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坐在章懋的对面，轻叹一声，“这尚铭从顺天府不请自来，委实有点纳闷啊。”
“哦？这李东阳都回来了，尚铭来又有什么不对呢？”章懋不答反问。
“天子最近在考察白昂那修河策论，从开封一路走到扬州，如今在应天府下榻，身边锦衣卫与禁卫军保护周道，又有昆山文家和顾家鼎力相助，这尚铭又有什么理由来这里呢？”
汪直歪头看着章懋，他最不解的就是尚铭不被召见，就来到这应天府了。
“或许是陛下来到这应天府，这尚铭打算表个态？”章懋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
“若是表态，那也不该在大街上就将陆松带走啊。”
汪直现在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尚铭带走陆松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你可知道周洪谟的家事？”怀恩笑起来，“当年周洪谟和杨继宗惩处费淮等人，你可知道？”
“与这件事也有关联？”汪直放下茶杯看向怀恩。
“那费淮的父亲和爷爷可是跟着永乐大帝创业的，这祖宗创业，子孙享福，你该知道不是苦难中来的人啊，总是喜欢颐指气使，尤其是受不了被人轻视。或许，这就是问题的根源。当然……”
怀恩笑起来，从袖口拿出一个锦囊递给汪直，“看看这个吧。”
尚铭打开密信，看到里面的内容猛然眯起眼睛，“这些人打算做什么？”
“陛下如今正是选后之年，这选后就意味着重新洗牌。万安曾经靠着阴阳秘术来寻求陛下的恩宠，却落得一个客死异乡的结果。如今，万安的同乡周洪谟也未曾得到陛下眷宠。”
怀恩的嘴角勾起笑容，指着密信说下去，“自然万贵妃的旧党得重新寻找一个巨大的靠山了。”
“可是这件事与尚铭又有什么关系？”汪直纳闷的看着怀恩。
怀恩朗笑起来，“陛下到底是少年天子，当年永乐大帝与皇后的情谊，多少家族羡慕？一生三皇子，全出自皇后，皇后家族多么荣光？先帝子嗣凋零，但依旧独宠一人。若是陛下继承了先帝的性子，也独宠一人呢？”
汪直恍然大悟的点着头，“陛下未曾选秀，也未曾择妃，这些人蠢蠢*啊。”
“你现在知道还不晚啊。”怀恩笑起来。
“咱们应天府到底是大明朝的根基，发于南京，兴于北京，这是大明朝的国运之时，自然有很多人打算在应天府内找一个契机，让家族门楣荣光了。至于今日怪相，无非是汉武帝选妃，宋仁宗选妃罢了。”
章懋笑起来，“你可知道张峦就是皇后的父亲，出身咱们应天府国子监的贡生。自然有人想要效法这张皇后的命运。”
“不错啊，不仅仅是应天府国子监，就连顺天府国子监都在蠢蠢*。知道皇后生父是贡生，多少人拼尽全力去找这个机会成为国丈呢？”怀恩笑着给汪直续上茶水。
“费淮的贡生位置被周洪谟弹劾之后，顺天府国子监的贡生位置就消失了吧？”章懋点了点重心。
“费淮此人可是西北的，此时黄河大水，西北口子驻守军队要是薄弱，西口打开，会怎么样？”怀恩歪头看着汪直，“这就是陛下要来应天府国子监的原因了。”
“你是说费淮因为被废除贡生的位置，而在蓄意作乱。陛下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来应天府国子监安定江南？”汪直这下总算是明白陛下的用意了。
“说白了就是一件事，那就是苏湖熟天下足啊。只要粮食足够，民生保障，一切都是有机会稳定的。大局一乱，则全乱，大局不乱，则乱也不乱。”章懋笑起来，抚着自己的胡子。
“章大人就是章大人，一语中的。原是如此，怪不得尚铭会着急而来，怕是跟陆松讲清楚西北口子的事情吧？”汪直此刻总算是明白了。
“只是那些小子们，喜欢自作主张，非要去挑战周洪谟那条线的事情，这周洪谟的长子都服了费淮，他们又能问出什么来呢？不过是给死人加罪，罪上加罪，无可身边罢了。”章懋笑起来，“不过也好，至少让小子们清楚一件事，有些事情，局中局，不要想当然啊。”
“章大人，孩子嘛，就该让孩子们自己去趟趟水，过过路。”怀恩拂尘一样，“咱们啊，看着就好。”
“所言甚是。”章懋笑着点头。
而另外一边，谢迁正在跟李东阳梳理大明朝军师防卫图，“这费淮打算动西北？”
“看这个架势，应该是动了动西北吧？只是为什么尚铭带着陆松去见陛下了呢？”谢迁不明所以的问道。
“听闻丘濬最近上书，说是要重新将旧书修缮，这刘吉已经准备主持秋闱了，这秋闱在即，想必陛下不希望出乱子吧？”李东阳覆手于后，看着天上的月亮。
“陛下除了调研运河和黄河的治理之策，还是为了什么呢？”谢迁看着手里的文章，“难道就是查杨继宗的旧案？”
“你还知道，张皇后最近在给陛下选秀吗？”李东阳笑嘻嘻的凑近谢迁，“或许是逃避一下。”
“啊……原是如此。可是来这里，就不怕被更多人塞上美人？”谢迁东看看西看看，低声笑道。
“这应该不会，但是想必会有让你我好奇的事情出现。”李东阳将一个奏折递给谢迁，“比如秀女父亲是否是贡生。”
“那个费淮还在积极运作啊？”谢迁撇了撇嘴巴，很看不上费淮的做派。
“你不懂，这费淮是个粗人，懂得事情不多，但是做起事情来很执拗。”李东阳将奏折放在桌子上，皱起眉，“不过，我听说顾鼎臣他们去周洪谟的府上了，或许这件事有转机。”
“你是说孩子们知道周洪谟和费淮的事情了？”
“知道这件事不奇怪，关键是知道周洪谟和杨继宗蹊跷死亡的真相，这才有意思。”刘东阳挑眉。
“看来河道衙门的银子还要挪动一下了。”谢迁笑起来。
“咱们抛砖引玉，等万贵妃旧党自投罗网即可，毕竟修河款耽搁不得。”李东阳笑起来。
“也是，就让我们，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