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安懒懒得倚在小塌上看着院中两人,而后低头从袖中摸出了一方纸卷,他很是细心的将纸卷展开,认真地盯着它看了很久。那纸卷上画了一个男子,男子背负一把古剑,站在一片竹林中,眼神缱绻,神色温柔。
白季远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淮安盯着那纸卷看,见他进来,他将纸卷递与了白季远:“白公子,你这些年浪迹天涯,劳烦你看一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白季远接过纸卷随意看了一眼,画中人绑着高高的马尾,一个银铁环扣紧紧地扣在发间,仔细看的话,这人和沈淮安有些相似,他盯着这纸卷看了许久,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他又不敢确定。
沈淮安问他的时候本没有抱什么期望,但是白季远一直盯着那画卷出神,这立刻让他紧张了起来,他一下子坐直了,歪着头看着白季远:“你在哪里见过?”
白季远道:“只要他是个美人我就能过目不忘的,你让我再想想。”
沈淮安道:“他是个美人!一双剑眉,鼻梁细挺,身材高大,大约和临渊一样高,一眼看上去有些像征战沙场的儒将。”
顺着他的话,白季远灵光一现,他确实是见过这个人。
不过,他见过的那个人和画卷上的这个人相差很大。那个人一脸苍白,脸上满是倦意,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而画卷上的这个人年轻有神,若不是白季远自信眼光好,他也不敢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淮安:“我在柏州见过一个猎狐人,感觉面相上和这个人有些相似,但是他浑身裹着一层狐狸皮,肩上背的也不是这把剑而是一把普通的猎刀,我不太敢确定。”
猎狐人?上回听楚临渊说洛寒长公主府上曾经出现过一个卖狐狸皮的人,据说那人的长相和他大哥有些相似,而今白季远也看到了一个猎狐人,世间哪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沈淮安沉思了片刻,看着白季远,有些迟疑地问:“白公子,你是不是记错了?这个人不是在柏州吧,应该在西边的羌州吧。”
洛寒长公主所在的惠远城在羌州以北,按理说他的踪迹应该出现在羌州,怎么又跑到柏州去了,是以,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白季远是不是记错了?
白季远摆手失笑:“没记错,沈公子,我敢确定我就是在柏州见到的他,他当时刚打完了狐狸皮毛,正站在街上售卖,我随意瞥了一眼觉得脏污就掩住口鼻走了,也不知道他的狐狸皮卖掉没有。”
如果这个人猎狐人真的是他大哥沈淮珉,那他此刻的踪迹是自羌州往东走,越过柏州,他是要去……津州?津州是沈淮珉所有战事里面唯一的败绩,难不成他也找到津州来了?沈淮安倒吸一口凉气,喊来了贺明秋和岳凌勋,吩咐他们要在整个徽城悄悄打探猎狐人的下落,一旦找到,一定要带到他面前让他亲自看一眼才能放人离开。
沈淮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大哥,你终于要回来了是吗?”
津州城楼上飘着彩灯,在潮湿如水的夜里闪着亮光,城角处的荒草地里,无声无息地躺着两个被割喉的鬼戎兵士,兵士身上的巡逻军服全都被人扒去了,脖间汩汩冒出鲜血的动静也被夜色掩盖了。
城门的鬼戎兵士凑在一起说话,见到有两个穿着巡逻军服的人路过,对他们招了招手:“哎,兄弟,别走,一起玩一把!”
巡逻的两个人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其中一个人头也不回地接了一句:“不玩儿,要赌你们赌,家里人管得严,我没钱!”
这话说完,城楼下围在一起赌钱的鬼戎兵士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惧内,咱鬼戎男人能被女人管住吗!”
“就是!要是敢没收我的钱,我一拳给她揍到一边儿去!”
那巡逻的两个兵士并没有理会这声响,他们的身影随着那打闹声消失在了城楼拐角处。
楚临渊伸手扒了身上的衣服,带着韩希臣左拐右拐到了张家门口。站在张家门口的两棵大榕树前,他不禁有些唏嘘,七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可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
韩希臣问:“将军,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楚临渊领着韩希臣到了张家附近的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暂时安定了下来。他们二人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外出时都是易了容的,尤其是楚临渊,简直是将自己易成了满脸横肉的山匪,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匪类的味道。
临近中午的时候,楚临渊看到张家的门口停了几顶轿子,那轿子和周围侍从的排场体现出了四个字:非富即贵。他边喝茶边悄悄往楼下瞥,店小二给他换了一壶新茶,讨了个巧:“客官,我看您有些脸生,打哪儿来啊,这是我们店里新上的茶,您尝尝。”
韩希臣从腰间递给了他几个金珠,店小二高兴地合不拢嘴,他提溜着眼睛朝四周看了一圈儿,把金珠收到了腰间。
韩希臣问道:“外面那是谁啊,好大的排场,我们打东边来的时候连个轿子都不让进城里,他的轿子怎么就能进?”
店小二朝楼下看了一眼,压着声音道:“客官,可不敢乱说,那是津州城现在的城主阮大人。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从东边儿过来的商人,这几年津州的生意不好做,我可好几年没有碰到你们这样大气的人了。”
店小二拍了拍腰间,那几颗珠子,比他几十年的跑堂赚得还多,无论今日这两位客官想问什么,他都一定知无不言。
韩希臣道:“我管他软大人还是硬大人,挡老子的生意,老子将来一定要剁了他。”
韩希臣实在是个太过稳重端肃的人,一时间还不太适应这种又商又匪的嚣张跋扈,要是换贺明秋来,他一准儿能演得很好。趁着店小二倒茶的间隙,他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不适应。
店小二给他奉了一杯茶:“唉,这边又该打仗了,一打仗我们这店就要搬到南边儿去。公子,您也别在这地方久待,您这一看就是个大贵人,犯不着为了几个钱丢了性命。”
“怎么突然要打仗了?”一道清冷低冽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