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鼎臣的话算是点醒了章訢和陆松两个人，他们对视一眼，猛然章訢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他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来，立刻抓住顾鼎臣的手，“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章訢自从入国子监以后，一直掌管着藏书阁所有的旧卷宗，以前不过是当做一个笑话去看，现在去发现这个笑话一样的旧案宗，或许就是杨继宗和周洪谟接连蹊跷去世的关键原因。
章訢爬上高高的梯子，在最顶层的书架上取下来一个落满尘土的锦布卷轴，也许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这个锦布的周边已经有些起球，卷轴边上的流苏也有些脱线。
章訢从梯子上爬下来，对着顾鼎臣举了举手里的这个卷轴，来到窗户边上弹了弹灰尘，一阵烟雾飞过，呛得顾鼎臣和陆松掩住口鼻也没办法止住咳嗽。
“咳咳咳……你这是什么古老玩意儿，这么大的味儿。”陆松不悦的说道。
这段时间，陆松因为办案，跟管理卷宗的章訢越发熟悉。
“嗨，这不是前朝旧案嘛，当然是置之高阁了。话说，你看看这个，或许跟你说的周洪谟大人的遭遇有一定的关系。”
章訢将案卷从锦布里面拿出来，递给顾鼎臣，顾鼎臣展开发黄的书卷一看，里面写着的是当年万贵妃调遣汪直来应天府办案的经过。
陆松踮起脚，因为年纪尚小的关系，他的身高没有顾鼎臣和章訢高，于是踮起脚看着这顾鼎臣手上的卷宗。
“这不是安乐堂吗？”陆松疑惑地看着章訢，“应天府的卷宗怎么会有顺天府的安乐堂？”
“安乐堂？这又是什么？”顾鼎臣不明所以的看着陆松。
“这安乐堂就是当今陛下母妃所住之地，传说是陛下生母身怀龙种之后，万贵妃贬斥陛下母妃去安乐堂居住。这安乐堂就是陛下出生的地方，后来陛下六岁的时候，陛下的生母蹊跷离世。”
陆松托着下巴，“当年我去安乐堂跟着陛下祭祀陛下母妃的时候，曾经去过那里，只是为什么应天府会记载这个地方？”
顾鼎臣歪头看着陆松，眼睛轻转，这上面写的是陛下在安乐堂附近建立了寺庙道观，靠着炼丹来养生，当时万安和刘吉大力推了一把，周洪谟因为是万安的老乡，所以也参与其中。
当年纸糊三阁老之二就是万安、周洪谟。
“不对吧？这陛下对周洪谟的态度还可以啊，我前几天见到陛下的时候，陛下还问周洪谟最近生活如何呢。”陆松的话点醒了顾鼎臣。
“你是说陛下微服来到了应天府之后，私下见过周洪谟吗？”顾鼎臣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了。
“是的，我跟陛下一起去见的周洪谟，但是那周大人还老泪纵横，说了一堆叽叽歪歪，之乎者也的酸腐话。”陆松撇嘴，最受不了文人之乎者也的话语。
“周洪谟是万安的老乡，也是纸糊三阁老之一，曾经跟先帝关系也是匪浅吧？”顾鼎臣灵光一现，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那疑惑的脸上有了自信，仿佛一切都在心胸之中。
“这天下人都知道周洪谟就是万安的老乡呀，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陆松纳闷的看着顾鼎臣，不明白这小子上一秒还是疑惑状态，怎么这一秒就成了了然于胸了呢？
“你们还记得万安在应天府的态度吧？或者说，万安当时为什么被贬官？还有万安传来惊慌失措，猝死在家中的蹊跷事吧？”
顾鼎臣的话让章訢眼睛瞬间亮起来，“你是说万安当时惊恐失措而死不是一个巧合？”
“这当然不是一个巧合。我们来捋一捋万安的始末，再看看周洪谟的人生轨迹，就知道杨继宗大人，到底得罪了谁。”顾鼎臣将案卷平铺在桌面上，自信的说下去。
“说下，我们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万安为什么被贬斥？”顾鼎臣看向章訢，等着这个百晓生一样的章家大少爷说出始末。
“就按卷宗记载，万安是给陛下提供了养生的书籍，还有一些阴阳床笫之术。”章訢皱起眉，“后来陛下将万安直接丢出了大殿，据说这是万安此生最丢人的一次，而且怀恩公公还剥夺了万安的牙牌，至此万安告老还乡。”
“是啊，万安给陛下养生的书籍和阴阳床笫之术，这个仅仅是一本书，还是一个看不见的产业链呢？”顾鼎臣反问一句，而这话点醒了章訢。
“你是说，这万安回到应天府之后就在开炉炼丹？我依稀记得在三司会审汤鼐的时候，这万安可就在说自己炼药的事情，还说自己不犯法。”
章訢双手抱拳，啪嗒一声，他仿佛是看到了事情的全貌。
“是啊，这万安一定是在应天府炼药，那么是谁给万安底气，让万安觉得靠着炼药就能够让陛下重新重视万安呢？一定是有人出谋划策吧？那么这个出谋划策的人，为什么要让万安如此相信呢？怕是这个人是万安很信任的人吧？”
顾鼎臣指着这个卷宗上的一些内容，对着章訢和陆松继续说下去，“如果这个推论是正确的，那么万安最信任的人是周洪谟还是汪直？还是其他人？”
“这个卷宗记录的是安乐堂当年开炉炼丹的旧事，而这件事周洪谟参与其中，难道是周洪谟？”陆松好奇道。
“假如周洪谟知道丹药的事情，陛下不喜欢丹药，那么这个成品丹药又有谁需要呢？”顾鼎臣双手环胸，“又或者，周洪谟为什么在万家倒塌的时候没被惩处？”
“这就是周洪谟弹劾费淮等人的原因？难道费淮不去顺天府国子监，就是为了丹药？”章訢明白过来。
“杨继宗当年给老兵们追回养老兵饷，就是费淮他们拿来炼丹的银两？如果是这样，那么周洪谟和杨继宗同时得罪的是万安一党？万安背后的费淮等人？”
陆松恍然大悟的说下去，“怪不得万安被人吓死，看来是杀人灭口啊。那么，周洪谟又是怎么回事？”
“周洪谟可能知道万安留下了一点信息，而陛下见过周洪谟，所以……这周洪谟的后人或许就是关键。”顾鼎臣看向陆松，“走吧，去看看周洪谟在应天府的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