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桂平在厨房捣鼓韩朵儿的早餐,女儿主动愿意起床让他安心了不少。韩朵儿裹着白色浴袍坐在客厅沙发,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手上捧着一杯热咖啡。她对面坐着崔然和李雪,崔然默默观察韩朵儿的状态,想着等她气色缓过来一些之后的提问,而李雪则负责让气氛舒缓,省得韩朵儿再回到刚才那种状态让他们白跑一趟。
“我也喜欢用埃塞俄比亚的豆子,尤其是耶加雪啡,果香丰富,回甘也好。”李雪在韩桂平帮韩朵儿冲咖啡时看了眼豆子的产地,便想以此打开话题。
韩朵儿抬头看了看李雪:“不好意思,要不要给你也来一杯?”她觉得自己有点失礼。
“好呀,如果你方便的话。”
韩朵儿点了点头,仰头看韩桂平正在厨房忙活,也就不张口麻烦他,自己起身弄。
崔然开始对李雪这个临时拍档刮目相看,果然女人和女人之间沟通起来顺畅得多,随便一个点就能切入进去。他决定让李雪来主导这次的问话。他趁韩朵儿背对着他们在专注地冲咖啡计时计量,飞快地给李雪编了条消息,示意她看。
李雪不动声色地看完,把手机放进包里,眼睛看向韩朵儿的方向,嘴角上扬出一个微笑,意思是“包在我身上”。
她凑到韩朵儿身边,专注地看着她边计时边冲水。浅棕色的咖啡液从咖啡粉内浸出,此时的咖啡香与方才磨豆时的味道有所不同,少了柑橘的甜腻,多了一份阳光下的柠檬香。
韩朵儿递给李雪一个小杯子,往里倒了一小口。
“试试味道。”
李雪很内行地深吸一口:“有蓝莓、柚子、柠檬的风味。”
韩朵儿笑了笑:“嗯,后调是朗姆酒。”
“哦!这么特别?”她仔细又品了品,“可能因为我不喝酒,所以喝不出来。”
韩朵儿又细品了一下,接着转头问崔然:“崔警官,也给你来一杯?”
“好,听你们这么聊着,我这不喝咖啡的都想试试了。”崔然咧嘴笑了笑。
韩朵儿将咖啡壶和两个咖啡杯放到托盘上端到原先座位上,三人都认真地品着咖啡,仿佛这才是此时的头等大事。
一杯咖啡喝了一半,韩朵儿淡淡开口:“我知道你们不是特地来和我喝咖啡的,你们心里着急,想找张敬川,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这两天也在找他,比你们找得更急。”韩朵儿说完不自觉苦笑了一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失联的?”李雪问道。
韩朵儿给李雪看了她和张敬川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已经在四天之前。
“我前天才旅游回来,发现他不在家,但直到昨天我去他公司找他才确定他跑路了。”
“跑路?”
“嗯,他公司都搬空了。留了个烂摊子给我,我还要想着怎么面对他公司那些人,还有有可能出现的那些来追债的投资人。我昨天见了财务,他卷了一大笔钱跑了。”
崔然认真喝着咖啡没说话,他当然知道张敬川的公司已经没人了,所以才直接来家里找。
“你怎么没报警?”李雪继续问。
“本来准备今早去,你们这不就上门了吗?说真的,现在全世界最想找到张敬川的人就是我了,他这摆明让我当替死鬼,夫妻一场,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找到他我真的死不瞑目。”韩朵儿说得咬牙切齿。
如果说易荣生的失踪与易荣生的跑路有关联的话,那么案件会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但具体如何还需要从长计议,所以他决定这次问询的重点还是放在易荣生身上。
“韩女士,您先生的失踪案件如果要报案的话,我们可能还需要走另一个程序。今天我们来的目的还是想多了解一下易荣生的情况,据他身边的人提供的信息,他可能已经失踪超过一周的时间了。”
韩朵儿回忆起她前天晚上去“Dejavu”时,付瑜的确说易荣生不在,但没说他都这么长时间没去了。他身边的人报的案?是付瑜吗?韩朵儿想到那晚付瑜的表现,可不像是担心易荣生失踪的样子。
“他这人风流得很,说不定是跟哪个女人搞私奔那一套了。”韩朵儿觉得以易荣生的智商,张敬川不可能将他当合作伙伴,顶多也就配被他坑一笔。
“你和易荣生熟吗?”李雪接着问。
“算认识,但不能算很熟……”韩朵儿说。
韩朵儿和易荣生初次见面就是在“Dejavu”。她当时还在上班,跟公司同事陈奥杰谈地下恋,虽然偷偷摸摸的很不痛快,但小情侣该有的甜蜜温存倒也有。但好景不到一年,陈奥杰便看上新来的白富美,白富美对他似乎也不反感,陈奥杰便刻不容缓地与韩朵儿断崖式分手,不由分说连夜搬离他们爱的小屋。
韩朵儿当然想不通,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前一天还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宝贝、亲亲”地叫着,第二天忽然变脸似的换了个人,这谁受得了。韩朵儿私下又找过陈奥杰,甚至低身下气地求他不要分手,但陈奥杰竟将与她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说两人从没有过实质性的关系,让她不要发神经自作多情。
直到后来的“闲言碎语”传到韩朵儿那,她这才恍然大悟,情感之中哪有什么忽然的冷淡抽离,无非都是权衡利弊后早有计划的全身而退而已。
虽然她没做错什么,但也不想继续和陈奥杰呆在同一家公司看他做别的女人的舔狗,于是她主动辞职。在离职的当晚带着一颗伤痛的心,走进了这家下班经常路过却一直没有鼓起勇气走进来的酒吧——“Dejavu”。
易荣生大概是她喝完第二杯干马天尼后出现的,带着熟练的温柔和恰到好处的关切。
“作为酒吧老板,一般来说我会劝女孩多喝点,忘掉不开心的事。但今晚我倒是想劝你到此为止,喝得烂醉除了让你第二天头痛欲裂之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韩朵儿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与她在职场中见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他身材壮硕,面部棱角分明,有深邃的眼神和性感的嘴唇,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点雅痞的散漫,但穿着打扮却显然是用心收拾过的。
韩朵儿本想用一个白眼将这个搭讪的男人打发走,但不知是酒精的原因还是易荣生本身就是那样让人难以抗拒,她目光与他接触后就再无法移开,他似乎打开了她的某种感官,难以言喻的激情和欲望在空气中弥漫。
那一夜,她沉浸于易荣生的拥抱和亲吻之中,在他的怀抱里,她感到自己原本枯萎的内心重新被点燃,就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束光明的希望。尽管这或许只是一夜情,但对于韩朵儿来说,它是一个重新开始的信号,告诉她生活中仍然有美好的时刻等待着她。
第二天后,易荣生和韩朵儿的关系回归到了最初的状态,就像是两颗星星在夜空中相遇,但不再交织缠绕。激情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是淡淡的回忆,以及一种奇妙的默契。之后韩朵儿依旧时不时去Dejavu,易荣生对她也依旧温柔细致,他们在数个迷离的夜晚就着浪漫的音乐四目交错,交谈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偶尔享受激情和暧昧,然后再凌晨别过各自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虽然韩朵儿难免对易荣生产生了超出应有的欲望,但她也明白易荣生对情感的态度。他生性浪荡,不对任何人负责,对情感要求不高所以付出意愿也有限,注定只适合作为情人。
当然,从这个粉红色泡泡梦中无痛苏醒也少不了付瑜的功劳,在她成为酒吧常客之后自然也和付瑜这位实际店长成了朋友。付瑜像是易荣生的女版,同样魅力十足,同样在异性之间游刃有余,但付瑜从来都是因为工作需要点到为止,不像易荣生假公谋私,从来都是真刀实枪。
付瑜告诉她,易荣生不会拒绝任何一位会为他不断降低底线的女人,她已经见过太多为易荣生心碎卑微到尘埃却又不得解脱的女人,她不希望看到韩朵儿也成为其中的一位。
“你还那么年轻,多得是机会。把他当个过渡,最终还是找个靠谱的人结婚生子是正道。”付瑜劝她。
就在韩朵儿还在思索如何从易荣生过渡到结婚生子这个步骤时,张敬川出现了。而易荣生也非常识趣地退后一步,甚至有意推进二人的关系,为他们制造了不少惊喜。于是韩朵儿便顺水推舟地和张敬川走到了一起。
婚后虽然也并不是与易荣生完全断联,但二人更多维持在一个点赞之交,最多在逢年过节时问候一句。直到最近她流产住院,易荣生反常地对她十分关心,程度超出以往的任何时候。莫非他一直在默默关心着她,从未将他们之间的情谊放下?韩朵儿当然也这样自作多情地想过,而这个猜测也在易荣生主动提出想带她出门散散心而得到某种证实。
“我知道张敬川对你不是一心一意,早知如此,你不如一直跟着我……”
两人见面后,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但……
“你还记得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崔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