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
聚仙楼雅间内,昌吉先生放下了酒杯,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嗤笑。
“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
“能引来多大的动静?莫不是找了些人,在那边装腔作势?”
另一名名士也摇着头,满脸不屑:
“如今这世道,人心不古,连商贾开业,都敢妄谈诗词了。”
“我倒要听听,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歪诗,能让这满城百姓,如此失态!”
他们言语间,充满了文人的傲慢与对商贾的轻视。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东溪记黔驴技穷,学着他们风雅之举,东施效颦罢了。
……
时间倒拨一分钟前。
东溪记酒楼门口。
那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之上,陈远负手而立。
他目光扫过全场,没有半句废话,没有多余的开场白。
只是深吸一口气,将丹田之气提起。
下一刻。
一道洪亮如钟,充满了无尽苍凉与豪迈的吟诵声,响彻了整个齐郡城东!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轰——!
仅仅一句!
开篇便是石破天惊!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浪,以高台为中心,猛地向四周席卷而去!
台下。
那原本嘈杂鼎沸的人群,在那一瞬间,竟是诡异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无数百姓,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台上的那道身影。
他们不懂什么平仄格律,不懂什么意境高远。
但他们能清晰地,从那短短的一句诗中,感受到一股吞天沃日,横扫六合的磅礴气势!
那不是诗!
那仿佛是天河决堤,是万马奔腾,是扑面而来的滚滚浪涛!
人群之中。
冯四娘和柳青妍挤在最前面。
冯四娘原本还叉着腰,一副“我男人真俊朗”的得意表情。
可当这句诗出来的一瞬间。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陈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那股磅礴的气势中,又多了一丝时光流逝,英雄迟暮的苍凉与悲壮。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轰!
如果说前两句是震撼,那这一句,便如同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好!”
冯四娘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从胸腔中炸开,瞬间涌遍了四肢百骸!
她激动得满脸通红,想都不想,便挺起自己那饱满的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喝彩!
这就是她的男人!
这潇洒!这豪迈!这气魄!
一旁的柳青妍,早已痴了。
她一双剪水秋瞳,痴痴地望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眼中异彩涟涟,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人的身影。
那潇洒不羁,那挥斥方遒的意境,将她整颗心,都彻底俘获!
不远处。
程若雪、叶家三女等人,更是个个眼冒星光,小脸之上,写满了无以复加的崇拜与骄傲。
她们知道陈远会作诗,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等足以光耀千古的绝世篇章!
人群另一侧。
公孙大娘和齐郡郡守程怀恩站在一起。
公孙烟听得都愣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无不感慨地道:“程大人,您这位侄婿……”
想了半天。
公孙大娘也想不出夸奖之词来。
而在她旁边。
程怀恩何尝不是被惊得愣住了。
他呆呆地望着台上的陈远,嘴巴半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
东溪记,二楼雅间。
临窗的位置,五皇女端坐不动。
她依旧戴着那副白色面纱,让人看不清神情。
但那面纱之下,一双清冷如秋水的凤眸,此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
她死死地盯着楼下高台上的那道身影。
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等气魄!
这等胸襟!
这首诗,足以让天下所有文人骚客,尽皆汗颜!
这个男人,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
与此同时,聚仙楼。
顶层的奢华雅间内。
二皇女柴琳正强撑着病体,靠在床头,手中,还无意识地捏着那卷画。
楼下东溪记的喧闹,她也听到了。
但她并未在意。
直到一句诗句,口口相传而来飘入了她的耳中。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轰隆——!
柴琳的身体,猛地一震!
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呆住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狂傲!何等的洒脱不羁!
“不过是狂徒之言罢了,当不得真。”
一旁侍立的木筱筱,看到殿下的反应,满脸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可她那微微颤抖的声线,和眼神深处无法掩饰的惊骇,却早已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出卖得一干二净。
楼下。
那间挤满了北地名士的雅间里。
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两句诗,隐隐约约传来之时。
原本还谈笑风生,对东溪记嗤之以鼻的一众名士,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半空。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扼住了喉咙!
短暂的死寂之后。
“噌”的一下!
为首的昌吉先生,第一个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甚至带翻了面前的酒杯。
但他完全顾不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疯了一般冲到窗边,推开窗户,伸长了脖子,朝着东溪记的方向望去!
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紧接着。
“噌!噌!噌!”
雅间内,所有的名士,全都站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挤到窗边,神情激动,满面通红,仿佛看到了一生都未曾见过的神迹!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诗毕。
整个东溪记门口,陷入了长达数息的,死一般的沉寂。
随即。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猛烈,更为狂热的雷鸣喝彩,轰然爆发!
那声音,汇聚了成千上万人的激动与震撼,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天都给掀翻!
“好!”
“好诗!好一个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到底是什么酒?能换五花马,千金裘的,到底是什么绝世佳酿啊!”
无数人激动地涨红了脸,疯狂地高呼着,挥舞着手臂,纷纷询问诗中所写,到底是何等佳酿!
那场面,几乎失控!
高台之上。
陈远面对山呼海啸般狂热的人群,只是微微一笑。
他抬起手,轻轻向下一按。
狂热的人群,竟奇迹般地,慢慢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地聚焦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陈远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却卖了个关子。
“今日鄙店有两种酒,名为‘惊雷火,绕云流。”
“乃是鄙店今日,真正的压轴之物。”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至于此酒真容,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聚仙楼前。
听完了整首诗的昌吉等人,早已是面无人色,浑身颤抖。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免费的酒菜!
此刻,他们的心中,仿佛有万千只蚂蚁在疯狂地爬行,抓心挠肝,奇痒难耐!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以及,无尽的好奇!
“走!”
昌吉先生猛地一挥袖袍,再也顾不上半点名士风度。
“去东溪记!”
他领着那群同样失魂落魄的名士,竟是直接“叛逃”,理都没理身后聚仙楼掌柜的苦苦挽留,脚步匆匆地,直奔街对面的东溪记而去!
顶层雅间。
“噗——”
柴琳猛地从床上挣扎起身,牵动了伤势,一口气没上来,又软软地跌了回去。
“殿下!殿下您龙体为重啊!”
木筱筱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搀扶。
“更衣!”
柴琳却一把推开她,一双凤眸死死地盯着窗外,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快!给本宫更衣!”
“本宫要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