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洗完澡没有出去，而是直接钻进被子里睡觉，连轴转的这几天，她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
调好闹钟，刚躺下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这应该是她这段时间入睡最快的一次，什么失眠，什么压力和难过，在铺天盖地的倦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其间顾习扬进过她的房间，看她睡得沉，也不忍心打扰。
只觉得是蔡嘉怡失恋拖累了她，害得她一起受折磨。
这几天他都没有去学校，看到顾暖在睡觉，便准备回学校去把东西收拾了搬回来。
顾暖是自己惊醒的，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昏暗的房间里有几束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打进来，便不显得那么死气沉沉了。
她细细回忆着梦里发生的一切，顾习扬满身是血地站在海边，摇摇欲坠，告诉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代替他活下去。
明明没有发生，她却像是亲历了一遍一样。
在梦里，那种痛苦到呼吸不上来，哭到失声的绝望现在都还能隐隐感受到。
疼，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下午五点。
她睡了整整一天。
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是顾习扬打来的，还有微信，告诉自己他回学校收拾东西了，让自己醒了跟他说一声。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立马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一只手叉在腰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开门出去。
客厅里也很暗，她打开灯，跟自己接了一杯水，扶着椅子坐下，这才开始跟顾习扬回消息。
“晚上要去蔡蔡家，晚点回来。”
她把消息发出去，合上手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让自己胃里好受一点。
从冰箱里找了点面包，就着热水吃了点，趁着顾习扬不在家，再次进了他的房间。
她想找到他上大学之前的日记本，那上面，或许会有关于许康的内容。
但是她没找到，房间里干净整洁，没有丝毫蛛丝马迹。
她回到房间，把之前从顾习扬那里找到的照片全部收起来，放进包里，随即坐在电脑前，开始查询相关法律知识。
她现在需要确定的是，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能够完美避开顾习扬，让他可以顺利出国。
晚上酒店，她乘电梯下楼，在停车场，拦了一辆要出去的车，告诉对方自己跟老公发生了矛盾，老公动手打了她，她现在想去警局报警，但是他老公就在门口，让对方帮忙带自己出去一下。
家暴历来都是最能引起同情的事情，加上顾暖脸上有伤，对方甚至都没有犹豫，便同意她上了车。
顾暖顺利离开了小区，她戴着帽子和口罩，看着停在路边的车，看到了坐在车里的小李，低下头，从对方的车旁经过。
小李做梦都没想到，他蹲了好几天的顾暖，刚才才从他眼皮底下离开了小区。
“我就在这里下车吧，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顾暖示意对方靠边停车，不停地道谢。
“不要我送你去警局吗？”
业主是一个中年女人，一脸担心地看着顾暖，关切地询问道。
顾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摇头，“就不麻烦你了，我打车过去可以了。”
“谢谢你的帮忙。”
“姑娘，实在不行就离婚吧。”
在顾暖下车之际，对方突然提了一句。
顾暖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她，随即礼貌地笑了笑：“我在考虑，谢谢你。”
下车后，目送对方的车离开，她身后拦了辆出租车，径直离开。
自从房子卖了之后，顾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站在小区门口，看了一下时间，九点五十。
她跟着小区里遛弯儿回家的老奶奶一起进了小区，径直朝单元楼走去。
在经过楼下顾家铭摔下来的地方的时候，她莫名一阵心痛，看了一眼地面，快步上楼去了。
一口气上七楼，顾暖扶着腰毫不掩饰地一边喘气一边扶着腿。
“你身体素质越来越差了。”
刚走到门口，外面就传来了柯航的声音。
顾暖抬头看过去，就看到柯航此时正坐在砖砌的扶栏上，双腿悬空，勾着腰看着她。
周围很暗，楼下的路灯根本不能惠及这里，只有城市上空的光亮，让他们得以看清楚彼此。
顾暖深吸一口气，抬步走到他面前，耐着性子打量他。
“伤口缝针了？”
柯航其实昨天晚上就看到了她脸上隐隐露出来的线，只是没问。
“托你的福。”
顾暖冷声回怼道，柯航却是嘿嘿笑了起来。
“就当是替你妈还债吧。”
说完，他脸上的笑渐渐变了味，阴阴地凝着她，“毕竟，你妈也划伤过我妈的脸。”
顾暖咬了咬牙，重重呼出一口气，“我找你来，不是因为她们的事情。”
“那是为了什么？”
“顾习扬？”
柯航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顾暖从包里把照片拿出来，找到那张柯航戴着蓝色帽子的照片递给他。
“陈宇被害当晚，这顶帽子就在火锅店里出现过。”
“顾习扬也有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
“我知道。”
顾暖果断回道，“我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你动的手，还是他动的手？”
话音刚落，柯航拿着照片的手就抖了一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慢慢沉了下去。
“这些年，你一直都跟他保持着联系对不对？”
顾暖不等他回答，继续追问道。
“柯航，扬扬的日记我都看了。”
见柯航不回答，顾暖再次提醒道。
“我只想知道真相。”
顾暖颤着声音再次强调道。
柯航低着头，一直保持着沉默，夜幕下，她根本无法探知他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想做什么？”
良久之后，就在顾暖快要被自己哽住的呼吸溺死的时候，柯航终于开口了。
顾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想让他活在阳光下。”
“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了。”
她继续道，说完，突然后退一步，朝着柯航重重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