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尘仆仆,几经周转,冯笑非一行人终于平安到了京都。
京都的繁华,冯笑非心里有底,以前电视电影可没少看,但是亲眼所见,切身体会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放眼望去,高楼鳞次比栉,马车络绎,人流如川,六街三市人声鼎沸,万户千家生意盛隆。果然是帝王都会,天府之处啊。
他们在客栈中安顿好之后,就去了城中最大的集市,据说这里汇集了全国各地来的货品,南海的明月珠,东海的东珠,太白山的野参,金华的火腿,洛川的苹果,景德镇的瓷器……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京城找不到的,端的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两人让张大黑和王小白远远跟着,别打扰她们,这看看那瞧瞧,跑得个不亦乐乎的,但凡看上眼的,都不客气地买买买。
冯笑非看王夕瑶的架势,笑道:“你有购物狂的症状啊。”
王夕瑶道:“还说我呢,看看你自己,还不是什么都想买。”
倒也是,珠崖岛跟京都简直没法儿比,那里物资少得很,这里随便带些东西回去都是稀罕之物,转手一倒卖就能赚一笔。
两人看到一家热闹的布庄,冯笑非拉着王夕瑶进了去,拿起一块鲜艳夺目的云锦看,小声地说:“夕瑶你看,这就是金陵的云锦,多好看啊,这刺绣,这染色,啧啧,买几匹回去研究研究吧。”
王夕瑶道:“我自然认识,从小穿着长大的,但是一般老百姓用不起,太贵了。”
“没让你比价钱,你看这绣功,还有色彩,就有这图案,我是想带回去,让岛上的人学习一下,也许在织黎锦的时候,能有更多想法呢。”冯笑非对古人的智慧,真是佩服极了。云锦上的花鸟,绣得栩栩如生,那色彩也渲染得恰到好处,如春日里铺开的温柔一样,叫人一看就想买下。
王夕瑶笑着摇摇头:“你啊,满脑子生意,买几匹回去,给自己做几件衣裳多好。”
冯笑非道:“好好好,买买买,再逛一会儿,拿东西回客栈里,再去酒楼谈正经的生意。”京都这么繁华,她真的想让黎锦走出来,在这里占一席之地。
有人引荐,自然是省了不少的周折,当然冯笑非也是深知个中道理,送了不少珠崖岛的好东西给那个引荐的商人,还跟他说好,若是谈妥了,另有酬谢。
有好处,人家自然很尽心尽力地帮她促成合作,今天中午的饭局,便是姓郭的商人设的,请的是京城货运的许三当家。
冯笑非和王夕瑶上了酒楼,姓郭的商人已经来了,热情地请了她们去临窗的雅座,能把街市的热闹尽收眼底。
郭商人的心思十分细腻,还在桌上放了个小香炉,把冯笑非送给他的鹧鸪斑香放进去点了。
几人寒喧几句,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找袍的中年男子上了来,脸上堆满了笑,道:“郭兄,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三爷,我们也是刚到,来,我经你们引见一下,这位是冯笑非冯姑娘,这位是王瑶王姑娘。”
“久仰久仰,远道而来,这顿我请。”
这个许三爷倒是会说话,虽然笑眯眯的,可是眼里的精明,冯笑非却看得仔细。
她落落大方地笑道:“三爷客气了,寻上门来合作,没有让人请客的道理,我已预付了押金,劳烦三爷点菜便是。”
许三爷的眼里多了些赞赏,小地方来的女子,却是不亢不卑,怪不得郭兄一直在他面前说好话,想必也是有些手腕和能耐的。
清甜如莲的香味扑面而来,许三爷深闻一口,顿时觉得一身的疲惫尽消,看着桌上的香炉,好奇地问:“郭兄,这是何香?”
郭商人笑道:“这就是珠崖岛的鹧鸪斑香,我们只道那儿荒僻,实则盛产好物,就让两位姑娘给你好好说说。”
冯笑非也是有备而来的,带来了香料,黎锦,沉香,珠贝等物,和王夕瑶你一言我一语,生动地介绍起来。
许三爷感慨地说:“京都中倒是样样东西都不缺,更不缺的是买家,我倒也是看过一些珠崖岛来的货,寻思着是否要南下一趟看看,曾经也想过入一批明月珠,就是太贵了。”
冯笑非含笑道:“珠崖岛的明月珠,多出自我家,您要多少可以直接找我,绝对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王夕瑶也道:“京都卖明月珠的,是东市那家吧,我倒也是知道的,那里的卖的的确是好东西,颇受富商与贵族的青睬,但价格贵得离谱,去买的都是些个冤大头。”
许三爷点头笑道:“王姑娘说话够直接,爽快。”
大家相商甚欢,冯笑非又让小二上了酒,也是一杯接一杯地畅饮。
许三爷好奇地问王夕瑶:“听你说得一口京都的口音,可是京都人氏?”
王夕瑶唏嘘地摇头苦笑:“曾是吧,实不相瞒,我以前是在京都长大的,但现在又随父亲去了珠崖岛。”
有些事并不太光彩,她也不想多谈,便端起酒杯说:“许三爷,我敬你一杯,愿我们能合作愉快,共赢共利。”
忽然的,一杯热茶就从侧边朝王夕瑶泼了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恶声恶气的叫骂:“王夕瑶?你居然还有脸回京都来?老天爷怎么还没给你们报应,怎么还不五雷轰死你们!”
这是一个有些颓废的男子,双目圆瞪看着王夕瑶,似是要把她撕了一般。正好小二端着一盘菜上来,他一把抢过,还想往王夕瑶身上砸过去。
冯笑非吓了一跳,把呆若木鸡的王夕瑶拉开,也沉声道:“喂,干什么呢?我们不认识你,光天化日的在这里打人,这可是天子脚下,我奉劝你别那么嚣张!”
那男子咬着牙,气势汹汹地问:“不认识?你问问她,她敢说不认识我吗?”
郭商人和许三爷也赶紧站起来,拦在他面前,道:“有话好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王姑娘可不在京城住,刚到一二天而已。”
男子气愤地道:“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她父亲就是王守业,徇私舞弊案中被发配去珠崖岛的败类!要不是王守业毁了我的大好前程,我岂会如此落魄!你们要跟她打交道,可得当心点啊,守着那么个爹,她能是个好人吗?她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他这一番话,引得酒楼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看着王夕瑶。
王夕瑶羞愧得恨不得能钻到地缝里去,咬着唇,委屈无奈,可是又解释不了什么,只能任那人谩骂着。
冯笑非挡在王夕瑶前面,仰起头瞧着眼地怒火冲天的男子,沉声道:“她不是王夕瑶,你真的认错人了。再者,即便是又如何?亏你也是读书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明白吗?为难不了做了坏事的人,就为难一个女子吗?”
男子冷笑:“我为难她?她父亲把我害得多惨!”
冯笑非略带讽刺地说道:“你有实力的话,功名可以再考,别因为自己考不上,就把原因都归咎到别人头上。”
王夕瑶轻拉着冯笑非的衣服,强忍着眼泪道:“笑非,不要说了,我们走。”
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原来面对这些,并不如所想的那般轻松。
冯笑非也不想让众人这样轻视好姐妹,便跟郭商人和许三爷道:“实在是抱歉,我们先失陪了,改天再好好给三爷和郭大哥赔不是。”
她拉着王夕瑶下去,挤出人群就往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冯笑非还想再安慰王夕瑶几句,王夕瑶却疲惫地道:“笑非,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吧,你别多想什么,洗把脸睡一觉,天塌不下来的。”
王夕瑶挤出难看的笑,点了点头。
忽然闹了这么一出,冯笑非也没有兴致出去逛了,到了傍晚,郭商人又过来找她,一脸的难色。
冯笑非心下暗叫不好,还没问出声,那郭商人便道:“冯姑娘啊,三爷那边,估计是不会要你们的货了。”
冯笑非道:“中午还谈得好好的。”
郭商人尴尬道:“唉,许三爷觉得,人品也是很重要的。”
冯笑非笑了笑,也不想勉强了,道:“无妨,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合作,那我是不会强求的,郭大哥,让你白费心了。”
郭商人道:“没有帮到你们,还让你们白来一趟京都,我也心下有些过不去。”
“没事的。”冯笑非挥挥手,“我们也没白来,在京都可是开了眼界,也见识到了不少的东西,如果你再见到许三爷,烦请转告他,王夕瑶品行很好,正直又善良,世间没有几人能比得上她。”
但凡是别的原因不合作,她都会去谈,生意不就是谈出来的吗?但因为王守仁,就轻易否定王夕瑶的人,就不值得她再谈了。
冯笑非觉得这样对王夕瑶真的很残忍,她忍受着罪臣之女的身份,又忍受着王守仁日复一日的苛待,这么多年了,定然过得身心俱累。
晚上,冯笑非叫客栈做了几个特色小菜,端到王夕瑶的房里去。
王夕瑶还是闷闷不乐,摇头道:“笑非,我吃不下。”
冯笑非自己先吃了起来,道:“吃,必须吃,美食能让人心情变好的。”
王夕瑶叹了口气,挤出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用特地安慰我的,给我些时间吧,明天就好了。”
冯笑非认真地道:“我相信你,因为你向来强大,那些事也已经过去了,你无愧于谁,不要自责。”
王夕瑶道:“会对我们的生意有影响吧?怪我,我真是不该来的。”
冯笑非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咱们能把生意直接做到京城,那固然是好,做不到也无所谓,反正咱们还可以走占城,走波斯。再退一步来说,没有了许三爷,还有许四爷许五爷啊,京城那么大,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她叹了口气又道:“好吧,虽然我冯笑非爱钱,但是姐妹更重要,钱没了可以赚,姐妹可难找啊。”
王夕瑶噗嗤一笑,道:“你这财迷,倒是想得开。”
“我本来就想得很开的,与其伤心难过,不如吃饱喝足,然后想一想有没有办法找到门路来合作。”冯笑非把筷子塞在王夕瑶手里,“来来来,尝尝这京都的特色小菜,咱们可不要白来,该尝的好好尝,该看的也去看看,最不济就当是旅行了。”
王夕瑶长吁一口气,浅浅地笑了,道:“好,我也不允许自己消沉到明天了,现在就振作起来,先吃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