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飘香院养生馆没有营业。
晏青拉着姐姐的手,硬是尬聊了一个下午,直至天黑,晏红才提出要出宫回府。
“多年不见,妹妹还有许多掏心窝子话没说呢!姐姐今夜留宿我飘香院可好?”
晏青站起身来,可怜巴巴的冲她撒娇道。
晏红确实是一刻也不想留了,只是一想到相公的性命还握在她手里,便是再不情愿,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
她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晏青表现得十分高兴,当即就叫人在东殿收拾出一个房间来,一应被褥都要最好的。
是夜戌时,晏青在偏殿中设宴。
她将发髻高高梳起,又换了一身从来不穿的暗红色宫装;临近傍晚的时候,她还特意让荔枝把涵玉带去了淑太妃宫里。
当她推开偏殿的门时,夜色凉如水,月亮冷清地挂在漆黑的天边,繁星都隐匿进了云层里。
晏青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踏入了这个属于她的战场。
一顿饭下来,姐妹俩喝了好些酒,两人都渐渐有了醉意;只是晏红的醉是真醉,而晏青的却是装出来的。
在饮宴之前,晏青特意灌了两大杯牛乳垫胃,这样一来,喝酒的时候就不容易醉。
晏红在酒精的作用下,意识逐渐开始模糊,此时婢女适时地端来一碗解酒汤,她想都没想便喝了个精光。
“怎么……头这样晕?”
她站起身来,想出去洗把脸,却被晏青一把按在了椅子上。
“姐姐,你怎么了?”只听见妹妹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
她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没想到晕眩的感觉越来越重,等她再度睁开眼时,朦胧中却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这是……这是……晏府?”她惊讶地揉了揉眼睛。
“姐姐?”晏青摸了摸她的脸,“你回来了!”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在宫中吗?”晏红感受到脸上温暖的触感,眼前的事物都明亮起来。
这是晏府!而且是一年前的晏府!
“姐姐,快过来给爷爷上香啊!”
晏红扭头看见妹妹满脸是泪,正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堂前走去;堂上置着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还有一块描金的灵牌,上面的字她看得真切。
先祖考晏公文涛之灵位!
这不是爷爷的灵牌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晏青拉着她正要跪下,她才突然一激灵反应过来:不对啊!爷爷早在一年多前就过世了啊!
当时的葬礼还是她和相公一同操办的!爷爷的棺木在葬礼结束后就入了土,一应牌位、丧幡、瓜果祭品都已撤去,哪能留到现在!
“不对!不对!”她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摇头,“青儿还在宫里,你不是青儿!”
眼前的女子跪在地上,也不答话,脸上带着未干的泪水,却不时发出一阵轻笑。
不!不!不!她肯定是喝醉了在做梦!
晏红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想要远离这个又哭又笑的女子,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整个人扑倒在那口棺木上。
霎时间,灵堂消失了。
身边的“妹妹”也不见了,整个空间只剩下她和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材,一片死寂。
她惊恐地爬起来,想要找到出口逃出去,无奈四面都是一片漆黑,她连墙壁都摸不到。
无奈之下,她只能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嘀嘟嘀嗒——嘀嘟嘀嗒——”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如泣如诉的唢呐声,听得晏红毛骨悚然。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棺材板动了动。
正当她屏气凝神地想要靠近时,板子“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只苍老枯槁的手伸了出来,接着便是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她吓得双腿都软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张合着嘴巴,面露惊恐,眼神悲凉。
“红儿,事已至此,你心中可有悔?”
现实中,飘香院。
晏青端着酒杯站在晏红的面前,看着她瘫倒在地,神志不清的模样,只“呵呵”冷笑一声。
这曼陀罗花起效还蛮快!加入解酒汤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合酒精的作用,晏红很快便产生了幻觉。
晏青走上前,细细擦去姐姐眼角的泪。
突然,她伸出手来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红儿,你可有悔?”
晏红眼前的是那个早就死了的人,她再也不想见到的爷爷,晏文涛。
他那只布满皱纹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死死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她挣扎,她反抗,却始终伤不到他分毫。
那张可怖的面孔渐渐逼近,浓烈的尸臭味涌入鼻腔,熏得晏红连连作呕;无奈咽喉被掐住,她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红儿!”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脖子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你可有悔?”
“爷爷……对不起……我不该害你……”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她憋红了脸,硬是挤出了这样一句磕磕巴巴的话来。
“为什么要害我!”他低吼一声,惨白如纸的脸上出现了悲痛的神色。
“因为……因为你……知道了相公的秘密……”
居然是因为秦沉书!晏青捏着她脖子的手松了松,她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说明白!”她的手又收紧了。
“咳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刺激,呛得晏红喉头一紧,慢慢将她夫妻二人的恶行和盘托出。
原来爷爷是因为发现了秦沉书收受贿赂的证据,才被他夫妻二人联合灭口的。
他们对外声称爷爷是胸痹而死,其实二人早就将他每日要吃的药,换成了慢性毒药;毒素慢慢积累,爷爷终于在最后一刻撒手人寰。
所以急着封棺,也不愿旁人来吊唁,就是怕被人发现爷爷真正的死因!
晏青心中一痛,热泪从眼角滚落。
她松开掐着晏红脖子的手,才发现另一只手握拳太紧,以至指甲都嵌入掌心。
“小李子!带走吧!”她站起身来,朝外头唤了一声,却因为精神长久紧绷,差点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晏红经此刺激,现下已经完全地昏了过去;小李子麻溜地将她扛在肩上,扔进了那个早就备好的房间里。
“你可听清楚了?”晏青突然扭过头,对着屏风幽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