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吵醒了还未进入深度睡眠的苏年年,苏年年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呆,突然想起听丁一提过,苏镇武近日会抬苏若音的生母温姨娘为平妻,晋苏若音为嫡女,入宗祠。
苏若音你正一步步地实现你的目标,我所做的一切就如螳臂挡车般无法阻挡你前进的脚步,但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如果再次和你对上,我必定会一搏到底,哪怕飞蛾扑火。
近日的突逢巨变让苏年年有些身心俱疲,苏镇武的仇视、苏若音的蓄势待发,府里奴仆的暗地刁难。
苏年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脑袋,起身下床。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做。
看到丁一满脸喜色地从门口走进屋内时,苏年年正俯身在桌案上写东西。
“小姐,酒楼说书先生和青楼老鸨都很喜欢您的故事,说书先生还问您那故事什么时候能出续集,青楼老鸨问还有没有这种类型的故事,她按一两一本全收了。”丁一捧到二两银子,高兴地跑到苏年年身边。
“这些银子先给大家添些吃食吧,过几日是爹的生辰,我再多赶几个故事出来,给爹备份生辰礼物。”
苏年年把银子推回给丁一,却不小心碰到了丁一的手腕,丁一吃痛缩手,手里的银子掉在了地上。
丁一赶紧蹲下身把银子捡起来,却被苏年年拉住了手臂“怎么回事?”苏年年要拉起丁一的衣袖,却被丁一闪身避开。
“卑职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丁一连忙把手背到身后。
“丁大哥”苏年年目光微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过的样子“白先生把我嘱托给你,我唤你一声丁大哥便是真心把你当大哥看待,所以我不希望丁大哥有事隐瞒我。”
“小姐,我真的没事。”看着眼角微泛水雾的苏年年,丁一顿感手足无措。
“丁大哥一直都没唤过我年年。”苏年年低下了头。
“年年,丁大哥只是出府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乔姨娘,今日温姨娘被抬为平妻,乔姨娘心里不高兴也是在所难免的,我以后避着她就是。”丁一安抚地摸了摸苏年年的脑袋。
苏年年眨了眨眼睛,压回眼底的湿意。父亲说过,哭泣只会让人变得软弱,只有没有能力的人,才会哭泣着去寻求他人的庇护。
“丁大哥,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苏年年目光坚定地看着丁一,眼神里闪烁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坚毅果敢。
苏年年连赶了两天故事便病倒了,自上次在聚全酒家落水后,她的身体便一直不大好,听丁一说,那是她六岁随苏镇武入宫意外溺水后落下的病根。不过好在这次的病虽反复却不严重。
“咳咳。”苏年年大力呛咳了下,随后像怕惊醒什么人般,伸手掩上双唇。
夜半的风从半掩的窗户吹了进来,翻起桌上书写了一半的宣纸。苏年年起身走到窗口处,抬头看向夜空中半暗半明的月色,静默无语。
苏年年关上窗户回到书案时,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欠扁身影。
言御颀长的身形随意地斜倚在书案旁,骨节分明的白皙指掌正翻阅着几页泛黄的宣纸。
苏年年微怔后回过神来,对着言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宣纸“不知御王爷半夜私闯女子闺房,到底意欲何为?”
“年年,怎么才一个多月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言御伸手捏了捏苏年年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王爷身份尊贵,鄙室简陋,就不留王爷了。”苏年年伸手拍打上言御的手背,一脸哪儿凉快待哪去的表情,她还想对呛言御几句,喉间突来的瘙痒让她忍不住呛咳出声“咳咳。”
少女的脸色因咳嗽而显得有些潮红,粉嫩的双唇边缘因生病而微微起皮,虽是还没长开的圆润小脸,却别具一番娇俏可人,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言御挨了揍也不生气,风流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如瓷的白皙面庞突然凑近苏年年,笑得一脸风流倜傥。
两人过度亲近的距离让苏年年更为不适,她正想推开言御近在咫尺的脸庞,言御柔软的双唇却是突然覆了下来。
言御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苏年年唇齿之间,鼻端传来他身上独有的草地花香,苏年年微微一怔,伸手拍打上言御的胸膛,喉间逸出几声低呜。
言御更紧地圈揽住苏年年,双唇间的唇舌更是肆无忌惮“年年,你再这样可是会吵醒你弟弟的。”言御贴着苏年年的下唇低语。
少女唇齿间的味道干净而甜美,就如罂粟般,让他忍不住一再品尝。
苏年年眸间怒意一闪而过,手肘飞快向后一撞,紧接着抬脚向前一踹。言御被苏年年的反击揍得猝不及防,吃痛之下松开了苏年年的身体。苏年年向后退出一大步,捂着嘴巴猛烈呛咳起来。
“王爷,请自重。”苏年年捂着双唇,目光冰冷地直视着言御。
苏年年目光之中的疏离冰冷让言御蓦然冷静下来“年年,随我回御王府如何?我可以让你摆脱眼前的困境。”言御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诱惑笑容“我可以给你和你弟弟锦衣玉食的生活。”
苏年年看着言御缓缓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不及眼底“王爷喜欢我么?”
言御似乎被苏年年的问题怔住了,他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修长的手指轻敲额侧“你很有趣。”
苏年年缓缓俯跪下身,对言御行了个宫廷大礼“王爷觉得有趣的女子可以有很多,但年年的一生只有一次,请王爷高抬贵手。”苏年年说完后依旧俯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头顶是死寂一般大的沉默。过了一会儿,苏年年只感觉有风从窗口的位置吹了进来,苏年年抬起头,房内的言御已然消失不见,风中传来一阵树影婆娑的声音。
冷风不断从大开的窗口吹进屋内,苏年年扶着桌案缓缓站起身来。
言御第二日回到王府时,莫名正好完成任务回到府内。
“主子似乎脸色不大好。”莫名看着有些酒气脸色阴沉的言御,一脸八卦地走上前去。
面对属下兼好友的调侃,言御直接挥出一掌击向莫名,莫名闪身退开。
“暗夜来和本王练剑。”言御恼怒地走向王府院后的竹林。
莫名一脸莫名地看着言御身后的暗夜,暗夜一脸尴尬地张口,对莫名说出几个无声的字:将军府嫡女,而后快步跟在言御身后。
莫名一脸兴味地招来一旁的暗卫“你去将军府看看,有什么事随时来报。”
除了先皇后,莫名再未见过哪个人能让主子如此吃瘪。
将军府内,苏年年在教授以容功课。
近来的变故似乎让少年有所成长,苏年年所教授的东西少年就像海绵般,总能极快吸收领悟。
苏年年正教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能成就你的东西,也能颠覆你。
以容突然抬起来头看向苏年年“姐姐,爹之前对我们很好,现在他把所有的好都收回去了,是这个道理吗?”少年的眼睛干净而明亮,苏年年却一时无言以对。
苏年年摸了摸以容的脑袋,温柔地开口“爹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罢了。”
以容低头沉默了一会开口,问出了盘绕心头多日的疑问“姐姐,我们真的不是爹的孩子吗?我们是娘和白管家的孩子?”。
苏年年站起身,把以容搂入自己怀里,轻拍着他的背脊“姐姐永远是以容的姐姐,无论发生什么,姐姐和以容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都是不会改变的。”
很快便到了苏镇武生辰这日,天才微亮,府里各处就已忙碌起来。
苏年年给苏镇武准备的是一块蓝田玉缠碧青色编织绳的剑穗。她知道现在苏镇武不待见她,所以趁着苏镇武还没起床赶紧把礼物放在他书房门口。
苏年年刚离开,就有侍卫拿起苏年年的玉佩交给一侧的嬷嬷,嬷嬷转了个弯消失在府内主母居住的碧落轩的方向。
苏年年从书房回来时,天才刚刚大亮。连日的风寒让苏年年变得越来越嗜睡,她伏在书案写了会故事,终是敌不住困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匆忙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丁一冲进屋内,大力摇晃睡梦中的苏年年。
“年年,你快醒醒。”丁一焦急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苏年年挣扎着睁开眼睛,揉了揉有些酸疼的额头,尚未回过神来的她,只看到丁一嘴巴一开一合地正在焦急地说着什么“以容因为一块玉佩割伤了落音小姐,乔夫人把这事闹到了老爷那,老爷说小少爷以下犯上,冲撞嫡女,要处置以容,以容现在人被压在碧落轩。”
什么!苏年年回过神来,惊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冲出了门外。
这是何其相似的情景,她第一天穿越过来时,苏镇武也是为了嫡女要处置庶女和姨娘,只是那时候嫡女是她,庶女是苏若音,现在嫡女是苏若音,而她恐怕连庶女都算不上吧。
向怜被杖杀那一幕,蓦然浮现在苏年年眼前,苏年年向碧落轩的方向拔腿狂奔。
苏年年到碧落轩时以容正被人压着趴在一张板凳上,身后有侍卫高举着木棍,似乎正打算杖打以容。一侧的乔夫人正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苏若音伸手捂着受伤的手臂,地上是一块碎成两瓣的蓝田玉剑穗,苏镇武一脸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周遭的事物都与他无关一般。
苏年年大力推开了高举着木棍的侍卫,噗通一声跪在了苏镇武面前“爹,以容年纪还小不懂事,他犯了什么错误,年年愿意代替他受罚。”
苏镇武冷冷地凝视着苏年年,缓缓开口“由你来代过便要处罚双倍。”
“我愿意。”苏年年俯下身,对着苏镇武大力地叩首。
“哦?”苏镇武突然沉声低笑,带上了几分残忍的语气“把她拖到一边去杖责十大板。”
“谢谢爹。”苏年年从地上直起身子,目光坚毅地看着苏镇武,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有侍卫抓着苏年年的肩膀把她拖到刚刚以容趴着的板凳上,紧接着厚重的木板落了下来。
“一”有侍卫在一旁声音洪亮地报数。
苏年年看向苏若音的方向,女子嘴角挂着柔美的笑容,目光深沉地看着苏年年。
“二”
“姐姐!”以容挣扎着想上前,却被身旁的侍卫抓扣住。
苏年年对着以容摇头微笑,开口说出了几个无声的字:姐姐没事。
“三”
看着苏年年嘴角的笑容,苏镇武突然觉得是那么地刺眼,让他极力想去打破。
“这十大板之后,你们两个和我将军府再无半点关系,是去是留随便你们。”
“四”
“如果离开,我不会给你们一分钱你们可以在外面自生自灭。”
“五”
“如果留下来,你们就是府里最低贱的存在,你们不可以用碗吃饭,不可以穿麻以外的衣服,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抬起头。”
苏镇武的话语说的极缓极慢,应和着侍卫的报数声。
“年年……已无处可去。”苏年年吐出一声闷哼,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求将军……收留。”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之气,有血从苏年年嘴角淌下,更多的却是被她咽了回去。
春日本不是多雨的季节,天空却在这时下起了雨,落在青石地砖上,溅起一片泥泞之色。在侍卫的报数声中,苏镇武缓缓转过身去,抬脚离开碧落轩。
苏镇武走地极缓极慢,一脚踩在地上碎成两瓣的缠碧青色编织绳蓝田玉上,溅起的水珠微微打湿了他的鞋面,地上留下一圈圈泛着涟漪的波纹。
苏年年感觉自己身上很辣很烫,就如被火灼烧般。她的感官痛得很想晕死过去,但她的意识却无比清晰。
“丁大哥,怎么办,姐姐一直在发烧,府里的人不让我们请大夫,说我们院里住的都是最低贱的人,死了活该。”耳边传来以容带着哭腔的焦急声音。
“现在得先想办法让年年把温度降下来,她再这样烧下去非烧坏脑子。”丁一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沉稳,但苏年年却从其中感觉到了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