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姑姑的话还没说完,从她身后便窜出来两个强壮的宫女,把晏青一左一右夹上了轿辇。
“太后说了,请瑗太妃即刻前往长信宫,为梁贵妃诊治。”素华姑姑说完这句,便让抬轿的太监马上动身。
晚上加班这个事情,晏青早就已经习惯了紫禁城的尿性;无论轿子再怎么颠簸,她都已经无所畏惧了。
只是……梁慧滢的胎儿快满三个月了,为何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小产呢?
为着稳妥起见,皇上让妇科千金一门最厉害的许太医来为梁慧滢胞胎,太后也叮嘱了晏青,梁慧滢的每一张药方都要她亲自看过。
这么久以来,一直没出现什么问题。
前些日子,梁慧滢的孕吐十分严重,晏青还特意去长信宫探望了她几次,还制了些酸甜开胃的蜜饯带去。
梁慧滢吃着觉得不错,再搭配晏青给的药膳方子,渐渐地孕吐也缓解了不少,胎儿也恢复了营养。
怎的,说小产就小产了呢?
今日已经九月初六了,还有不到十天时间,付知渊就该向皇上提出要长居封地了!如今突然又出了这样的事,她离宫的计划怕是要无限期搁置了!
想到这儿,晏青的眼睛耷拉下来,绝望地别克车唇角。
轿辇浩浩荡荡,很快地便已经来到了长信宫门前;晏青匆忙从轿子上下来,一个不小心差点没被绊倒。
“不碍事!快去看看梁贵妃!”她挣脱赖索兰姑姑搀扶的手臂,也顾不得仪容了,提起裙摆就往灯火通明的寝殿里跑。
宫女太监们在寝殿门口来回穿梭,一盆一盆血水端出端进,看得人触目惊心;三五个太医聚在屏风外头,急得满头大汗。
“臣妾见过瑗太妃!”嫔妃们也也来了,见到晏青的身影,立马恭敬地行了一礼。
这声音惊动了床边的皇上,他幽幽地转过头来,下巴上冒出乌青,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带着浓浓的疲惫。
原本瞧见皇上不好,晏青本该开心才是;只是此刻看见躺在床上的梁慧滢,脸色惨白,她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皇上见了晏青,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头转回了床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瑗太妃娘娘,还请您劳驾了!”倒是一旁的孙宝良先开口,迎上前来,向着晏青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贵妃骤然小产,皇上悲痛不已,哀家明白!”晏青走到床边,轻声安慰道,“只是圣体要紧,相信梁贵妃也不愿意看见皇上这般。”
皇上依旧是低着头,紧紧握着梁慧滢的手,仿佛对晏青的话充耳不闻。
晏青叹了一口气,压着被褥坐到床边,只消看了一眼梁慧滢的肚子,便知道孩子已经没了,救不回来了。
“孙公公,太医怎么说?”她扭过头,先问了站在一旁,最为清醒的孙宝良。
“回瑗太妃,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说是……说是……红花!”孙宝良有些怯怯地看了皇上一眼,似乎有口难言。
又是红花!晏青心下一惊,上回茹充仪事件的真正凶手还没伏法,这回又杀掉了梁慧滢肚子里的孩子!
这两名凶手,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皇上的脸色越发晦暗,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似乎要咬出血来。
晏青摇摇头,拉过梁慧滢的手腕给她搭脉,发现她体内确实有用过红花的迹象;如今小产后,血虽然是止住了,但母体太过虚弱,需得好好进补才是。
她唤来了长信宫的知画,飞快地拟了张药方交给她,还有一些小月里补养身子的膳食方子,也一并吩咐她下去准备。
“孩子已经走了,皇上请节哀!”晏青拿过毛巾擦了擦手,转头安慰皇上道,“哀家已经替贵妃诊治过了,这次小产并没有伤及其根本,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也就是说,孩子还是会有的,只需要这段日子好好调养身体,梁慧滢就可以再为付家开枝散叶。
皇上疲惫地仰起头,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一潭死水般的眼眸中,突然有了些波光浮动。
这时,床上的梁慧滢幽幽转醒。
她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身子的不对劲,一摸小腹才恍惚知道了什么,顿时低声啜泣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扯过皇上的衣袖,声泪俱下地问道,“皇上,臣妾的孩子呢?臣妾怎么听不到孩子的心跳了?”
梁慧滢的突然惊醒,皇上一时也慌了手脚,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悲痛欲绝的女子。
“孩子……咱们还会有孩子的!”他心里五味杂陈,酸酸涩涩的情绪上升到眼眶,“你还年轻,滢儿,咱们还会有好多孩子的!”
眼瞧着梁慧滢愣神,抓着皇上衣袖的那只手无力地滑落,哭声从低泣变成了绝望的嚎哭,她紧紧咬着牙,眼睛也瞪得通红。
“啊——我的孩子——”,一声冲破天际的悲鸣,震醒了房顶沉睡的黑鸦,它们扑腾着翅膀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一阵凄切的叫声。
梁慧滢的嚎啕大哭,让晏青一下子也红了眼眶,寝殿里的嫔妃们各自抿紧了嘴唇,一个个的都面有悲伤之色。
但晏青知道,杀害这个孩子的凶手,很有可能就藏在这些人里面。
她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目光从嫔妃们的脸上一一掠过。
玥妃、宋昭仪、茹充仪、于采女、方采女、孙采女……她们无一不是低下头,脸上流露出悲痛的神情。
“梁贵妃,你别怕,只要好好调养身子,孩子还会有的!”晏青转头回到床边,轻轻拉过梁慧滢的手,哽咽着安慰道。
“瑗太妃,瑗太妃……臣妾没能保住与皇上的孩子,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啊!”
梁慧滢的瞳孔紧了一下,又像是没有瞑目,突然瞪大了眼睛,不让更多的泪水流下来。
晏青心里明白,她痛惜的不仅仅是这个孩子,还是她跟皇上的唯一联系!她深爱着皇上,这深宫里怕是再没有人能及得上她万分。
许是大悲太过,小产过后又用力哭了一阵,梁慧滢说完这话后终于力竭,脑袋一歪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