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车祸与枪案
返回途中，石砺磨破了嘴皮，姚静才勉强同意一起在路边店共进晚餐。
“今天的虾怎么样？”石砺一边将剥好的螺丝虾放进姚静盘里，一边问。
“不怎么样。”姚静说，“有点像棉花。不过，这粘酱真的好。”
“嗨，有时，好东西也看跟谁吃。”
“看来，你这家伙还是有点鉴别力的。”姚静狡黠地瞟了他一眼，心里无来由地暖了一下。
“嗯，”石砺说，“你是一个很有眼力的女人呀。”
姚静正在想着如何对答，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柯南雁。
“告诉你，郑航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找到‘隐形人’的名字了，还发来了照片，他初步确认了那个人。我把资料发在你们的警务通里。”
她把柯南雁的话向石砺复述了一遍。他脱下手套，到处找警务通。它埋没在一堆螺丝虾壳里，弥漫着煎炒的鱼腥味。
“跟张文元还真有几分像。”石砺说。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名戴索哈帽的男子，嘻皮笑脸的肖像。“麦凯·黄，”他念道，“黄杰轩，什么人呀？”
“又是个华人。”姚静说，“终于知道了名字和一张面孔，可以四处散发通缉令了，我估计指挥部那边已经在印制。”
“不用再河里摸石头，可以把他晒在太阳下面了。”
他还想说句俏皮话，裤兜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嘟嘟声。他掏出另一部手机，也没看来电显示。“那位？”他问。
“是我，妮妮。记得我说过今晚演出吗？喏，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他不再想听见她的话了。他没有闲心去听。他无法丢下加油站那个瞬间闪现的想法，他一想到常跟自己联系的人有可能……就不寒而栗。
“妮妮啊，我在出外面出差，好吧？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拜托，我……”
他不容她说下去，挂了电话。
姚静龇着牙笑了。“妮妮是谁？”
可是，石砺已经埋下头去。“你看看这个，”他说，“我把加油站的视频拍下来了。第二辆车里的那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姚静皱着眉，头几乎与石砺靠在一起。“天啦，”她低语道，“你可能是对的。你可能太对了。”她从他手里取过手机。“我猜就是他。”
她迅速伸手拿起自己的手机。“把这个转发给我，我给你变个魔术。”她说着，指点着他转发。她的前胸俯在了石砺的后背上，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谢谢，”转发完了，姚静扭转身来，朝着石砺点了点头，他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她接着在手机里操作了一会，拨通柯南雁的电话：“我在警务通里发了个信息，你查看一下，有重大发现。”
石砺本来也想做这事呢，这回被她抢了先。很显然，姚静比他做得更好，他可能会直接把视频发过去，再解释一番。但姚静不一样，她把黄杰轩的头像，跟视频里的头像串了起来，对比一目了然。
“情况清楚了，跟在加油女后面的就是黄杰轩，他想跟加油女接头。”柯南雁说，“我们会继续寻找那个加油女，不过，查了一下那辆宝马车，牌照又被套了。你们也继续关注吧。”
“有一个人有嫌疑，可重点监视。邵妮，听说今晚有演出。”
又被她抢先了，可石砺不在乎。只要不让他去监视邵妮就行。
中秋节这天，天上飘着绵绵细雨，戴云平值夜班。
他原是纺织厂技工，不到五十就提前退了休，身无长物，妻子又患有严重哮喘，还怨气十足，花钱如流水一般，他只得又在智道大院当保安。工资不高，却还稳定，他已干了十年，想着再扛一阵子，六十岁可以准点休息。
最近，妻子的哮喘又加重了，每天得输氧，离不得人。幸好小区保安是双岗制，搭档老陈人很好，他偶尔溜岗回去，老陈帮着打掩护，也混得过去。
晚10点，妻子打来电话，说氧气快完了，让他回去帮着换。老陈一听，便催他回：“大家都在过节，平安得很，难不成坏分子跑到我们小区来？”
老陈边说边笑，指着岗亭上的通缉令。那是傍晚的时候才贴上去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北门口持枪杀人，欢迎广大群众举报。
戴云平没脱保安服，就把开了十几年的二手凯越驶出小区，雨刷“扑通、扑通”地刮着飘忽的雨点。他家离这里两公里多，每次来回也就半个小时。
拐弯就是洲南大道，他想起白天的时候看到一个广告，中秋演唱会在洲南歌剧院举行，10点钟散场。这时大道上不正车喧人沸吗？那就走背后的小巷吧。他稍稍调了个头，小巷果然没人没车，还很寂静。
他喜欢这份寂静，于是脚下不由得踩紧了油门。他没有看到车灯和车声，前面叉道里突然转出一辆凯美瑞，砰地两车头撞在一起。
凯越停下时车身一偏，前灯的玻璃罩碎了一地；凯美瑞在弯弯的巷道口碰在墙体上，歪歪扭扭地卡住了。
碰鬼！戴云平直呼倒霉，车前保险杠撞瘪，还碎了一盏车前灯。可是，凯美瑞整个车身几乎报销，司机是个年轻男子，受到撞击后一直坐着没动，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你没事吧？”戴云平隔着车窗大声喊。
雨水淅淅沥沥，打湿了他伸出车窗的头发。手机又响了，大约是妻子又在催。他发出哀伤的呜咽，手颤抖得很厉害，抖抖地去抓手机。
凯美瑞司机打开车门想跟他交涉，看到他穿着制服，还拿起手机，迅速缩了回去。让他心惊肉跳的事发生了，戴云平看见那年轻男子拔出一支枪，拇指按下了保险，还尖声大叫起来。“不！放下电话！”
“噗噗”两声，几乎不比雨点打在车顶的声音大，戴云平身子向前颓然倒了下去。
年轻男子拉开车门，然后在戴云平身下翻找出手机。他瞟了一眼显示屏，然后挂了机。脸上显出奇怪的表情，但他仍很冷静，将手机和两个弹壳塞进尼龙袋里，然后回身到凯美瑞车里收拾东西。
他戴上手套，将紧用的东西塞进背包，仔细擦拭了车门、方向盘等等他接触过的部位。他动作有些慌乱，但有条不紊。
接着，他拿出一根软管和一个油桶，从汽车油箱里引出汽油，淋在戴云平的尸体上，并泼进两辆汽车里。他站直身子，打量着巷道，空气里飘着汽油味。他把剩下的汽油泼在一条毛毯上，按下打火机。
他按照原先制定的撤离计划，跑步离开了巷子，一头扎进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