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其余三位大人不同,付知渊在这乾清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面对着皇上的灼灼目光,他只觉得如鲠在喉。
皇上这一问,并不是真的想征询他的想法,而是接机试探他的态度。
“回皇上。”付知渊礼数周全地抱拳拜道,“此事皇上圣心独裁,臣弟素日里少触碰朝堂之事,自然是听皇上的!”
他以为,再卑躬屈膝一些,再装作无能一些,就能扑灭皇上眼中疑惑的火焰。
只是天家的身侧,岂容他人鼾睡?
“延亲王,在外你是朕的臣子,在内你是朕的亲兄弟!”皇上“腾”的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朕现在问你的,不是家国大事,而是兄弟间的小事!”
其余三位大人纷纷退到一旁,胆儿小的垂下头去非礼勿视,胆儿大的向付知渊投以同情的目光。
“兄弟间闹了矛盾,你认为该如何解决?”皇上走到付知渊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表面上说的是兄弟间的矛盾,只是紫禁城里哪来的亲兄弟?从来就只有皇位的竞争者罢了。
皇上此言将这件事轻描淡写了一番,实际上也是给付知渊出了一道更大的难题。
这兄弟间的矛盾,你处理得太重吧,旁人会觉得你太过狠心,小题大做!你处理得太轻了吧,皇上那儿的又要生出更多的猜忌!
问题甩到跟前,付知渊怎么应对,似乎已经没有退路,
“回皇上,臣弟以为,兄弟间闹了矛盾本是小事一桩。”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言又道,“但您是皇上,本应先君臣,后兄弟,付知勋觊觎皇位,已经是死罪一条!”
皇上眯了眯眼睛,眼中似乎多了几分兴致:“哦?死罪?延亲王认为,朕该下旨处死六弟吗?”
好家伙!先前口口声声称呼他为“罪人付知勋”,现在又改口唤其“六弟”;这在旁人看来,倒是将这兄弟情深的戏码演得完整!
倒像是付知渊这个弟弟心思狠辣,向皇上提议要杀掉自己的亲哥哥了!
旁边的三位大人,除了左相王奎安,剩下的刑部尚书陈泽峰和新上任的太尉丁禄,两人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虽说不如王奎安经验老道,但毕竟在官场浸淫多年,伴君如伴虎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眼前看着皇上一步一步逼迫自己的亲兄弟,他们也难免觉得心有戚戚焉!
“回皇上,臣弟以为,皇上没有处死罪人付知勋,而是将其打入宗人府幽禁,已经是您宽仁并济的体现。”付知渊如是说。
“只是罪人付知勋犯上作乱,又兼有结党营私、与大臣私相授受、祸乱朝纲等多条罪状。”他一口气将所有的话都吐了出来,“必得杀之,才能永绝后患!也能给其他不安分的官员一个警醒!”
付知渊这话,是皇上想听的!
准确来说,是皇上想说给他听的!只是此刻由他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更让皇上觉得舒爽!
毕竟他心里什么都明白!揣着这份明白,他才能够更加恪守本分,每日提着脑袋做人,否则付知勋的结局也便是他的结局了!
“延亲王此言不差!”皇上满意地扬起了嘴角,转身回到了龙椅上,“既然你觉得杀之才能永绝后患,那这件事便交由你来办吧!”
说罢便挥挥手,孙宝良得了命令,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付知渊愣住了。
他以为皇上坑他至此已经够了,没想到后头还有个大招等着自己!
这兄弟情深的戏码倒是让他演完了,剩下的罪人就交给自己来做了吗?
付知渊瞧着孙宝良端上来的托盘,里头静静卧着三件东西,堪称“皇家灭口必备三件套”!
匕首、毒酒、白绫……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在提醒着付知渊,六皇兄这回已经无处可逃!而这一次,也是他离皇上的杀意最近的一次!
“接啊,你怎么不接?”皇上看着他迟疑不决的模样,轻声提醒道,“延亲王方才的话难不成是存心诓骗朕的吗?”
“臣不敢!”付知渊回过神来,磕头请罪道,“臣领旨!”说罢,便接过了孙宝良手里的东西。
这一接,就等同于把他弑兄的罪名钉死在史册中了!纵使是皇上下的旨意,但最后送走付知勋的必定是他!
他相信,皇上不会错过这个诋毁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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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的气氛压抑得不像话,飘香院里倒是一派乐也融融的场景。
眼瞧着快要到五月,天气渐渐地炎热起来;时值春夏交际,宫里头又刚经历了一场疫症,大家伙的身体都不太舒爽。
晏青想着,趁这初夏即将来临的时候,让小李子提前备好些香囊袋子,她也好提前做些夏季防疫香囊,分下去给各宫。
顺道也在飘香院养生馆卖一卖!
前些日子,因着跟付知渊谈恋爱的事情,她已经长久地没顾得上养生馆的生意了!
这可愁煞何舒沅了!
她一边要顾着小肉团子的功课,一边还得替晏青盯着养生馆;别的暂且不说,就是旁人问起这养生菜肴的功效,还有香囊的药性,她也答不上来啊!
何舒沅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搬到飘香院来!在撷芳斋最多就被九公主多吵一吵,睡眠质量差一点罢了!
来这儿之后,她甚至连睡眠时间都快被剥夺完了!
因着此事,她已经多次向晏青发过牢骚了!没想到后者一股子恋爱脑,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眼下养生馆的库存已经空了,晏青正指挥着宫人们在里头补货呢!
看着晏青又变回了之前那个贪财的小女子,何舒沅心头的大石也算是放下了!
“来,那边也清扫一下!”晏青提着一柄扫帚在指挥工作,“沅沅来搭把手,把这个货架移一移!”
飘香院的宫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逼不得已两位主子也只能亲自下场。
“嗳,来了!”何舒沅闻声,便迈起轻快的步子跑过去,“一二三,起!”
两人憋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总算是把货架子往边上移动了一点。
晏青看着何舒沅满头大汗的样子,内心是说不出的愧疚;之前她沉迷付知渊无法自拔,现下经过他的点拨,她才恍若梦醒一般。
还是得让心灵有些依托!多赚几个钱吧,以后逃出宫去铁定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