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年陌止
曾执音2025-07-02 20:244,210

苏年年摸着脖颈间的木牌,扬起一个笑容,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有断壁残垣从屋顶掉落,张复之伸手取下苏年年束发的发带,青丝顺着苏年年白皙的脖颈滑落腰腹“好想看你穿一次女装。”张复之笑容温雅地低囔出声。

  “复之。”苏年年声音喑哑。

  张复之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苏年年唇间“那一年曲水流觞,便觉得你狡黠如猫,后来谷相问我是否愿意去善学堂,我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苏年年的泪不断顺着眼眶滚落,她紧咬着下唇没有哭出声音。

  “年年,能陪你走过这一段路,我觉得甚是开心。”张复之温柔地轻唤着苏年年的名字,伸手圈抱上她的肩膀,猛然把她推出屋门。

  “复之!”苏年年惊呼一声,回过头去,火墙之内,张复之的脸上挂着依旧温雅的笑容,他静静地站在那对着苏年年的方向无声启唇:好好活着。

  有横梁从屋顶掉落,苏年年想要奔跑进屋却被砸落的横梁阻挡住脚步,张复之的身形逐渐被大火所吞噬,渐渐地消失在浓烟之中。

  张复之,苏年年跌跪在地上,无声启唇嘶鸣,她眼底干涩而生疼,却已是流不出任何的泪水。

  原来当一个人恐惧到极点痛到极致的时候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

  屋外,苏镇武手持一柄闪着银芒的宝剑逆光而立,准备随时斩杀窜逃而出的善学堂书生。

  苏镇武……苏年年眸底幽深而沉静,她静静地看着苏镇武,心底翻涌上一阵阵的悲凉之意。

  “苏将军。”苏年年对着苏镇武缓缓跪下“多谢多年养育之恩,今日我成全你的忠君爱国,从此,苏陌年和你两不相欠。”苏年年说完俯下身对苏镇武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慢慢站起身,向着着火的屋院缓步走去。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火席卷上苏年年的衣裙发梢苏年年并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去。

  言御走出宫门,收到苏年年挟持苏若音的消息时,苏年年已离开了半柱香的时间。

  暗夜有些担忧地看着脸色黑沉如墨的言御,不敢说话。

  言御翻身上马,向着京郊别院的方向疾驰而去。言御到达京郊,策马来到别院时正好看到苏年年走向火场的一幕,言御想也未想飞身而出,想要抓住走入火场中的苏年年,却只抓到苏年年几根扬散于空中的青丝。言御紧跟着也想冲入火场,却被身后的暗夜和莫名死命拖住。

  “苏陌年!”言御扬声叱喊,一掌拍在暗夜身上。暗夜不敢松手,只能生生接下言御一掌,有血丝从暗夜嘴角流出,暗夜咬牙对着身旁的侍卫低喊“还愣着做什么,王爷要是有什么损伤,看陛下如何处置你们。”

  侍卫们不敢稍有松懈,赶紧上前把言御团团围困住,言御脚下一个滑闪,手掌反向一推,身形诡异一侧,竟借着莫名的手臂冲天而起,挣脱了暗夜和莫名两人。掌风几个推送间,已拂倒身旁几个围困他的侍卫。

  手臂上传来灼烧的疼痛感,苏年年侧身躲过飞落而下的残桓,继续走向火场深处。

  鼻端传来皮肉被烧焦的味道,书生们曾经坐过的地方此刻血迹斑斑,几十句被烧焦的尸体错落地跌落在地上,苏年年弯腰向更里处匍匐而行,终于看到了墙角一侧已被大火灼烧了半张脸的张复之。苏年年咬唇,上前抱住张复之的脑袋,此时的张复之已是人事不省,手里却紧握着从苏年年发间取下的银色发带。

  苏年年安静地抱着张复之,低低地呛咳出声。

  “苏陌年!”焦急地高呼声随着一个修长的高大身影冲入屋内。

  残桓滚落而下,男人仿若未察般继续向里大步走来。

  苏年年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向外看去。

  言御熟悉的身形映入苏年年眼帘。

  言御也看到了蹲在墙角的苏年年,他一张挥开挡路的断壁,快步向苏年年走来,苏年年却放开了怀里的张复之,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言御再进一步,苏年年又向后退了一步。

  一阵疾风猛然灌进屋内,火势向屋顶汹涌而起,苏年年头顶的横梁瓦片蓦然坍塌瞬间将苏年年淹没。

  “不!”言御眦目欲裂,一贯风雅的面庞因恐惧而扭曲,他飞身想要上前,却被紧跟而来的莫名抱住了腰身。

  横梁瓦片掉下的那一瞬,苏年年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那些关于善学堂的,关于苏镇武的,关于言御的,那些美好的、难过的、委屈的,黑暗随之扑面而来,苏年年被坍塌的瓦砾所掩埋,一切随之静止。

  “禀报摄政王,善学堂书生五十四人已全部诛杀。”苏镇武来到言御身前躬身抱拳。

  言御没有理会苏镇武,神色森冷地走向已经烧成残桓的屋院静默无语。

  脚下踩着一具具灰黑的白骨,言御伸手拨开高热的残桓,努力翻找着些什么。

  一旁的暗夜和莫名不敢阻拦,只能紧跟在言御身后。

  鲜血顺着言御白皙的指掌流淌而下,言御仿若未觉般继续翻找,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言御双手颤抖地从一堆灰烬间捡起一根银色的男子发带。

  言御伸手捂上胸口,一口鲜血猛然从喉间喷涌而出,紧接着是言御缓缓倒下的高大身躯。

  “主子!”暗夜伸手接住言御,他从未见过自己主子脸上如此的神色,没有表情没有言语,脸上是死寂一般的静默。

  东陵四十三年,流放西北之地的五十四个善学堂书生意外死于一场大火之中。

  半个月后,摄政王言御同时迎娶苏府大小姐苏玉琴和苏府三小姐苏陌年,言御迎苏陌年为正妃,举行冥婚,纳苏玉琴为侧妃,未曾拜堂。

  三个月后皇帝病重,摄政王言御监国,三皇子被封为熙王爷派往封地谷阳。

  一个月后皇帝殁,传位于四皇子言琰,熙王爷联合西南藩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发兵京城。

  摄政王言御派苏镇武将军发兵平乱。

  卞城内,钟离殇正细心地烹煮着一壶药草,院墙外传来百姓疾步奔走的声音。

  付雨白从院外推门而入“离殇,老大让我带你撤离卞城前往天栖帮总部淮水,熙王爷和西南藩王在谷阳起兵清君侧,现已临近卞城。”

  “付大哥,她这几日病情有些反复,不适宜长途奔波。”钟离殇皱眉,揭开壶盖,往火炉内扔进一小根柴火。

  “她病的不止是身体,还有这里。”付雨白伸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我们只能治她身体上的伤,但心里的,我们帮不了她,得靠她自己熬过去。”

  钟离殇掐熄了炉内的小火,把壶里的汤药倒进一个瓷碗内,端着瓷碗向旁边的小屋走去。

  小屋内,一个浑身系着绷带的人木然地倚坐在门边,不动也不说话,安静地就像死去一般。

  “该喝药了。”钟离殇抬脚跨过门槛,伸手扶起坐在门边的人。

  坐在门边的人目光茫然地看着前方的虚空之处,任由钟离殇拉上她的手臂。

  钟离殇把碗凑到那人唇边,那人机械般地伸手接过瓷碗,把浓黑的药汁灌入喉间,仿佛对药的温度和味道毫无感应般。

  “我们今天要离开卞城,你的身体可吃得消?”钟离殇耐心地询问那人。

  浑身系着绷带的人依旧茫然地看着虚空之处,并不理会钟离殇。

  一贯脾气温和的钟离殇蓦然夺过那人手中的瓷碗猛然摔砸在地上“四个月了,你到底要如何,我费尽心思救下你不是为了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模样。”钟离殇伸手抓上那人的肩膀“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让你死在京郊,还算成全了你的情深义重。”

  浑身系满绷带的人依旧静静地看着虚空没有说话,察觉到自己失态的钟离殇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小屋。

  和钟离殇一起进屋的付雨白没有跟随钟离殇离开,而是和系着绑带的人一般蹲坐在门槛上“我知道死亡只需要一时之勇,但活着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但你知道离殇为了救下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么,他为了救你甘愿回到他当初视若牢笼般的天栖帮并成为老大的人,你固然可以选择逃避现在的一切龟缩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但你不能去伤害那些关心爱护你的人。”付雨白将头靠在门壁上“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活得极不容易,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每日过着打架斗殴抢口饭吃的生活,所以我自认自己没有怜悯安慰你的资格,但你还这么年轻,很多东西都能够重头再来,抛开那些东西只为自己而活一次吧。”

  付雨白的声音逐渐低缓“我从没见离殇对老大认输下跪过,但那一夜,为了救下断壁残桓下的你,离殇抛弃尊严对着老大下跪。”付雨白自顾自地说着,他知道身旁扎满绷带的人不会回应他,他也不打算得到身旁那人的回应。

  付雨白和浑身扎满蹦带的人同槛而坐,两人一直从清晨时分坐到夜幕低垂,院外奔走的脚步声越发着急,浑身扎满蹦带的人缓缓扶着门板从门槛边站起身来。

  “走吧。”长时间的无言令浑身扎满蹦带的人声音沙哑而干涩,那人脚步极缓地迈过门槛向外走去,月光把那人的身影拉地极细极长“从今日起,我叫年陌止。”

  从今日起她叫年陌止,她会如他所希望般,好好活着。

  钟离殇三人离开卞城的第二日,西南藩王与熙王爷抵达卞城,两人在卞城外和随之赶来的苏镇武将军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苏镇武将军斩西南藩王于卞城下,西南藩王之位由次子继承,次子撕毁和熙王爷的盟约投靠言御,失去了西南方面兵力支援的熙王爷瞬间兵败如山倒,半月后弹尽粮绝的熙王爷自尽于卞城前往京都的路途。

  苏镇武将军在那次平叛战役中受伤,回京后久治不愈,半年后病故于苏府,死后葬于谷阳。

  五年后。

  谷阳的偏僻村落内,一个衣着文雅的高挑男子正催促着身旁拼命往嘴巴里填塞东西的布衣女子“阿年,我们等会是去打架斗殴,你吃这么多,等会怎么动手?”

  “付雨白,你别这么小气,帮里每年给情报阁拨下那么多经费,我不就大吃了一点点,你至于这么心疼么。”年陌止白了身旁的付雨白一眼,出声吐槽。

  半个月前,钟离殇的同门师弟恋上被谷阳城守看上的名妓花零落,为了令花零落摆脱谷阳城守,钟离殇的师弟修书请求钟离殇前往谷阳帮忙,钟离殇到谷阳时花零落已被谷阳城守关押囚禁于府内,为了救出花零落,钟离殇和师弟辛子赋夜闯城守府,结果钟离殇被捕,辛子赋身负重伤侥幸逃脱。

  天栖帮帮主东方奕得到情报阁传来的钟离殇被捕的消息时惊怒异常,决定带着付雨白和年陌止亲自前往谷阳。

  “老大让我们先暗访城守府探查离殇的位置,他再出手营救。”付雨白拍了下年陌止的脑袋“关乎离殇的事老大都会异常在意,你自己小心些。”

  “我还以为老大会直接出手抢人呢,这次这么温和的手段真不像老大一贯的作风。”年陌止伸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沾满食物碎屑的手掌。

  “这几日京里会有一个大人物前来谷阳,老大不想暗生枝节。”付雨白一脸嫌弃地看着擦手的年陌止。

  “你说这京里的大人物不在京城好好呆着,来谷阳这种边疆城镇,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年陌止有些粗鄙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付雨白和年陌止趁着月色的掩映跟随东方奕一起潜入城守府后便分头探查,年陌止潜入一间卧室看到一个头上斜插着银簪的风韵女子正端坐在一架古琴前轻挑着琴弦,年陌止正想退出卧室,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却从屋外走了进来,年陌止怕惊府内的人,只能猫着身子趴俯在一侧的矮柜边。

  “零落。”年陌止听到从屋外走进的男人轻唤琴架前的风韵女子。

  女子没有作声,男人走到女子身后从背后环抱着女子,琴弦蓦然而断,女子突然以极快地身形伸手回扣住男人,断弦顺着女子的指尖缠绕上男人的脖颈。

  “出来吧。”女子突然对着年陌止的方向扬喊,年陌止摸着鼻子从矮柜边爬出,有些尴尬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紧接着是一番出乎年陌止意料外的打斗,最后年陌止竟带着那个叫花零落的女子从城守府中逃出。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 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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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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