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故人归(上)
易小花儿2021-07-22 18:042,115

  猎人很不想承认他是沈淮珉,他怎么能是沈淮珉呢!他身体很弱,脸色苍白,浑身散发着流浪颓败的味道,他怎么和那个传说中的小战神相比。如果他是沈淮珉,那简直就是在侮辱沈淮珉,在侮辱沈家。

  可是,他不是沈淮珉又能是谁呢?莫名其妙的好箭法,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剑伤,以及他只身从羌州穿到津州时一路上的熟悉感,好像那条路他走了很多次一样,熟悉到就好像那地方是他打下来的。

  猎人很恐慌很担忧,他过了七年猎人的日子,恐怕是过不回沈淮珉的日子了。

  墙外传来了哒哒地马蹄声,猎人耳朵一动,立刻就听出来了这是属于彧北羌州才有的战马。他合上眼眸,这种辩声识马就像是一种本能刻进了他的脑子里,沈淮珉的一切都存在,可猎人已经不是沈淮珉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猎人愈发焦躁,怎么办,装沈淮珉吗?可是多么可笑,他就是沈淮珉啊!猎人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办,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连串脚步声止步于门口,在猎人身后,站了四五人正在悄悄打量他,而他没有勇气转过身去。他卸了全身的力气跪在地上,头上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有个人从他背后冲了上来,不顾他又黑又脏的袍子,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那人又小心又珍重,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

  “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猎人是没有记忆的,可是这声音让他本能地生出一种亲近之感,那人还没有他高,胳膊也没有他粗,但怀抱却是温暖的,这温暖诱惑着猎人转过了头。

  沈淮安浑身颤抖着,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他推门进来之后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但凭着这个背影和窗台上的那盆竹叶他立刻就确定了这人是他的大哥沈淮珉。他看着黑袍人慢慢转过了身,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这张脸和他记忆中的差别很大。他对沈淮珉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前津州之战前城门送别的时候,他大哥身披银铠红袍骑在高头大马上冲他挥手,然后一走就是七年。

  仔细去看猎人苍白的脸,他的眉梢眼角处是有沈淮珉的痕迹的。

  沈淮安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水,他摘下了猎人头上遮盖的黑袍,把他凌乱的发丝拨到了耳后,手指轻抚着他眉间的血迹,他再也忍不住了,呜咽出声:“大哥,你疼不疼?”

  猎人一把抹掉了额上的血迹:“不疼,不碍事。”

  沈清遥大哭着扑进了沈淮珉的怀里,小脑袋在他怀里乱蹭:“爹爹!清遥终于有爹爹了!”

  沈淮安和沈清遥跪倒在了猎人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反倒是猎人自己安慰完这个又安慰那个,两人这一通哭,他都没有心思去计较自己和沈淮珉之间犹如天堑的差距了。

  沈淮安把猎人接到了岳府上,当即把自己的房让给了他住,但又怕他住不惯,一言一行都询问之后再做打算,妥帖至极地像是要把这些年他受的苦一并给补偿了。

  世家公子沈淮珉会对吃穿用度发表建议,而流浪的猎人却不会。

  晚上的时候,沈淮安和沈清遥直接赖在了猎人的房里,央着他给他们讲故事。猎人看着一大一小希冀的目光,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猎人清了清嗓子,从头开始讲起。

  猎人最初醒来时是在津喙口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他那时候浑身是伤勉强能走路。他拄着棍子进了津州城,看到城内来来往往的百姓时才发觉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是谁,自己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他一概不记得了。一次外出打猎的时候,他偶然间发现自己箭法极准,便做起了打猎的生意,以此来勉强度日。

  他在津州附近的山里悠闲地过了一两年,没钱了,就去猎上几只小狐换些银子,无事就躺在山里的树上发呆睡觉养伤,日子过得很是悠闲自在。有一年,他正裹着草席在洞中睡觉,却被山下热闹的鞭炮声惊醒,他站在山顶上往下看,津州城内的百姓正在过年。

  猎人听说这里以前不属于鬼戎,而是属于大周的领地,可是年轻的车骑将军和他的父亲在此地战死了,津州就归了鬼戎。无论领地归了谁,百姓们还是会热热闹闹的过年,猎人裹紧了身上的草衣,头一回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他也想有人一起过年。

  就这样,猎人从津州到了羌州,又到了惠远,之后又从羌州到了柏州,穿过津州最终到了徽城,用了七年漫长的时光,他终于找到了能和他一起过年的人。

  但这两个依偎在他身旁的人竟然告诉他,他是沈淮珉。

  因为这个,猎人晚上失眠了,临近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刚一睡着就又陷入了梦里。

  梦里,有个威严端肃的男人教他练剑带他上战场,而另外一个带着发冠的书生握着他的手教他识字。慢慢地,府中的人越来越多,他二弟是个不通武艺只通文墨的书生,三弟是个嚣张跋扈的小将军,至于四弟,他当时以为自己会有个妹妹,哪知道第四个还是个儿子。梦到最多的还是在彧北,羌州柏州津州,那里的每一个地方他都跑过马,长枪一划,千里内无人敢犯!

  猎人猛地醒了,睁开眼就看到眼前有杯热茶,沈淮安道:“大哥,你醒了?”

  他接过茶,一饮而尽,抬头去看外面,天已大亮。

  猎人的日子结束了。

  秋日晌午,日头正盛,楚临渊和贺明秋韩希臣三人齐齐地坐在廊下瞅着沈淮安的房间出神。沈淮珉回来这件事给三人带来不小的震撼,贺明秋撑着他的长剑皱着眉头看向楚临渊:“他要是回来了,那彧北的车骑将军是不是得还给他了?”

  楚临渊瞥了一眼贺明秋:“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人家要是回来也是直接当彧北统帅啊!”

  贺明秋摁着胸口,喘了一口粗气:“哦,那就不关我事了,反正顶的不是我的职!”

  楚临渊:“……”

  比起这个,楚临渊更关心的是旁的,沈淮珉对于沈淮安来说如兄如父,他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种拐走了人家宝贝弟弟和宝贝女儿的心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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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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