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黄竟和杜子平再次组成搭档,是为了三个月前,老城突然冒出来的那批毒贩……
其实缉毒的,一天到晚都在跟毒贩打交道,一波刚抓完一波又会冒出来,这东西就跟韭菜一样一茬接着一茬,而且全年无休。
本来各个区的做法还是照旧,先安区划分的扫了一遍全市的场子,然后排了些线人出去撒网,等收到靠谱一点的消息,再继续跟进。结果没想到,收回来的第一波消息就是,这批货,是“教授”的。
一时之间,全市的缉毒支队都如临大敌,总队第一时间就组了大会,要求各区限期拿出个行动方案出来。
原因无他,这个“教授”,简直是老城几代缉毒警心目中的噩梦。
不是做这行的,基本上不太了解:做卖粉儿生意,和其他的“捞偏门”,有着本质的区别。虽然都是违法乱纪,铤而走险。但毒贩要的并不是“可持续发展”,而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大部分有经验的毒贩,都是突然活跃一段时间,就会彻底沉寂下去。就像火山一样,爆发的时候所过之处一片焦土,可喷发一次,又会装死很久。
因为这是用命去做的买卖,几十克,爹妈养活这么多年的饭就都算是喂狗了。
而“教授”,就是个中高手……
他断断续续,在老城前后出现过三次。三次都会是以新型毒品快速的横扫市场,由于他的货都是高纯的A货,不仅成瘾快,容易混卖,利润最高,而且每次都会研发一种新型的散货方式,隐蔽性极强。
接连几次都是警方刚意识到,是他出水了,他就会闻风而走,快速从警方的视野消失。
但他留下的新型毒品,却会成为一颗毒瘤,继续祸害好几年,让缉毒队疲于奔命,但是屡禁不绝。
因为,他每次沉寂之前,都会把新货的配方脱手卖入市场……
搞得人人都可以效仿制毒。
而他这么做,无非是保持城市内的毒品“市场需求”可以持续稳定,好让他下次卷土重来的时候,无缝衔接。
这也是让全市缉毒队忙碌起来的主要原因。
无论如何,这次不能再让“教授”逃掉,哪怕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个贩毒集团,彻底打掉!
而当时省厅里认为可以指挥这种大型行动的,只有两个人选:不是黄竟,就是杜子平。
廖杰还记得,当时是在行动代号“荆棘”的动员大会上。市局的大队长强调:“这次为了确保行动万无一失,专门从上级单位调了几个精兵强将…”
然后在万众期待的掌声中,已经调去省厅有段时间的黄竟,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当时的黄竟跟大家记忆中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都不仅仅是胡子拉碴的问题,甚至有点蓬头垢面。曾经任何时候出现都是一丝不苟,恨不得连头发丝都服帖的男人,在队长的介绍之后,只是简单的挥手做了个示意,再然后,全程都是安静的站在旁边,不发一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长得跟黄竟很像的替身。
当时抱有这种想法的人绝不仅仅是廖杰一个,就连当时台下坐着黄竟旁边的杜子平,也是一样的想法。
没记的错的话,这家伙被调走之前,主要负责的是外宣吧……全市几千号缉毒警里唯一能靠脸吃饭的人……现在这幅造型,简直比自己还像个特侦。
然而那时候的杜子平心里疑惑,面上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做为临时借调,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然后走人。
老城对他来说,熟人实在多的有点离谱……
所以,绝对不适合差长线作战。
至于黄竟,他之后的表现只让杜子平感觉到了一件事……
——他压根就不想回来。
事实证明,杜子平的预感是很准的……
他们一行人到了分局,连行李都没卸,局长陈荣耀就招呼核心组员开会。当时参会的除了黄竟,杜子平,只多一个廖杰。
那也是廖杰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百变特侦(特殊侦查员)杜子平的真面目。
跟想象中的差距实在很大,原本认为,一个能够常年混迹在无数犯罪集团之中的特侦员,应该是个身上气质非常狂野,很容易跟那些人打成一片的“个性“分子。
万万没想到,真正的杜子平,是个气质沉静到,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他存在的人……
和那些江湖上令人咂舌的“丰功伟绩”,实在联系不到一起。
听说,杜子平单枪匹马的连窝端了“虎九团伙”,更建立过只用七天,就摸到了反侦察能力逆天的毒贩南哥的“厨房”的奇功。
这些恨不得撒出去一个分局的警力都不一定能啃下来的硬骨头……接二连三都是栽在杜子平手里。
而他让人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竟然可以多次打入同一个集团。
没人知道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但他就是可以。
不夸张的说,很多年轻的警员,都把跟杜子平一起行动,视为一种荣耀。
廖杰虽然不至于那么夸张,但是他很信服。
毕竟对于缉毒这个特殊的职业而言,是根本没有侥幸存在的……
对手都是忙命之徒,一不小心就得挂墙上。
而廖杰上次听到关于杜子平的消息……好像是,他跟黄竟,闹的不太愉快。
想到这儿,廖杰忍不住看了身后的黄竟一眼,结果他还没开口,理所当然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黄竟,已经先一步把他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也会回来?”
所有人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了距离门口最近的男人。后者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的给了个答案:“局长打了很多电话。”
杜子平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有显摆或者摆架子的意图,某种程度上,甚至表情可以称得上真诚。
可黄竟却忍不住撇了下嘴:“果然除了我,谁的话在你那里,都是好使的。”
杜子平摘下帽子,爬了爬自己的头发又重新戴上,没有看着黄竟,声音却异常清晰:“毕竟不是人人说话都会过界。”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偏偏黄竟还听懂了。
在剩下三个男人一脸的尴尬中,黄竟很轻的笑了一下,脸上尤其明显的酒窝,透出来的不是魅力,而是微妙的杀气。
——他甚至,眯起了眼睛。
洗手间里,水龙头里的流水,在相比密闭的空间中,造成了着刺耳的冲刷声。
黄竟捧了两把水,简单的洗了洗脸,再抬头,镜子里,自己那半张脸上,已经被无数人诟病了半天的胡茬上,顷刻间挂满了水珠。
他抹了一把,然后下意识得抬起下巴,冲着镜子舔了舔后牙。
为什么……这么多人讨厌他留胡子?
明明也不是很难看。
他费解得揉了两下刺手的胡须,然后颇为不舍得左右转了下头,抓紧时间多欣赏两眼后,拿过刮胡刀,慢吞吞的刮起了胡子。
比起电动剃须刀,他更喜欢这种原始的剃须方式。
虽然麻烦,但是这种仪式感,就让蓄须这个漫长而折磨的过程,显得没有那么廉价。
当然,也有人觉得,只是纯粹在装逼。
“黄竟,你真的太喜欢搞这些形式主义了!”记忆中,嫌弃他的男声,沉稳而轻柔,总是透着几分无可奈何。
黄竟感觉太阳穴又开始跳着刺痛,他停下了拎着剃须刀的手,双手撑在洗手池边,静静的等待那股神经质的头痛过去,然后下一秒,身后传来的冲水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杜子平拎着裤子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镜子里胡子刮到一半,不知道是在低头沉思还是发呆的男人。
还真是……有点尴尬。
杜子平挠了挠头,也不知道算不算打招呼的唔了一声。镜子前的黄竟抬头的时候,只看见对方局促的洗完手,甚至连擦干都不必了,直接落荒而逃。
——说好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呢?!
“这次的行动,还真是要命呢……”黄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然后再次慢吞吞的拿起剃须刀,专注而认真的把胡子彻底刮完。
在抽过了手边的纸巾,沾湿后,他沿着下颌的弧线把半张脸的泡沫一把擦干净,最后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了两遍。
临出门时,他随手把用过的纸巾,丢到了身后的垃圾桶里。
人没有回头,但落点准确无误。
会议室里,气氛跟刚才比,似乎更尴尬了一点。
刚才陈荣耀中途出去接电话,黄竟莫名其妙说要去刮胡子,杜子平就说要上厕所,结果会议室里只剩下廖杰一个人,搞得像个多余的镶边。
好在陈荣耀回来的时候,完全没感觉到任何的异样,而是直接续上了刚才的话题:“目前,我们其实掌握了一些线索,怀疑这次教授挑选的头号马仔,应该是个叫“老鹿”的毒贩,但是这个人一向擅长隐匿行踪,我们派出去不少“点子”,只摸出一条短信,所以,需要你们针对这条特别的线索,继续往下盘一盘,有没有问题?”
陈荣耀把档案拿出来,推到黄竟和杜子平的跟前,结果反而是廖杰最先一步翻开,映入眼帘的内容,让他一头雾水:“这感觉……就是一堆乱码啊……”
一眼看过去,大概有几百个字符,不仅毫无内容,简直是一点逻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