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地上,讲究的是丛林法则,胳膊粗力气大的吃香,性格像绵羊的人,在工地上混不开,早晚是狼嘴里的肉,餐桌上的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正当岳树仁感到腹背受敌、孤立无援的时候,老天爷从东北给自己搬来了救兵。
不仅是自己的工地,需要像三虎子这样拿得起放得下,敢打敢拼的助手,面对金原锥、金原地和金前郎的三人包夹,自己也需要一名猛将。
岳树仁有意提拔栽培三虎子,便在工人面前刻意树立三虎子的威信,很快就提拔他为施工队的副队长,位列岳树仁之下,众工人之上。
受到重用的三虎子深受感动,士为知己者死,表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每天看着岳树仁拉沙子、卸水泥、搬砖、挖地基,忙得不亦乐乎,金原地心里就堵着一块大石头,闹心。
察言观色、揣摩老板的心思,是金前郎的强项。
他看到老板因为岳树仁而不开心,寝食不安,自己也忧心如焚,如何才能拔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呢?
按照村长金五珠的分配方案,育雏车间及车间内的地面由岳树仁负责,其余归金原地等三人。
但在具体施工过程中,大家在一个院子里,供电、道路等必须共用。
育雏车间周边的空地,也要作为岳树仁的堆料场、机械施工场地,由岳树仁优先使用,等育雏车间建成后,再由金原地清理、整平、硬化。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白天工地上忙得人仰马翻,金前郎不便出面。
等到了下班,工地上清静下来之后,金前郎便围着岳树仁的工地转悠,就像一个拳击手在擂台上蹦来跳去,寻找对方的弱点和破绽。
时间长了,看门的表叔也认得金前郎,是另一个工地上的头头脑脑。
两个人见面都客气地打招呼,时不时地还接到一根好烟,吃到嘴里喷香。
熟人不设防,表叔把金郎当成了自己人。
夜幕降临,金前郎递给表叔一根烟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根。
看着岳树仁工地上小山一样的沙堆、长城一样的红砖,心里是又羡慕又忌妒:
岳树仁才几天工夫就干上包工头了,自己土生土长的坐地户,现在还得人前马后的给人家当马仔跑腿。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心里不平,脚下生风,金前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水泥垛旁。
水泥垛码放得整整齐齐,像豆腐块似的,下面垫着木头,防水。
木头上铺着塑料布,防潮;垛顶上盖着篷布,防雨。
水泥垛边上安放着搅拌机,方便上料。
金前郎暗暗惊叹,怪不得人家能干上包工头呢,看看人家物料的布局,就说明是内行。
水泥最怕潮,人家防护得天衣无缝,选的位置也是他这块工地上的上风头。
正当金前郎失望之极,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他突然眼前一亮:
这个水泥垛是岳树仁工地上的上风头,却不是整个大院的制高点。
相比于周边地形,水泥垛正好处于高不成低不就地位置,如果把自己工地的蓄水池建在水泥垛的上游,是不是可以演一出关羽捉于禁、斩庞德——“水淹七军”的好戏?
他为自己的灵光闪现而自鸣得意,为了慎重起见,他叼着烟卷反复察看附近的地形,酝酿行动方案。
当他把这个大胆的想法汇报给金原地之后,金原地兴奋地拍着金前郎的肩膀说:
“当年刘备、关羽可是异姓兄弟,如今我们兄弟两个,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金’来。
都是一棵大树上分的杈,都在一个老族谱上,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这事就交给你办了,真要是能把岳树仁这根毒刺拔掉,事成之后,他这块工程就原价包给你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金前郎当天就安排工人,在水泥垛的上坡处挖了一个顶头坝。
挖出的土方,又沿着坑沿堆高夯实,之后再铺上一整块塑料布,防止渗漏,打开水泵,半个多小时才注满了蓄水池。
这时的水泥垛,就像地上悬河边上的土房子,一旦决堤,土崩瓦解,水泥就成了泥汤子,最后板结成石头。
金前郎陪同金原地来到蓄水池旁,胸有成竹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金原地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金前郎心领神会:“夏天不缺东南风,风起云涌,风调雨顺。”
英雄所见略同,两个人相视而笑。
站在不远处的表叔看见他们笑得那么肆无忌惮,自己也跟着捡了一个笑,笑得像夕阳一样灿烂。
岳树仁发现,金原地的蓄水池建在自己水泥垛的上风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但人家是建在自己的地盘上,又说不出旁的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相安无事,尽快干完工程走人,眼不见心不烦,与狼共舞的日子,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
风平浪静的日子,最适合工程建设,虽然中午的太阳毒一些,工地上备足了绿豆水,早晨早上班,中午多休息,下午晚上班就避开了,反正天长得很。
岳树仁手里有钱,建筑材料供应充足,建筑工人齐装满员,育种车间的墙体就像春天地里的高粱一样,嗖嗖地往上窜。
塔吊挥舞着长臂撒着欢儿的旋转,一会儿吊起来的是灰浆,一会儿又放下红砖,刚放下红砖又运过来钢筋笼子。
整个工地最忙的机械是塔吊,最忙的人就是三虎子,他是个人来疯,人越多他越兴奋,他一兴奋就大呼小叫的,把工地上的气氛也带动起来,盖个大鸡笼子比盖人住的房子还高兴呢。
几家欢乐几家愁。
金原地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看着岳树仁在工地上爬高上低的,和个普通工人没什么两样。
看着三虎子像个下山猴子一样,上窜下跳,整个工地热血沸腾的氛围。
再看看自己工地,死不死活不活的,一群懒种,便气打一处来,肚子胀鼓得快成了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