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魅力与气质
柯南雁清晨七点被电话吵醒。她不情愿地翻了个身，发觉自己连外套都没脱，衣服上全是前一天夜里会议室里的烟味，头发也是，她按下了应答键。
“我这有两条奇怪的上网记录，”石砺说，“凌晨三时，有人在一家黑网吧试图破开防火墙翻出去，是个女孩，登记了一个来自遗失者的身份证。”
“继续，”柯南雁说，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这样的记录太莫须有了。
“还有一条回复境外某邮件的信息，网址来自某无线网卡，购买人是某大学艺术设计学院的学生，他昨天下午遗失了笔记本电脑，还报了警。”
“你跟接警的同事联系过了？”
“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回复邮件时间，学生正在派出所里。我还请人查询了IP发送机站，是离大学很远的一个郊区，那一片区域没有监控视频。”
“翻墙的女孩呢？有没有监控可以查出是谁？”
“哦，那可费了一些工夫，但她的衣着打扮无疑是为了躲避监控的。她戴着口罩和太阳镜，穿一件宽大风衣，衣服自带的帽子盖在头上，遮住了头脸，五官和身材都看不清。只可看出身高在1.65米左右。”
“又是一个刻意隐形的人。”柯南雁低声说。
“差不多。”
“你把视频发回指挥部，我让他们收集所有异常人员，包括看起来或者听上去不对劲的。任何人，不在他们该在的地方，都要查一遍。”
柯南雁重新倒在枕头上，努力克服熬夜带来的疲惫感。至今为止，什么事，是谁，何时，何地，为什么？五个关键问题，她还一个都回答不了。
网吧女孩的视频是姚静取来的。石砺绝望地盯着视频里的女子，头发、眼睛、体态，一切都遮掩着，无法辨认，连手腕和脚踝这些可能提供体型线索的部位也被衣服挡住了。仅有的线索在面孔下部，线条绷紧，还算秀气。
她在人群里可能比较显眼。石砺想，不然没必要如此遮掩，跟邵妮差不多高，也是中等身材。颈部，除了胖瘦，他看不出不同的女孩有什么区别。他心里总想着跟邵妮的区别，可要说图像里的女孩不是邵妮，他也说不上来。
姚静见石砺死死盯着女孩，心里有些不悦。她知道柯南雁结合他的报告，部署了对网络的监管，凡是汉洲跟境外的联络，一律严格审查，让他对网络翻墙进行穷追猛打。可看他盯女孩的样子，真是恶心。
柯南雁随后又给她打了电话，反馈了石砺报告的两个情况，让她好好配合石砺做好摸底调查。
“难道我没有好好配合吗？”姚静心想，“他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呀。”
中午时分，两人回到办公室。那里是一派紧张却井然有序的气氛。原来陈知止已把这一层楼都辟成了专案指挥部，每间办公室都坐着各地抽来的警官，一片压低嗓门对着电话讲话的密集的嗡嗡声。
柯南雁只穿了一件衬衫，招呼他们过去。
她拿出一张身份辨认模拟肖像。“你们看看，像吗？”她说，“11点钟的时候，一名年轻女子在洲东加油站加油，戴着口罩，穿着差不多的风衣，你们去油站问问，看是不是网吧里的女孩？”
“像，可能是她。有视频监控吗？”石砺没给姚静说话的余地。
“你们去提取吧，认真问问跟她接触的员工。”
姚静环顾四周。“欧菱去哪里了？”
“她跟郑队去省厅调取有关枪支鉴定情况，回来了我让她跟你联系。”
石砺也可以去呀，这个自以为是的主，我真是受够了。姚静想。
姚静虽然对石砺有些不满，但对他的网络技术蛮佩服，在电脑上捣鼓捣鼓，就发现了可能跟“隐形人”关联的情况，那可不是盖的。
学习、思考、分析，这是不论哪个岗位，做什么事情，最重要的品质。很多人有这方面品质，但让人强烈地感受到，那就显得更加超拨。
她想，石砺一定不仅是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更多的是把整个案件里的点滴信息都贯通起来思考，“隐形人”为什么偷渡，为什么杀张文元，进汉洲干什么，又为什么偷偷走水路；为什么有人两次在暗网论坛发布任务。
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入境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需要用假证件把自己搞成透明人；他跟境内人没有直接联系方式，或者不适合用手机、网络直接联系；还有一个关键因素是，他擅长网络，特别是翻墙。
除了雷大冈那件事，他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然而，雷大冈自己送了命，从那时起，计划开始分崩离析，瓦解了。
他没能跟汉洲方面的人接上头！
不过，汉洲这边的接头人也够狡猾。不留联系方式，论坛的任务都是通过翻墙发布，让人无迹可查。连被摧毁的窝点，也是抛弃了的，国内的接头人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石砺就是通过这些，分析“隐形人”必然还会利用网络。任何异常，或者不对劲的网络动态都有可能跟“隐形人”有关。
不行，姚静告诉自己。这是她的辖区，她的主场，她可以从自己熟悉的领域入手，解决问题。找到“隐形人”，抓住他。
他们到了加油站。那个员工对模拟画像与宝马加油女的对比，拿不定主意，主要是画像太模糊，高度、身材差不多，但总觉得有差异。在姚静的引导下，他说那种差异细小而微妙，比如姿态、风格。
姚静打算相信他的说法。石砺接着问：“漂亮吗？”
“很有魅力。”加油工这样说。
石砺拿出邵妮的照片，加油工耸耸肩。“嗯，也很有魅力，但气质不一样。”
直觉告诉姚静，像加油工这种男人，自己缺乏自信，主动说女孩很有魅力，除了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大抵包括了像他一样缺乏自信或者害怕的姿态，这样才能让他产生猎艳的心理。
而对冷艳高贵、富有优越感的女孩，则以“气质”来评价才合理。
“像吗？”石砺追问。
这回，加油工摇了摇头。“这个像只高傲的叫鸡，来加油的戴了口罩，似乎有些战战兢兢。”
姚静盯着加油工，慢慢地，脸上浮起了笑容。比喻挺形象的，不过，她心里还是不能改变宝马加油女就是邵妮的看法，但她给汽车加个油害怕什么呢？
姚静提出再看一次监控，可惜镜头只照出加油女的头顶和背影。不过，就在加油女泊车加油时，后面相继驶来两台车排队，车里都是年轻男子，第二辆车上的戴口罩男欲下车，但女子却似乎有些害怕，慌忙上车走了。
她紧张什么呢？
下午5点，天光渐渐暗淡。加油站视频最初带来很大的希望，可是，模拟画像最终令人失望，它显得太过大众化并且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