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尘负手而立,居于高处淡淡睨向众人,镇定自若的模样与众宫女心内的紧张忐忑形成鲜明对比。
即便不是凶手,在听到刚才那种话后,也会跟着不安。
众女眷们微垂着脑袋,目光却四下乱瞄着,暗中观察有无什么人主动站出去承认。
萧沐云眯眼望去,只见大家的神色都差不多,光靠表情去猜测推出凶手是何人,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这炷香,所剩不多了。”许光尘不轻不重的自语一句,继而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看来,你的同伙并不相信我们抓到了你,她还在赌,在赌你是真的假的。不过,你要赢了。”
闻言,红玉心头陡然一震。
看许光尘说呼的语气与神态,似乎真的抓到了自己的同伙……
她紧紧攥住双手,目光死死落在那只剩半截的焚香上,内心纠结不已。
不出去,便会被出卖。
出去,只怕是个陷阱。
这就是囚徒困境。
许光尘胸有成竹的走到石桌旁坐下,命禁军每隔百数便高声上报一次,让所有人都能够听见,也让她们知道还剩多少时间。
“你有几分把握此人能有同伙?”萧沐云掩唇,将声音压的极低。
除了对面的国师之外,谁也听不见。
许光尘拨着茶盏上的热气,扬唇轻笑:“陛下,这里是皇宫,刺客想只凭自己之力掩人耳目纵火行刺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事。”
“她们既然敢动手,就代表已经有缜密的计划和漫长的准备措施,背后必然有人协助筹划,否则陛下认为一场火为何能在宫中烧那么久?”
“朕瞧那刺客也是个聪明的,应该猜出你这是个陷阱了,所以到现在都没出来。”萧沐云低不可闻的轻叹口气,“倘若到最后刺客也没出来,你打算如何收场?”
到时候他们找来的‘主谋’没能写出那刺客的名字,计划岂不等于被识破?
别说是抓刺客了,还很有可能闹出个大笑话来。
许光尘抿了口甘甜的茶水,幽幽道:“陛下,臣的目的不是诈,而是一种心理战术,这是一种很折磨人心智的战术,除非此人能够掌握全局,否则一定会中招。”
自古以来,这种心理迂回战术都十分好使。
而他,也有赌的成分。
“一百!”禁军高声报数,话落的同时引得众多女眷们心内一激灵,只盼着刺客赶紧认罪伏诛,再这样折腾下去,她们怕是撑不了多久。
头顶的骄阳从东缓缓挪移至南边,今天竟是出了个大晴天,虽是冬天,却没有一丝冷风,久久伫立在太阳底下,竟让人生出一丝燥热来。
同时,禁军再报。
“一百!”
又是一百个数的光阴流逝,众人已然不淡定起来。
有人忍不住道:“到底谁是刺客?现在国师大人愿意给你一条生路,你若是不想死就抓紧出来,否则等会死的只会是你!”
对此,许光尘也没有阻止打断的意思。
见他这般淡定,萧沐云更是不多说什么,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喝茶。
人群中,指责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
“是啊,国师大人宅心仁厚,我劝你还是赶快认罪,兴许能逃过一劫,若是让你的主谋供出你来,怕是死的人就是你了!”
“不站出来就别站出来好了!等到时候这主谋把她的名字写出来,直接拉入牢狱严刑伺候!谁让她害的咱们吃了这么多苦,也是时候让她尝尝苦头。”
“没错,站出来还能让她逃过一劫,我看最好别出来,等主谋招供,这人实在可恨,害的我们平白无故遭受这么多麻烦。”
指责的声音从逼着对方出来,到不愿让她主动站出来。
然而,后者比前者还要折磨人的心理。
碧莲愤愤道:“此人真是该死,胆敢放火烧宫行刺陛下,害的我们在这里陪她暴晒,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难不成就不想活着吗?若是等到她主谋招供,她岂不是会死的很惨。”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终于,红玉忍不住反问。
碧莲先是一愣,而后认真道:“因为都抓住主谋了啊,等时辰一到,这人就会供出那刺客,而刺客也就失去了翻盘的机会,这周围都是禁军侍卫,就算她武功再高,也不见得能逃之夭夭吧?”
自顾自的解释完毕,错愕的同时又生出一抹狐疑。
“红玉,你为什么不这么想?”
莫名的,碧莲想要反问,而且生出一种猜测,甚至当她冒出这种想法时,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只是觉得,也许那名刺客觉得这是个陷阱呢?你觉得那刺客会认不出自己的同伙,会不了解自己的同伙吗?”
“你这么说……倒也有点道理。”
作为一起行动的团伙,对于队内情况自是了如指掌才对。
一旁的禁军闻言,继而走到许光尘身侧,低声禀报几句,便不动声色的折返回去,面色不变。
早在他们禁军奉命将人带往御花园之前,许光尘就有交代,吩咐他们将听到的相关内容禀告给他,而刚才红玉那些话,就在许光尘交代的内容之中。
这刺客,果然够谨慎。
许光尘听完禁军的禀报,并未急着走向红玉与碧莲二人,而是依循习惯,在人群中缓缓穿梭行走,直到不动声色的站在俩人身后。
“红玉,你怎么这么聪明?就好像你都经历过一样,我记得你平时不是这样的。”碧莲心生疑虑,上下打量审视,“还有,你今晚不是要值守吗?为何我没有见到你?”
作为好姐妹,为了谨慎考虑,她并没将这些信息告诉太妃等人,然而此时此刻,她却难得清醒了一下。
红玉干笑一声,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平时就爱四处走动,让我守在一处地方,我根本就待不住的,而且……”
“而且什么?”
许光尘漫不经心的接过话音,登时吓的俩人一激灵。
红玉眼中闪过惊诧,随之涌上的便是心虚与慌乱,然而这种慌张也仅仅持续了片刻而已。
她微微欠身行礼,神色回归镇定:“国师大人,方才奴婢是想说我今晚闹了肚子,是因为去茅房所以才四处走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