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纳土司是阿荣的舅舅,在警方捣毁达纳制毒窝点的时候被击毙了。阿荣凭借着自己的好身手从寨子里逃出来,投奔老鹿。在阿荣的观念里,寨子是他的家,老鹿是他的老板。家没了,就来投奔老板。
阿荣是达纳第一勇士,做头人,领着寨子里十几个青壮年男子负责寨子的保卫工作。杜子平声称自己需要寨子里的详细地图,以此拖延一些时间。
老鹿倒是不需要杜子平拖延这个时间。
他觉得杜子平干大事之前需要放松放松。
KTV包厢里灯光昏暗,几个女的浓妆艳抹,坐在老鹿等人的怀里。老鹿是个麦霸,正和怀里的女人合唱。杜子平怀里那位一直劝他喝酒。杜子平毫无压力地拒绝了。
最麻烦的倒不是酒,而是老鹿想让他吃药。
杜子平怀里的女人瞟了老鹿一眼,老鹿脸上露出不耐烦。他突然就不唱歌了,对着话筒喊杜子平。
“阿平啊,你别这样,看着扫兴。放松,要会享受!”
老鹿推开女人,站起来。女人被推得倒在沙发上,短裙盖不住什么,她赶紧坐起来拉了拉裙底。这一串动作耽误了老鹿走到杜子平身边。老鹿直接扇了女人一巴掌,把人推到了一边。老鹿挤到杜子平身边,从桌子上拿起来装药的小盒子,递给杜子平右手边的女人。
“你喂他。”
女人很懂,自己放了一颗到舌头上,然后拦着杜子平的脖子就要亲。
杜子平梗着脖子挣开。
“鹿哥……”
“妈诶,害羞什么!”老鹿看不下去了,招呼着女人坐到杜子平的腿上。
女人搂着杜子平的脖子,胸部蹭到杜子平的身上。他不是没有反应。现在再没有反应也实在有些扎眼了。杜子平就被动接受了那颗药。药其实已经在女人的嘴里化了一些。杜子平给压在了舌底,没咽下去。
杜子平把女人推开,拿起桌上的啤酒杯喝了一口,顺势把女人从他腿上推掉了。
老鹿笑眯眯看着他:“怎么样?”
不管是刚才因为怀里的异性,还是药物已经有点作用,杜子平的瞳孔有些扩大。老鹿观察细致,看到了,十分满意,放开杜子平回到了旁边。
杜子平借机把药吐到了啤酒杯里,又握在手里握了一会儿,等药化了才把酒杯放下。饶是如此,那药也化了不少,随着他的唾液咽下,在身体里起了反应。杜子平和司兵男的通话时间约在一小时之后,正是他药物血液峰值的时候。药物让他的大脑像是一条妖娆的直线。他想,好在司局不是张局那种领导,不然他又得写八百页报告。
老鹿唱嗨了之后,又喝了不少,在沙发上半闭着眼休息。杜子平不敢确定他是真睡还是假睡,凑上去跟老鹿交代去向:“鹿哥,胃不太舒服,去买个药。”
老鹿哼哼了几声,算是答应了。
杜子平从KTV里出来,立刻被晃眼的阳光打了回去。包厢里频频闪动的灯光和屏幕让他难受,他还以为自己是在里边闷得了。如今看来,就是吃药吃的。
他觉得地面柔软,脚步也虚浮,跳舞一样过了马路,走到了路对面一家连锁药店。
药店老板看见他,赶紧招呼。
“哎哟,小伙子这是怎么了哦,来来来,先来里边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他被药店老板拉到后间,关上门之后,跌坐在椅子上。
“给我拿水。”他对老板说。
老板赶紧给他倒了一瓶过来。
杜子平一边拧开瓶盖,一边说:“不够。”
最后,杜子平灌了自己四瓶水,等着身体里的药代谢下去。如果不是他压根没把药吞进去,他现在应该在催吐。
老板在他身边关切地看着他:“电话七点整打来。”
杜子平点点头,趴在桌子上。
两分钟之后,桌上的固定电话准时响了起来。
杜子平接起电话,和对面一起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电话里响起一声锐鸣,他们才确定这条线路的加密已经完成验证了。
“行动定在下周三,凌晨,三点。”
“希望我们在怎么配合?”
听见这个声音后,杜子平整个人僵硬了一下。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吃了药的反应。可是他的视线已经非常清晰,思绪也在逐渐流畅起来。他也不认为自己对黄竟的感情到了一种会把司兵男说话的声音听成他的程度。
况且司兵男不会这么说话。
出于谨慎,他不想在电话里叫黄竟的名字。他问黄竟:“为什么是你?”
“现在就是我。”黄竟干笑了两声,“你声音听着不太正常。”
杜子平沉默两秒:“没事儿。”
“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一般情况下,这种行动,就是抓现行。老鹿对杜子平有一种别样的信心,他非要杜子平和阿荣带着制毒的设备直接进去。非法持有枪支武器,也算很重要的一条。这一趟,是一网打尽的架势。
把老鹿一网打尽之后,他也算能腾出来手去查博士。
“这边人会带着制毒设备直接进寨子,到时候直接行动,寨子和别墅一起抓人。”杜子平想了一下,“但是,有个事儿,肖平,就是老鹿那个养子。他被老鹿关在别墅里,对这些都不知情。行动的时候不要伤他。”
“好,记住了。我会安排人接应你,到时候你中枪被寨子里的人拖走之后,就直接来我指挥车上。”
杜子平皱眉:“我得中枪?”
“万一行动失败,”黄竟说得很严肃,“阿平死了最好。”
杜子平沉默。
他现在不想和黄竟争论。可是黄竟成了行动指挥,不论他是怎么成这个行动指挥的,都给杜子平的计划带来了巨大的不可控性。这对杜子平如今薄弱的大脑来说压力太大。他决定先不想。
“行动前再约个通话时间。”
“不行,这对你来说太危险。”
黄竟没把握老鹿对杜子平的信任程度如何。但以他对老鹿的了解,绝对的信任几乎不可能达到。说白了就是,杜子平不要没事作死,非要引起老鹿的怀疑就行。在黄竟看来,杜子平要越俎代庖质疑他行动总指挥的决定,就属于没事找事,纯粹作死了。
如今距离行动还有不到一周,老鹿对杜子平的观察和监视一定会升级。
“寨子里的情况,我需要一些信息。”杜子平说。
“达纳有两把买来的AK,十二把自制的土枪。还有一些手榴弹,具体数量不知。他们有两件防弹衣,给土司和夫人穿。”
杜子平没有问黄竟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听他刚才说的,就知道应该有人已经顺利进入寨子配合执行任务了。
“我们对雨林不熟悉,不要掉以轻心。”
黄竟笑了笑:“你注意安全。”
“好。”
杜子平挂了电话之后,觉得自己比刚才更晕了。
杜子平拿了两盒胃药,顶着早晨刺眼的阳光走出了药店。
操,司局被黄竟下了迷药不成?!
雨林里,硕大的树叶层层叠叠,将天空分成一小块一小块,阳光又在雾气中显出一条一条线,落在湿润的土地上。昌仔是达纳第一勇士的小弟,负责在寨子周围巡视。雨林潮湿,土枪经常不好用。出来巡逻的人一般都带AK。昌仔宝贝枪,把枪背在背上,又用衣服罩住,自己用手去检查几处监控摄像头。
有时候,树叶会遮住摄像头,就得人出来调整一下角度。
昌仔爬上树,把其中一个摄像头旁边的树叶摘掉了。
寨子内外用对讲机,昌仔对这对讲机喊:“头人,叶子摘了,你看看?”
“行,回来吧。”
昌仔从树枝上跳下。短短几十分钟,林子里已经黑了。雨林里,太阳稍微落下来一点,林子里黑得很快。昌仔寻着寨子里的光走回去。这条路他很熟悉,闭着眼都能走。
旁边的林子里,离昌仔只有不到两米的地方,杜子平已经带人来蹲守。老鹿手下受不了这种罪,趴了一会儿就想起来。那摄像头是杜子平专门遮上的。
等昌仔走了之后,杜子平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叹了口气:“行了,你走吧。”
“阿平哥……”
杜子平摆了摆手:“别耽误事儿了,你在这儿趴着得连带着我被发现。”
当年,达纳制毒窝点被警方捣毁之后,带着当地居民做了一段时间的合法营生,之后也不可能把所有精力放在这里,就逐渐放松了管制。但达纳地理位置导致,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用合法的方式完成生活质量跃升的。一个老鹿走了,换个人过来,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制毒藏毒,他们很难拒绝。
杜子平见过太多了。
他不知道黄竟现在把人布在了哪里。虽说他想和黄再次通话,但最终并没有找到机会。
地里的虫子爬到他的身上。
杜子平其实很怕虫。小时候他家里很脏,床上时不时就会爬满了虫子,这个时候他就知道要到床底下、床缝里去找,看看是不是又有什么食物掉在这里,或者被他妈妈藏在这里,直到生了虫出来。
可以说,上学之后的集体宿舍,是他住过条件最好的地方。
黄竟不一样。黄竟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他上学的时候就用洗面奶,那时候男生大多都还在用肥皂。因为黄竟在他们宿舍,他们宿舍的卫生是全年级最好的。黄竟每天晚上都洗澡,几乎每天都洗衣服。杜子平现在只要不执行任务,基本也是按这个规格来生活。这些全都是他跟黄竟默默学的。
执行任务期间,自然百无禁忌。
雨林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杜子平只盯着寨子门口看。从寨子的门里,可以看到里边的人发了饭,吃完,又收了。他们就坐在外边的台子上吃,吃的同时有说有笑,对杜子平来说,这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但是寨子里的几个青壮年,吃饭的时候也拿着枪。
总体来说,达纳的安保对于一个普通寨子来说算是比较严密。杜子平希望黄竟出手能早一点,这样对寨子里的平民影响更小。
他相信自己和黄竟有这种默契。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滑过,杜子平看着寨子里这些人平静地生活。他已经基本对每个人的分工和性格有了一些把握。刚才出来调摄像头的那个小孩儿,应该只有十七八岁,就凡事喜欢冲在前边。杜子平在脑子里做计划如何保护他。
两点多的时候,其他人摸到杜子平身边。
“阿平哥,快到了啊时间?”
杜子平一动不动:“嗯。”
“您也太能熬了……”
“习惯了。”杜子平交代了一句,“你们再熟悉好计划。别冲动,听指挥。”
“好的阿平哥。”
要是老鹿在,杜子平说了这句“听指挥”,估计就要被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