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破囊而出的荧光仙草嫩芽正微微颤栗，像是活物在呼吸。她不动声色，只将左手轻轻覆上唇角，顺势咳出一口血，指尖一捻，把血抹在草叶根部。
嫩芽一触血，光晕骤亮，茎秆抽长半寸，叶片边缘浮起一层淡青微光，像是被点亮的灯芯。
于是她将这株草悄悄藏进一束普通野草里，草叶交错，正好遮住那点异样。
袖口一收，整束草被她抱在怀里，脚步虚浮地朝执事台走去。
执事弟子正坐在木凳上打着哈欠，见她走近，眼皮抬都没抬一下：“又来交草？都病成这样还在硬撑，你不如早点回去躺着。”
沈知意低着头，肩膀微颤，嗓音发虚：“求……求您收下……换半碗米……我……能活一天是一天……”
她话没说完，膝盖一软，跪在了泥地上，手撑着地面，指节泛白。
那束草从她怀里滑出，散开一角，荧光仙草的嫩叶露了出来，微光一闪即逝。
执事瞥了一眼，皱眉：“又是些烂草根，还沾了血？真特么晦气。”他随手抓起草束，往旁边药圃一扔，“按例折半碗米，拿去。”
沈知意没动，仍跪着，咳得更厉害，一手掩唇，一手撑地，像是随时会倒。可就在她低头的瞬间，眼角余光锁住那片药圃——草束落地时，根部沾着她的血，渗进土里。
她缓缓抬头，看见执事正在舀米，动作懒散。她没接，只颤着声说：“谢……谢师兄……”
然后才慢慢的站起来，一步一晃地离开。
她没走远，拐到药田后侧的矮墙边，背身靠着泥墙。她知道，血已经渗进土里，系统那声“叮”会在无人听见时响起。
果然，三息之后，脑中轻响入耳。
她闭了闭眼，再睁时，目光已落在药圃上。
不过片刻，药圃里的土开始微微发亮。先是荧光仙草的根部透出青光，接着那光如丝线般钻进四周泥土，缠上旁边的聚灵草、清心藤的根系。
那些原本蔫头耷脑的草药，忽然挺直了茎秆，叶片舒展，颜色由枯黄转为油绿。
一株聚灵草的花苞“啪”地炸开，露出晶莹花蕊，药香扑鼻。紧接着，清心藤的藤蔓疯长，卷着旁边的木架往上爬，速度几乎肉眼可见。
药圃边缘的老药童正弯腰除草，猛地抬头：“这……这是什么？！”
他扑到药圃边，伸手去摸一株聚灵草，指尖刚触到叶片，就被一股温和灵气震得缩手。他瞪大眼，声音发抖：“灵气浓度翻了三倍啊！这……这不像是自然生长……”
药田里的人陆续围了过来。
“见鬼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全在疯长？”
“是不是谁给下了催生符？可外门谁有这本事啊？”
“那草……中间那株发青光的，你们看见没？”
议论声越来越大，沈知意仍靠在矮墙边，低着头，一手掩唇，像是咳得喘不过气。可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正轻轻摩挲着银簪——那一点微烫还在，像是系统在回应药圃的异象。
她知道，荧光仙草不止能自己长，还能带着别的草一起疯长。血气是引子，她的血，就是催化剂。
药香越聚越浓，竟凝成一道淡白雾气，缓缓升腾。这动静太大，连内门都惊动了。
不到半刻，掌教亲临。
一袭青袍，须发微白，掌教站在药圃前，目光扫过每一株草药，最后落在那株荧光仙草上。他蹲下身，指尖轻触草叶，闭目感应片刻，缓缓睁眼：“此草……能引动灵脉共鸣，激发共生之效。不是凡品。”
他转身，目光落在人群外那个靠墙咳血的少女身上：“是你交的草？”
沈知意身子一颤，像是吓到了，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她抬手抹去唇边血迹，声音细若游丝：“是……弟子……无意中……在荒坡捡的……”
掌教盯着她：“你可知这草叫什么？”
“不……不知……只觉它沾了血……长得快……”
掌教沉默片刻，忽道：“你叫沈知意？外门弟子？”
“是……”
“七岁入宗，灵脉堵塞，寒毒缠身……这些年，靠捡药渣活下来的？”掌教声音低了几分。
沈知意没答，只低头咳了几声，血又从指缝渗出，滴在脚边泥土里。
掌教看着她，眼神复杂。他转身对执事道：“给她半斗灵米，记入月供。”
执事一愣：“掌教，这……不合规矩，外门弟子每月只得三升……”
“我说，半斗。”掌教声音不高，却无人再敢开口。
沈知意仍低着头，可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半斗，是普通人半个月的口粮。只颤着声说：“谢……谢掌教……”
掌教却没走，反而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那银簪素净无纹，可在阳光下，簪头似有极淡的青痕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他眸光微动，压下心头震撼，沉声道：“你既然懂得种植草，可愿再试一次？若能再种出此等灵药，宗门可赐你半亩灵田。”
人群哗然。
灵田！外门弟子谁敢想？那可是内门才有的资源！
沈知意却像是听不懂，只怔怔抬头，眼神茫然：“灵田……我……能种？”
“你若能再种出一株荧光仙草，或能激发更多药效，宗门自会考量的，你也要明白，宗门不养闲人。”
她低头，指尖掐进掌心。半亩灵田，意味着经脉再拓宽一丝，寒毒再退一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缓缓跪下，声音发抖：“弟子……咳咳……愿意一试……哪怕……只能活三个月……也想……留下点什么……”
她说着，又咳出一口血，顺势藏进袖中帕子。那帕子早已染红，可她知道，血还够用。
掌教看着她，良久，才道：“三日后，我再来看。若真有成效，灵田之事，可议。”
说完，他转身离去。
人群散开，执事捧着半斗灵米走来，脸色难看，却又不敢不给。
沈知意接过米袋，手指发抖，像是捧不住。她低头道谢，一步步往柴房方向走。
路过药田边，她瞥见那片药圃已被围上竹篱，几名内门弟子守在旁边，像是怕人偷走。荧光仙草的嫩叶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是在等她。
她没停下，继续走。
回到柴房，她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缓了口气。右腰十三个香囊轻轻震颤，紫色香囊最是活跃。她解开系绳，将那株荧光仙草取出来，放在掌心。
草叶微光流转，像是在呼吸。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新的荧光仙草种，又划破指尖，将血滴在种壳上。种子吸血后，表面裂开细纹，生机涌动。
她将种子埋进香囊里的灵土中，轻轻覆土。只要再咳几次，就能再长一株。
她知道，掌教给了她三日时间。三日，足够她种出更多草。
她摸了摸发间银簪，那点微烫仍未散。方才在药圃异象爆发时，她眼角似乎又浮起一点青痕，像莲花，又像符印，转瞬即逝。
她没多想，只将染血的帕子塞进紫色香囊。香囊轻颤了一下。
她低头看掌心，还有一枚聚灵草种。她没用血催，只将它放在阳光下。干瘪的种子纹丝不动。
她明白了——有些草，天生懒，还是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