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短信，顾暖下意识回头往外看了一眼，想了一下，迅速回道：“你要上来吗？”
“想！”
短短一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情绪，顾暖却可以想象出柯航此时落寞的表情。
顾暖推椅起身，开门走出了病房。
走廊上很空，但是在走廊尽头，她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正双手揣兜站在窗前听音乐。
看向另一边，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把脸，冷水不小心碰到伤口，她忍不住轻嘶一声，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眼神里带着些许隐晦的光。
出了洗手间，她进了电梯，看着电梯上的按钮发呆。
一楼，她漫无目的穿过走廊，目空一切，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
二十分钟后，顾暖直接乘电梯回了病房，走到窗前往下看。
警察在暗处，她在明处，她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警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柯航只要踏进这间病房，立马就会有警察冲进来。
她打开手机跟柯航发了一条消息，“去太平间，负二楼。”
柯航回了句“好”。
顾暖收起手机，转身走到病床边，轻轻摇醒蒋芳。
“阿姨，醒醒。”
蒋芳半睁着眼，看着顾暖，喃喃道：“小航。”
“柯航来了，我们现在就出去见他好不好？”
顾暖柔声询问道，声音很低，那一扇紧闭的房门隔绝了她的声音。
蒋芳眼睛睁大了些，闪着光，“去，去……”
“来，咱们先坐到轮椅上去，我带你下去。”
顾暖说完，扶着她坐到轮椅上，蹲下来柔声叮嘱道：“阿姨，现在很晚了，我们不能吵到其他人休息，柯航在下面等你，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但是你一定记得不要说话。”
蒋芳现在神志并不清楚，甚至可以当成小孩子来哄。
见她答应了，顾暖从旁边取来帽子和围巾，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推着蒋芳出了病房。
刚出去，她就注意到尽头的中年男人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顾暖并没有理会，很自然地推着蒋芳进了电梯，下到一楼，她推着蒋芳在花园里转了一圈，二十分钟后往回走，进了电梯，她不动声色地按下一二三四四层楼的按钮。
电梯在二楼停下，她立马出来，推着蒋芳去了医护专用电梯，直接下到负二楼。
出了电梯，她推着蒋芳快步往停尸房走，留给她和柯航的时间并不多。
刚走到安全通道，门突然被打开，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顾暖吓得浑身猛地一颤，回头看到是手上缠着纱布的柯航，立马推着蒋芳进了楼梯间。
“我们时间不多。”
顾暖提醒道。
警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
柯航嗯了一声，立马蹲下来，握住蒋芳得手，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妈。”
蒋芳偏着头看着柯航，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
“疼，疼……”
她缓缓抬起手，抚上柯航脸上的淤青。
“不疼。”
柯航笑着安慰道：“我没事，妈，你别担心我。”
“小航，给，糖……”
只见蒋芳另一只手缓缓从口袋里伸出来，在柯航面前摊开，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嘴里却念念有词。
“玉米糖，你爱吃。”
柯航眼睛通红，太阳穴的筋绷得很高。
“好，谢谢妈。”
柯航从她手里拿过糖，伸手抱住了她。
顾暖站在旁边，由不得红了眼眶。
而此时四楼蒋芳的病房门口，两个男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顿感情况不妙，三分钟过后，深夜的住院部多了几个脚步匆匆的身影。
顾暖看了一下时间，提醒趴在蒋芳怀里的柯航，“我要带阿姨上去了。”
柯航听罢，缓缓从蒋芳怀里退出来，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妈，我还有工作要忙，等我放假了，就来看你。”
“小航，不要走。”
蒋芳立马反手抓住柯航，带着乞求的语气，眼睛湿润。
“我很快就来看你。”
说完，柯航抽回手，起身看向顾暖，眼神变得复杂。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明天晚上十点，我在我爸跳楼的天楼等你，找你有事。”
顾暖提醒道，语气淡漠，“你放心，作为交换条件，我会照顾好阿姨。”
柯航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神幽深。
顾暖没有再逗留，推着蒋芳准备离开。
柯航上前打开门，让她推着轮椅出去。
“小心点，不要被抓了。”
临走前，顾暖回头叮嘱道。
柯航站在原地，目送着顾暖推着不停发出呜咽声的蒋芳，眼泪奔涌而出，渐渐模糊了视线。
蒋芳像是泄了气一样，瘫坐在轮椅里，那双布满皱纹，深窝进去的眼睛里不断流出眼泪来。
顾暖进电梯前回头看了一眼，安全门已经关上，电梯门打开，她推着蒋芳进了电梯。
“小航，小航……”
蒋芳嘴里还在不停地呢喃着，顾暖低头柔声安抚道：“阿姨，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乖乖听话，咱们一起等他回来好不好？”
蒋芳点头，垂下眼皮，看着不知何时滴在手背上的眼泪，或是柯航的，或是她自己的。
当她推着蒋芳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病房门口的男人倏地回头，眼神怪异。
顾暖跟他对视了一眼，平静地往前走，没有丝毫畏惧和紧张。
那男人下意识往后退去，两人并没有说话。
回到病房，顾暖扶着蒋芳躺回病床，坐在床边守了她一夜。
后半夜，她清楚地听到走廊里是不是传来脚步声，对方并没有打草惊蛇。
顾暖在想，楚寒是不是也在？
或者说，他一直都在自己周围？
第二天李嫂来了，顾暖回家休息，一回家就进了卧室，脱掉衣服进了卫生间洗澡。
顾习扬听到动静出来，顾暖的房门已经关上了。
他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推开门，屋里没有人，转而看向传来水声的卫生间，心中明了，默默关上门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