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太妃颇为惊诧地低下头，瞧着晏青眼神中坚定的光，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这不是爱与不爱就能解决的问题！”她轻轻抽回了手，别过脸去不再看她，“你可知道渊儿求我帮忙，让你假死出宫的事？”
晏青点点头，却看见淑太妃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
“你可知道运送一个人出紫禁城，要经过多少道城门，要买通多少人，避过多少双眼睛？”淑太妃紧紧抿着嘴唇，目光迷失在苍穹里。
晏青愣了愣，继而摇摇头，抬眼看向淑太妃，却瞧见她眼中藏不住的脆弱。
“哀家老了，对生死之事早已看淡了！”淑太妃呢喃着开口，其实自言自语一般，“但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送死啊！”
她眼中的神色涣散，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记忆中的淑太妃，威严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平日里相交，总觉得她存有一丝小孩子的顽皮心性。
晏青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绝望的神情，即使是付知渊被幽禁宗人府，她跪在养心殿门口求情之时，也不像现在这般。
“淑太妃，你信他吗？”晏青仰起头，目光中带着希冀，“你信他能保护自己，也保护我们吗？”
淑太妃怔忡抬头，眼神迷茫，一时间愣住了，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我信他！”晏青扯出一抹坚定的笑容来，“我也信你，也信我自己！我们，也是可以保护他的，对吗？”
保护……他？两个女子吗？淑太妃讷讷地垂眼看向她，似乎不敢相信一般，闪烁的眼神中带了些疑惑。
从来女子都是被保护的，一直以来她也是这么教导自己儿子的！怎么现在反倒是不一样了，女子居然也可以反过来保护男子了吗？
“是，我们可以保护他！”晏青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如果您能做得滴水不漏，我也能保证自己不露出马脚，这样一来，就不会被皇上发现了！”
淑太妃听得一怔一怔，眼神迷蒙中带着些水光。
“真的……可以吗？”她皱着眉头，仿佛有些动摇，“我真的可以保护渊儿吗？”
“可以的，额娘！一直以来您都做得很好！”付知渊也上前来，跪在她的脚边，握紧了她的手，“您如此谨小慎微，儿臣相信你可以做好的，额娘也要相信您自己！”
淑太妃此刻虽然迷茫，但她心里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并没有尽到一个母亲保护儿子的责任！
她太懦弱了，总是害怕露了锋芒，被旁人所害；故而一直在各方面约束着付知渊，导致他的天性和才华被埋没。
二十年了，他永远都是为她而活，一直在保护着她，可她从未真正地站出来，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抵挡一切的风霜。
方才晏青的一番话，才让她如梦初醒；原来女子也是可以勇敢一些的，也是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好！”淑太妃用力握紧了两人的手，“我答应你们，会帮助青儿假死，再将她平安运送到平定州！”
这回，她想勇敢一把，做回一个真正的母亲，而不在是先帝的淑妃。
“额娘……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付知渊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真的同意我们的事，愿意帮我们了？”
晏青知道，她真的同意了！因为她的眼神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辉，甚至连掌心的力度，都在告诉她，淑太妃已经做出了决定。
“你只知道‘我们’、‘我们’，哪里还记得额娘哦？”淑太妃如释重负般地扯出一抹温柔笑容，“我的儿子啊，也要娶了媳妇忘了娘啦！”
“怎么会呢？额娘。”付知渊左右各拉起一人的手，“儿臣怎么会忘了额娘的养育之恩呢？”
他说着，便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然后用双手紧紧包裹住。
“以后啊，儿臣既疼额娘，也疼媳妇！”他朝淑太妃笑得肆意张扬，朝晏青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淑太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其实是欢喜的，因为她许久都没有看见自己儿子这样意气风发地笑过了。
“青儿，你知道吗？他从前不爱笑的。”淑太妃轻轻拉过晏青的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与方才的模样全然不同。
“也不知怎的，自从遇见你之后，仿佛命定了一般，他整个人都变了！”她看向付知渊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起来，“变得爱笑，也爱生气了，不再像一潭死水一样平静无波。”
她觉着，这样真好！至少能弥补上这二十年的遗憾，能看见自己儿子真正有一个青年人的勃发英气了！
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吧！
“往后离开这紫禁城，去了平定州定居，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淑太妃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晏青感受到她的难过和不舍，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心，希望能传递给她一些温暖的力量。
“青儿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她眼底逐渐沾染了笑意，眼眸柔和起来，“而且我们商量过了，等安定下来后，便会在京城也置一座宅子。”
京城？置一座宅子？淑太妃有些听不懂，疑惑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付知渊笑着冲她点点头。
“是的额娘！”他一双眼睛充满希冀，“我们打算在京城置一座宅子，然后得空了就回来小住，然后想法子把你接出宫外团聚。”
淑太妃原以为此次一别，终生都不可能再见到儿子了，没想到两人居然筹谋到了这一层，想着她思子心切，还要在京城置办产业！
“额娘想我们了，就给我们写信吧！”付知渊眯着眼睛，笑得很是幸福，眼中带着无限憧憬，“额娘什么时候想见我们，我们便什么时候回京城！”
“好好好！”淑太妃也笑了，眼底带着孩童般的雀跃，“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说到这儿，气氛一下子便凝重了起来。
付知渊沉吟片刻，眉头都皱了起来，他咬着嘴唇似乎在努力思考着。
“九月中旬，边境大军凯旋之日，便是我请旨回封地之时。五日后，额娘便可以用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