一下道:“没事,几个朋友小打小闹图个开心。”
宋文信的语气太平,裴欣怡的满腔欢喜好似被一盆冷水泼熄。
“你怎么了?”裴欣怡问,“从昨天来开始,你好像就不太开心,然后昨晚稍微好点,然后今天出去一趟又这样。”
裴欣怡思索片刻:“你有什么事吗?你有什么事的话要和我说。”
其实就是换研究方向的事,陈潜上午又给了宋文信几个参考方向,宋文信都不太满意。
他知道裴欣怡的态度,所以只能摇头:“没事啊。”
裴欣怡把手从宋文信手里挣开。
“那是因为我?”裴欣怡猜道,“觉得恋爱好些天了没有新鲜感了?”
宋文信不知道裴欣怡为什么会想到这里:“不是,”他急忙解释,“只是不太想说话,也不太喜欢说话。”
心里好像装着一团湿润的棉花,又潮又沉,堵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裴欣怡笑了:“你和黎嘉洲他们都有说有笑,到我这里就是不想?是不想说话还是不想和我说话。”
宋文信真的有点受不了那团湿棉花。
“我有点喘不过气。”他说。
裴欣怡深呼吸:“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喘不过气?”
宋文信想拉住裴欣怡:“不是。”
“你自己想想你说的话。”裴欣怡别开宋文信的手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被风吹红了眼睛。
裴欣怡去找陶思眠的时候,陶思眠很诧异。
明明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出去散步没几分钟就这样了?
“发生了什么?”陶思眠问。
裴欣怡哭着把自己和宋文信说的所有话都复述了一遍。
陶思眠给裴欣怡递了张纸,道:“可能他真的不想说话,他最近一直在烦换方向的事情,压力应该蛮大。”
裴欣怡哭得忘了擦眼泪:“那他说自己压力大说自己又在烦换方向的事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说他喘不过气。”
裴欣怡难过:“明明我是看他沉默,想说点事情逗他开心,怎么我给他分享事情就变得好像我在逼他,我不是个逼人的人,我都不知道是讨厌这种感觉,还是讨厌这样的自己。”
陶思眠又拿了一张纸,直接给裴欣怡擦着眼泪道:“你先哭吧,哭了平心静气和他沟通,没什么问题是沟通解决不了的。”
裴欣怡啜泣着点头。
黎嘉洲得了陶思眠的眼色去湖边找宋文信。
宋文信在黎嘉洲面前反而比较自在。
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是说她逼我,她让我喘不过气,我是真的有点喘不过气。”
黎嘉洲望着湖面:“你可以把换方向的压力给她说。”
“她觉得将就就好,”宋文信苦笑,“她不是做科研的人,不知道换一次方向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那些方向的细小偏差到底是什么,我不想说出来让她干着急,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我想她和我在一起简单快乐就好。”
黎嘉洲没说话了。
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支持宋文信做个狠人,找个不用换方向的导师干脆出走,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只要项目实力摆在那里,怎么都不差。
裴欣怡就希望宋文信知足常乐。
一个是好朋友、室友,一个是女朋友。
宋文信也没开口。
过了良久。
“我今天上午给你发了个邮件备份,一点资料,你不用管,”宋文信强调,“不过不能泄露啊。”
黎嘉洲偶尔也会把文献抄送到宋文信邮箱,因为邮箱可以直接预览,需要在手机上同时看几个文件时就比较方便。
黎嘉洲笑道:“我就要泄露。”
宋文信知道黎嘉洲开玩笑,道:“我现在信不过任何人。”
黎嘉洲挑眉:“只信得过我?”
宋文信:“对啊。”
黎嘉洲:“为什么?”
宋文信:“长得帅。”
黎嘉洲踢了宋文信一脚,宋文信反踢了黎嘉洲一脚。
男人就是这样,看上去能承担风雨,其实一辈子都在幼稚,只有几秒钟在成长。
晚饭的时候,宋文信和裴欣怡坐到桌子的两端。
宋文信好几次看裴欣怡,裴欣怡目光躲避。
晚饭过后,许意菱看着闹别扭的两人:“今晚就不玩了吧?早点回房间休息?”
她觉得没什么事情是在房间里解决不了的。
半小时后,陶思眠和黎嘉洲收拾完饭桌还没回房间,裴欣怡就出来了,问:“陶总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陶思眠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裴欣怡眼眶通红:“分手了。”
但陶思眠和黎嘉洲晚饭都喝了点酒。
最后,许意菱开车送裴欣怡回学校。
房间内,宋文信倚在床头,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他没开灯,窗外昏暗的自然光将屋内摆设勾了个模糊的轮廓,地上散乱的烟头闪着猩红的微光。
他手指轻轻发颤。
半小时前。
裴欣怡和宋文信一前一后回到房间内。
宋文信问:“谈谈?”
裴欣怡强撑淡定:“好。”
宋文信和裴欣怡坐在沙发两端。
宋文信认为自己是男生,先开了口:“我们闹矛盾的根源是今天下午我沉默,你觉得我不开心想哄我,结果我非但没有回应 ,反而说喘不过气,我不当的措辞让你有了一种你在逼我的感觉,我道歉。”
“为什么我觉得你和黎嘉洲甚至陶思眠的关系都比我和我好?”裴欣怡一说话,眼泪又出来了,“你和他们感觉就什么都能说,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能说,明明我才是你女朋友,明明我和你才是更亲近的人。”
宋文信皱眉,不知道她这个结论怎么得出来的:“我和他们说过的话和你都说过,问题反复发生时,当我第一遍确定了你的态度,第二遍就没有重复的必要啊,”宋文信道,“重复试验是无效的。”
“而且关于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黎嘉洲他们能给我建议。”
宋文信说:“我的意思不是我和黎嘉洲更亲,而是想说黎嘉洲他们大片段存在于我的工作,但你大片段存在于我的生活。”
“我和他们的顶就是朋友,但你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我希望给你一段愉悦简单快乐的恋情,如果足够幸运,我们会走进婚姻,拥有孩子。”
“你和他们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换方向的事情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裴欣怡平静地打断宋文信:“她觉得将就就好,她不是做科研的人,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你下午不小心碰到了手机给我拨了电话,你和黎嘉洲说的我都听到了,”裴欣怡泪眼望道,“如果你真的想换,我为什么会不支持你呢?我觉得知足常乐很重要,当你比知足常乐更重要,我有我的想法,我的细腻,为什么你要因为我一次观点把我排除在世界外呢?”
宋文信根本不知道裴欣怡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完全没有把你排除在世界外啊。相反你的意见我都在考虑。”
裴欣怡反驳:“但你心里已经排除了,你觉得我和你不是一类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裴欣怡泪眼婆娑,“可能你们研究室都是高智商人才,我是个每学期期末都要担心挂科的小白,你看我的第一眼觉得新鲜,第二眼觉得可爱,就像看一个宠物,多看几眼就索然无味,因为我的一无所知让你喘不过气。”
宋文信真的快被裴欣怡各种奇怪的结论压得喘不过气:“我们都需要冷静思考一下,提炼彼此的观点。”
裴欣怡气笑了:“没关系不用冷静,喜欢一场,好聚好散。”
宋文信攥沙发扶手的指节发白:“你的意思?”
“谢谢你的喜欢,可能我们观念和对恋爱的理解都有偏差,”裴欣怡道,“我们分手吧。”
她以为宋文信会挽留,会说好听的话哄她。
毕竟,遇到自己是他最大的开心。
宋文信楞了好几秒。
窗外树叶响了三次,鸟叫六声,角落落地钟滴滴答答重复着相同的节奏。
黑暗中,沉默中。
裴欣怡听到宋文信说:“好。”
一个字。
她稍微扬起的嘴角一点点放平。
“嗯。”裴欣怡应了一声,起身就走。
“分了也好,你可以先缓缓。”
几人周日返程,回去路上,黎嘉洲不知第几次给宋文信说这样的话。
“可能还是沟通问题,先把换方向的事情解决了吧。”陶思眠觉得自己对宋文信的偏向有点对不起裴欣怡,但陶思眠的世界很简单。
以前她不在乎一切,现在她只在乎黎嘉洲和黎嘉洲有关的一切。
在宋文信和裴欣怡的恋爱中,她起初偏向裴欣怡,最后的落点一定是黎嘉洲所偏向的。
黎嘉洲和陶思眠把宋文信送回家,宋文信奶奶早就用锡纸盒子装好了拔丝山药要让陶思眠带回去。
陶思眠想着宋文信刚失恋了自己还拿人家家里的东西不太好意思,奈何奶奶意愿太强烈,奈何香味像长了眼睛一样直朝陶思眠鼻子钻。
“陶总你收下吧,不用客气。”宋文信笑道。
黎嘉洲向陶思眠点头。
陶思眠这才收下。
回翡翠园之后,陶思眠交代道:“你多安抚宋文信,我多安抚裴欣怡。”
黎嘉洲噗嗤一下笑出声。
“你笑什么。”陶思眠拧着两条秀气的眉毛。
“笑曾经的恋爱白痴现在成了指导别人恋爱的恋爱大师。”黎嘉洲诚实。
一秒,两秒,三秒。
陶思眠扑过去挠黎嘉洲。
“好啦好啦,”黎嘉洲笑着抱住陶思眠软腰,“宝贝我爱你,做什么都是我爱你。”
陶思眠哼哼两声:“那你便秘!”
黎嘉洲从容不迫:“喂给你?”
陶思眠:???
完蛋,她们的爱情变得庸俗又有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