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品质有问题
这期间，石砺跟欧菱也没闲着。小巷里没有天网视频，但他们在沿线找到了几个私人监控，凌晨四点左右，两个影子摇摇晃晃地进入镜头，路灯落下潦草的白色线条，影子转入一个弯道，消失了。
数秒钟后，一个大块头人影从弯道出来。“这是雷大冈吗？”石砺问欧菱，欧菱也只看见一个苍白而模糊的上身，像是防水服。上身消失的时候，又出现另一个人影，两人相距大约三四米。
私人监控聚焦围墙和院内，小巷里的影像太差。视频里两人从江岸一直走向巷子深处，中途似乎有所争论，过程也就五六分钟。接着，后面的人转身从原先的小巷返回，往死胡同走。一分钟后，疑似雷大冈的人尾随进入了死胡同。
死胡同就是枪杀现场，那里一边是三层高楼外墙，一边是江堤，堤外古树林立，浓荫遮天。雷大冈为什么尾随那人往这里去呢？
看完视频，办公室内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大家谈谈看法。”柯南雁说。
郑航想了想。“视频很模糊，但看得出走在前面的是雷大冈。问题是，他尾随的人是谁？我们在调查‘隐形人’，这个人可能跟张文元相像，但我们也只有张文元的视频，从小巷监控看，无法确定那人是不是‘隐形人’。”
“无法作为彼此应证的证据。”欧菱说。
柯南雁觉得他们说得都对，但她认为这个视频还是很有价值的，只是还需要补充些东西。那就是弹道痕迹鉴定。
如果证明杀害雷大冈和张文元的枪一致，那就说明那个人影就是“隐形人”。不论雷大冈接到谁的任务，如何接的，都是他偷偷把“隐形人”捎进了汉洲。
“那个人来这里干什么呢？”石砺插开话题。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多次，每次都推测跟跨境诈骗有关，事实上，谁都无法得出什么结论。
“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许？”欧菱说。她猜的是涉KB事件，国际社会可不安宁，抱着各种针对Z国的野心。这也是上级通报里谈到的，不过，最近任何国际涉K组织都没有出现这方面的动向，这种事又不可能是个人行为。
陈知止不请自到，悄悄地坐在柯南雁身边。他看上去很疲劳，柯南雁想，黑眼圈似乎加深了，五官也蒙上了一层听天由命的阴影，这让她感觉“隐形人”的事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他一定是带着这个想法来的。
欧菱一如既往地倒茶，不抽烟的郑航递了支香烟过去。陈知止出奇地接在手里，还凑到石砺的火机前点上，好像不记得自己已经戒过烟了。
“我同意你们对‘隐形人’的分析，”他说，柯南雁注意到那支烟只夹在手指间，一直没放进嘴里。“他不是来旅游的，而是带着某个任务，不过，他低估了形势，看起来很像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柯南雁问：“枪查到出处了吗？”
陈知止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一闪即逝。“出处正在核查，但可以肯定，北门口响的枪，跟杀害张文元的是同一类型。”
“左轮消音手枪？”郑航问。
“对，它可以拆卸成部件零散带入境，可是子弹需事先准备。它适合近身射击，比如从口袋里开枪，消音性能非常好，旁边的人什么也听不到。”
“后挫力总会让人有感觉。”
陈知止没有笑，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郑航一会儿，把那支烟在一次性水杯里浸灭，然后点了点头，让人感觉话题严肃而沉闷。
“便携防身，用于对付普通人，没想跟警察对峙，更不用说特种兵。”
“还能想出什么吗？”
“他入境前应该跟国内有所联系，但入境后应有的接待，或者他个人的发挥没有预想的那么好，他被迫使用了武器。还有……”
陈知止摆了摆手，没让郑航继续说下去。他沉静地看了看窗外，似乎在倾听突如其来的雨声，然后对柯南雁说：“这个人就交给你们。”
柯南雁懂了，领导将此人跟邵凡平联系在了一起。她提了一个要求，老规矩，除各警种各司其职外，她随便点将抽人。
姚静第二天被叫到重案队。柯南雁让她跟石砺搭档，利用熟悉辖区的优势摸排“隐形人”的动向。那时，石砺斜斜地靠在窗下，一缕熟悉的阳光抹在他的脸上。她和他握了握手，说：“搭档谈不上，我最多帮忙打打酱油。”
石砺答道：“搭档好了，自然会有打酱油的。”
姚静皱了皱眉，恼火地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像那抹秋日阳光一般，一点也不生分，活像个无赖。她转过身，把欧菱拉到一边。“这个人油腔滑调，是不是品质有问题，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呵呵……”欧菱放肆地笑了。
接下来讨论案情，姚静跟欧菱坐在一起，眼睛都不敢往石砺那边瞄，会开得很不轻松。石砺总把话往姚静身上引，反复问辖区有哪些适合陌生人活动的地方。好像白痴似的，姚静心想。
快散会了，姚静终于抢到说话机会，她向柯南雁提议，石砺那样的网络天才做传统侦查太浪费了，应改由欧菱跟她一起去属地调查。
柯南雁笑着看了看她，说：“石砺是多面手，网络、视频、现场走访都在行，可是队里的抢手货呵。”
姚静跟欧菱来到走廊。“你也不帮着说一声？”她说，声音里满是无奈。
“对不起，”欧菱答道，“他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平日很板正的，也不知今天怎么那么激动？”
“客来疯？”
“就是。”姚静怔怔地瞪着笑黡如花的欧菱，满脸无奈。
她知道已无法改变，多说也不是明智之举，那就由他去。她回过头，石砺正饶有兴趣地望着她，接下来他们的任务是找到卢昕。
姚静坚持要石砺坐她的车一起走，她想让石砺认识到他只是一名乘客，严格说来，这个任务她是主场。
石砺感觉到她的强硬，没有争辩。反之，他倒是特意做出一副服从的样子，甚至请她看看自己衣着是否得体。她答应了，敷衍说引人注目的不是服装本身，而是服装与个性的结合。他是那种在任何场合都引人注目的人。
姚静穿着一件薄夹克和牛仔裤。那件夹克看起来尤其廉价，样式很旧。淡妆的单身妈妈，头发平直，表情里透着精明，走到哪里都不起眼。
“你说雷少西会帮我们找到‘驴子’吗？”石砺说着，把手伸到脑后，调整了一下座椅的颈枕。“他是不是急于跟雷大冈撇清关系？”
“他应该没隐瞒什么，”姚静似乎很厌烦石砺的一连串问题，“每个人表现自我的方式，存在着无限的细微差别。他那样子不像是在撇清。”
他抱歉地一笑。“哦，我相信你的眼光。不过，他为什么约在停车场？”
“我再说一遍，他是个谨慎的人，他不想让人看到警察反复找他。”姚静说，“如果如他所说，那个安排雷大冈任务的人也许会派人盯梢。”
石砺点点头。姚静在大楼外停下车，他们把手机调到振动挡，又各自输入对方的号码。按照分工，石砺在入口观察，姚静在停车场接头。
半小时后，姚静的车一直泊在约定的车位里，一辆银灰色科罗拉停进临近车位。她认出了方向盘后雷少西苍白的面容。
手机震动，她迅速接通。“他被人跟踪了。”石砺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姚静马上说。
“没必要。他的尾巴遇上了麻烦。入口栏杆突然停电失效，他被困住了。”
“你做什么了？”
“控制住局面呗。去接头吧，你有5分钟。”
电话断了。姚静心存顾忌环视四周，没有人迹。她拉开科罗拉车门，雷少西看上去瑟瑟发抖，惶惶如惊弓之鸟。
他们聊了两分钟，姚静迅速驾车往出口驶去。她接上了石砺，他正斜靠在栏杆上，没事人似的。“怎么回事？”她气愤地问。
石砺盯着姚静飒爽的身影，好像看进了她柔弱的心里。“那人退出去了，”他答非所想地说，“车膜太黑，没看清人。你呢？”
“驴子逃走了，雷少西给了我照片。可是，你不会露出马脚吧？”
“不可能。我已把情况通报给柯队，他开的是套牌车，已让交警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