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的母亲走了。
但她留下了一句话:“星斗,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如果你想得到我的祝福,就让他为你留下来。”
星斗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主星如此抗拒,她自己不想去,也不让他去。
宋寅宁负责把人送回去,陈非屿和娄凉坐在星斗两侧,相顾无言,谁也没想到捉个鬼还能捉出这么多恩怨情仇来。
星斗一直低着头,母亲走了,他也没有起身去送。
“我还记得……”过了好半晌,星斗才开口,今天发生的事让他的倾诉欲多少有些强烈:“我15岁那年,知道了父亲抛弃她的真相,她发疯的时候常常口不择言。”
“她告诉我,父亲有一次出远门,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她等了他一年多,却只等到了一条全息留影。”
“他给她留了一段话,告诉她,说他不爱她了,他要和他的同性伴侣在一起,他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男人。”
“母亲因为父亲迁怒于我,她打我骂我,我都一声不吭。可当我知道父亲和另一个男人私奔了的时候,我却说出了一句话。”
“我对着她大吼,他会抛弃你简直是理所应当,你只会发疯,而他选择的却是爱情。”
现在想起来,星斗还觉得当时的自己有点可笑,小小的年纪,还不懂明辨是非,更不明白他所谓爱情存在的前提,是牺牲道德伦常。
娄凉想了想,面色微微怔忡,爱情是什么,是不牵因果的两情相悦。
他想着,便说出来了。
星斗却像是没听清,一下子握紧了他放在沙发上的手:“你说什么?娄老师……你刚刚……说什么……”
……
星斗之所以一直执着于去主星,是因为他要去找一个人。分开的时候太小,他已经记不清那人的样子了。
他们相遇的那一天,正是主星部分民众被转移到废土星的那一天。
星斗和他的母亲,就在这一批转移的名单里。他不知道废土星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有些伤心,他不想离开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母亲收拾家的时候,星斗跑了出去。
他蹲在路边哭,遇到了刚从实验室走出来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身材高挑,面容俊美,他有着温柔的眼睛和温柔的长发。
“你怎么了?”清清冷冷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但星斗抬眸,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悲悯。
少年蹲下来,摸摸他的头:“为什么哭?”
星斗还是个小孩子啊,有人问起,他便委屈得不行,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我不想走,我不想去废土星,我……我害怕……”
少年沉默着,他像是无话可说,周身萦着几分星斗看不懂的愧怍气息。
“别哭了……”少年试图安慰他,却又不善言辞,便只好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你会回来的,我答应你,有一天,我会接你回来,你还可以回家,你还可以生活在这里……”
他的怀抱好温暖,星斗哭了一会儿,渐渐地,好像不是那么委屈了。
“我想,最后在看看这里……”星斗从来怀里探出个头,眼圈好红:“小哥哥。你可以带我四处转转吗?”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心拒绝他。
他牵着他的手,两人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很快,星斗就要回去了,开往废土星的飞船就要起飞了。
少年将星斗送回去,却在路边的花丛里,看到了一对正在拥吻的同性情侣,其中一人还抱着捧花,像是刚刚求过婚。
星斗眨巴着眼睛,声音稚嫩且童真:“小哥哥,他们在做什么?”
少年便蹲下身,直视着星斗的眼睛:“他们在……拥有爱情。”
星斗更加疑惑:“什么是爱情?”
少年微微笑了,眼神认真,声音也极尽温柔:“爱情,是不牵因果的两情相悦。”
……
时间回到现在。
娄凉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想到他会追问,一时之间竟有些赧颜。
“没什么。”他微微偏着头,柔顺的黑发垂下来,落在星斗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勾得人心尖儿发颤。
星斗紧紧咬着唇,眼泪围着眼圈打转,他看着娄凉,像是不可置信,可脑海中的身影竟和眼前这人不受控制地贴近着。
娄凉半晌没听到星斗说话,不禁抬眸看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星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哥哥……”
他终究是没忍住,轻声唤着这个阔别已久的称呼。
“你……”娄凉的表情,也从最初的疑惑不解,一点点变成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是……”
八岁,十八岁,十年过去了……
星斗扑上去抱住他,冰凉的眼泪全蹭在了娄凉的颈窝里:“是我,是我,小哥哥,你说过的,你说过会带我回去……你还告诉我,爱情,是不牵因果的两情相悦……”
他几乎语无伦次了,娄凉也僵成了一块石化的雕像。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儿,一直承载着娄凉心底最深的愧疚,一日找不到他,娄凉的身上就仿佛压着千钧重担。
这也是之前他拒绝星斗的原因。
可是此刻,被星斗紧紧抱着,听他叫他小哥哥……像是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来惩罚他与生俱来的罪恶。
陈非屿难得的安静,坐在沙发的一角,离他俩远远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早在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到娄凉的时候,娄凉便给了他希望,让他充满绝望的“心脏”起死回生。
可娄凉自己,总是孤独的,那层孤独外面,还覆盖着一层愧怍的阴霾。
陈非屿和他说过很多次,让他学会和自己和解,娄凉却只当作一个玩笑听罢,回头就忘了。
他陪他来到废土星,来实现娄凉的野望,来实现他这个名为“救赎”的计划,救赎废土星的民众,也是救赎他自己。
星斗,一个被娄凉选中作为“武器”的少年,陈非屿本以为,这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如今看来,娄凉有他,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这时候,宋寅宁也回来了,他用钥匙打开门,看着沙发上抱头痛哭的两人,以及沙发角落的“透明人”陈非屿,简直一脸懵逼。
“?”
谁能告诉我,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又表演了一些什么狗血连续剧?
陈非屿把他拖到一边,言简意赅:“阿凉这些年一直要找的人就是星斗。”
“星斗一直执着于去主星也是为了阿凉。”
“他们当年好像有什么约定。”
宋寅宁:“???”
宋寅宁:“……”
呜呜呜,今天又是为别人的甜美爱情流泪的一天。他看看陈非屿,内心哀叹,他们家的这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陈非屿莫名:“?”
陈非屿:“你看我干什么?咱俩也没约定啊,还是你想谈恋爱了?”
宋寅宁:“!”点头点头。
陈非屿顿时了然地拍拍他的肩:“嗨呀,想谈恋爱你早说呀,哥明天就给你介绍一个。”
宋寅宁:“……”想自闭。极其无情地把陈非屿的爪子扒拉掉,宋寅宁抱着他的枪,蹲到一边种蘑菇去了。
另一边。
星斗被宋寅宁开门的声音惊醒,却又不舍得离开娄凉的怀抱,索性抱着他的腰窝在娄凉怀里不出来了。
娄凉心里升起一阵怜意,他也想抱着他,自然不会去故作姿态欲拒还迎。
气氛一点点转好,眼见得就要冒粉红泡泡。
然而,陈非屿的肚子打破了寂静。
“咕噜噜。”
夜深了,他饿了。
陈非屿尴尬地挠挠头,看着抬起头来的两个人:“那个……吃宵夜去?”
宋寅宁没有异议,娄凉觉得星斗可能也饿了,遂同意。
几人便又浩浩荡荡地出去,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吃完之后已经是经晨三点了,娄凉的宿舍显然是睡不下他们四个的,星斗又不舍得娄凉坐车折腾。
陈非屿便做主又在附近开了四间房,谁让他是金主呢,有钱任性。
本以为这样就没有什么波折了,谁知道半夜星斗去敲娄凉的门,说自己害怕,要娄凉抱抱才能睡着。
被陈非屿撞见了,一边感慨星斗和娄凉误会接触之后愈加无耻,毫无底线地卖萌装可怜,一边哭唧唧地怒吞狗粮。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娄凉没了之前的隔阂,居然开始对星斗无脑宠!
陈非屿气得去敲宋寅宁的门,没办法,谁让阿宁是现在唯一一个能听他诉苦的人呢?他要好好控诉一下娄凉和星斗的恶行。
却说宋寅宁也是彻夜难眠,他本就喜欢陈非屿,今天又被他一句“你是不是也想谈恋爱”扰乱了心神,满心都是绮念,哪里还能安心睡着?
半梦半醒间,他刚刚酝酿了几分睡意,却又听见了敲门声,精神力果然出去一看,竟是陈非屿!
宋寅宁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