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落地窗外悬挂着的是一轮大得令人生畏的烈日,边缘飞扬着跳动的火舌,落日中心红得发黑,像是里面不停灼烧的熔浆要将其撑炸开。城市在它的炙烤之下变得焦躁窒息,外界的一切动作都快得如同晃动的影子,仿佛一旦停下就会被这烈日灼烧殆尽。
韩朵儿穿着白色睡衣,光脚站在客厅里,隔着玻璃窗冷眼看着外面的一切,完全不为其所动。
太热了,她自顾自地说。汗水顺着她被烤得通红的脸颊往下滑,她睡衣也慢慢被汗水浸湿。
忽然她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画笔,一旁还有颜料,而玻璃窗外的烈日瞬间变成了一副硕大无比的油画。她提起手中的画笔,自信地在颜料盘上调色,然后大刀阔斧地往她眼前这面城市画布上快速涂抹。原本绚烂夺目的日落瞬间变成了海面上波光粼粼的一抹彩霞,原本鳞次节比的高楼大厦也被淹没于漆黑的海水之中,仅在若隐若现的水草之间能瞥见一抹影子。
然后,这静态的油画再次动了起来。
海水冲刷着街道,海平面飞快上涨,淹没了整个城市,眼看就要攀升至韩朵儿所在的32楼。那炙烤于皮肤上的焦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窒息。韩朵儿开始感到耳鸣,海水已经将她所在的楼层淹没,她觉得自己像是随着这栋楼在不停地下沉,原本夺目到刺眼的光一点点被海水吞噬殆尽,瞬间,她被黑暗紧紧包裹,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这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呆了一小会后,她竟看到深海中有一抹浅绿色的影子远远地朝她游过来,等再近些时韩朵儿发现那是一个人影,对方脸色惨白,直冲向她所在的落地玻璃,然后发疯似的敲打。
是来救我的吗?韩朵儿怯怯地想着,双脚不由自主地朝对方靠近。等她看清楚对方的脸时,她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是……那是……妈妈。
“朵儿,你为什么要一直困在这里?跟妈妈走,走了我们就都没有痛苦了。”妈妈的脸上带着一贯激烈的神态,她对着玻璃又捶又撞,力气大得离谱,仿佛生生要将玻璃撞开。
韩朵儿一脸惊恐,用力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她手脚并用往后退,却只能在原地打转。
“跟我走!连你也不听我的了是吗?”母亲的咆哮震耳欲聋,见韩朵儿要逃,她拍打的力气更大了,玻璃开始蔓延出裂痕。
韩朵儿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要,我不要!”
母亲开始发了疯般的用头去撞玻璃,韩朵儿惊慌失措,泪流满面却又无计可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玻璃的裂缝越来越大,她想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伴随着母亲狰狞地一声大喊,哗啦一声,落地玻璃终于碎成无数块,无尽的海水如同凶猛巨兽朝她扑来。
韩朵儿双手交叉抱着头将自己卷成一团,却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在用力拉扯她,想将她拖出这本也岌岌可危的避风港。韩朵儿发疯似的反抗,背部着地手脚乱蹬,伴随着一声尖叫,韩朵儿从梦中醒来。
她依旧气喘不已,脸上和身上都凉凉的,脸上是泪,身上的是汗。
她就这样一直呆呆坐到天明,直到门铃响起。
可视门铃提示她,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其中那个较为年长的男人朝摄像头亮出了他的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